《今天你回收死亡CG了吗》山思

1、圣诞小镇（1）

　　“妈妈，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咖啡馆里放着欢快的圣诞歌曲，窗户外跑过围着红围巾的小孩，店员一边擦拭着雪克杯，一边对着点单的客人露出招牌的八颗牙微笑：“您好，圣诞快乐！请问要来一杯什么？我推荐您点一杯招牌圣诞可可。”

　　许观知用吸管搅动着手里的可可，对着坐在咖啡桌对面的霍清问道。

　　这是一座名为圣诞小镇的旅游城市。

　　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一样。

　　这里所有商铺名字的前缀都带着‘圣诞’二字，高矮错落的房子屋檐上堆满积雪，小镇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着一只大到夸张的袜子，街道妆点着应景的节日装饰，镇上的居民无一不佩戴着红色的围巾，并且见到外地来的游客都会热情的对每个人送上“圣诞快乐！”的祝福。

　　这显然不同寻常，现实世界真的会有这种地方存在吗？

　　“哪里奇怪了？”霍清坐在女儿的对面，眼里透出无奈，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许观知。

　　刚刚成年的少女在冬季里穿着单薄的黑色裙子，白色的绒毛外套搭在肩上，要说奇怪的话，霍清觉得眼前的许观知才是这里最奇怪的人。

　　大冬天穿这么少还不觉得冷，难道现在外面世界的人类都已经进化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霍清不解。

　　许观知没有注意到霍清打量的目光，在听见回答后她困惑的皱眉，视线转移到咖啡店的玻璃上。

　　单向的钢化玻璃折射出店内的景色。

　　咖啡店的内饰是很古典的英式风格，室内应景的挂上了许多圣诞风格的小饰品，店内生意不错，不大的店铺里坐满了客人，客人们点了合意的饮品坐在卡座上侃侃而谈，没有争吵，每个人说话的音量都很小声，脸上都带着笑容，这看起来是很日常温馨的一幕。

　　但许观知却觉得眼前日常的画面温馨的近乎诡异。

　　坐在她斜后方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母亲的怀里抱着一位婴儿，夫妻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玻璃反射的画面里许观知对上婴儿的眼睛。

　　干净的眼白，漆黑的瞳仁，似乎是注意到了许观知的目光。

　　玻璃上的婴儿张开嘴巴露出一个笑容，唇部的形状被拉成两条平行的弧线，露出漆黑的口腔与血色的牙床，孩童本该清澈稚嫩的眼睛里透出点故作老成的狡诈。

　　像是一个成人的灵魂套进了婴儿的身体。

　　但正当她想细看的时候婴儿却恢复了正常。

　　这让许观知有些发毛的感觉。

　　婴儿的异样仿佛是打开不正常的开端，她注意到在玻璃反射的画面中，店内的客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在交谈错眼的瞬间、放下饮品的磕碰、假意撩发的行为里，他们的目光似乎都在不动声色的往她所在的位置注视着。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凉意顺着脊骨爬上了许观知的后背。

　　大脑疯狂亮起警报，告诫许观知这里有问题，快离开。

　　但在这时——

　　“观知？你怎么了？”

　　是霍清。

　　她手捧着白色的马克杯，平静的微笑着与许观知对视。

　　许观知转过头来，张嘴想要告诉妈妈自己古怪的感觉，但是在对上霍清眼睛的瞬间，却像是凝望进了漩涡一样，她的脑子短暂的空白了一刻，像是生锈的钟表。

　　“这里的游客……”都在注视我。

　　脱口的话没有说完。

　　一层白色的布笼罩住了记忆，许观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自己刚刚在干什么？

　　她想不起来了。

　　手中的茶匙在杯壁上敲出声音，像是某种信号，许观知想起来了，她刚刚在跟妈妈说这里很奇怪。

　　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里奇怪？

　　她皱眉思考着断掉的思路，杯中的饮品喝进嘴里，寡淡到无味。

　　“这家店的饮料有问题，一点味道都没有，我就说不要来这家店嘛，看起来就不好喝。”

　　许观知嘴里抱怨着，说话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小女孩在闹脾气，霍清抬了抬眼，露出笑，安慰女儿：“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白瓷质地的马克杯落在桌上，许观知的目光转移到了霍清的脸上，她感到了某种违和。

　　从世俗的眼光来评价，霍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哪怕人至中年也依旧未给这份美丽打上折扣。

　　她眯着眼将霍清从上打量到下，像是在审问犯人。

　　眼前的人无论是眉眼还是轮廓都与许观知记忆里的妈妈完美贴合，从外观上看不出丝毫的‘瑕疵’。

　　“……怎么了吗？”

　　霍清挑眉，感觉到几分局促不安，对面这位名为许观知的少女瞳色十分漆黑，当她专注的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对方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在这道目光下，霍清不自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哪里不对吗？

　　她十分确定自己的这张面皮是按照许观知母亲的模样量身定制的，以人类的角度来看是不会看出哪里有瑕疵的。

　　真奇怪。

　　或许是潜意识在作怪。

　　许观知从心底认为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的妈妈。

　　因为霍清不是这种性格的母亲。

　　或许是受到工作的影响，许观知的妈妈在大多数的时间里说话的口吻都非常的‘职业化’。

　　如果按照往常，许观知猜测霍清或许会对自己的抱怨挑眉调侃：“你绝对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小孩，花了钱还要在这里挑剔，你怎么不干脆用你的压岁钱投资一家咖啡店自己翻身当老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温柔的说没关系，不好喝就不要喝了。

　　这显然不对劲。

　　漆黑的睫毛遮住了许观知眼里的神色，她敷衍的回复了一句没事，霍清不知为何背后一冷，但她没在意，依旧假扮着小意温柔的母亲，贴心的关怀着孩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们回旅馆休息一会？”

　　那张脸上浮现的温柔让许观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觉得要么是她妈今天疯了要么就是自己疯了。

　　她发誓从她出生起到现在都没在霍清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许观知压下发毛的感觉，尽量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没事，不是难得出来旅游吗？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去圣诞市集吧？今天是圣诞节，听说集市里有送特殊礼物，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霍清轻易的就被转移了话题，她感叹：“这个活动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今天是圣诞节吗？

　　许观知下意识掏出手机查阅日期。

　　屏幕正常亮起，显示时间是1682年的12月25日。

　　今天不是圣诞节。

　　“观知？”

　　耳边传来霍清温柔的喊声，许观知手心泛起冷汗。

　　她意识到不对，这里到底是哪里？

　　她伸手按下手机的紧急报警功能。

　　抬起头来，尽量自然的露出笑容。

　　“怎么了？妈妈。”

　　许观知的感觉很不好。

　　霍清的眼睛弯起，像是蛇类盯住了猎物，笑意像是冰渣一样流露在那张清冷的面孔上，许观知在她注视的目光下浑身发冷。

　　“你在干什么，观知？”

　　听筒里短暂的响起拨号的嘟声，但也仅是一声，电子屏幕弹出白色的方框。

　　【当前无信号，请稍后再拨】

　　拨出的电话断掉了。

　　许观知与霍清对视了。

　　眼前仿佛一瞬间出现了幻觉。

　　对面坐着的妈妈正在快速的腐烂。

　　那双清亮的眼睛像是搁浅的鱼一样，瞳孔渐渐扩散，美丽的面容随着水分的流失而紧缩，她张口温柔的说话：“怎么了，观知？”

　　许观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在尾音掉下来的瞬间霍清的眼珠也跟着一起下坠了。

　　眼珠啪叽一声落在了地上，霍清却毫无察觉。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攥着手机的手生出冷汗，许观知的脑袋嗡嗡作响。

　　眼前再次出现了一个不断在旋转的漩涡，她的意识被卷进漩涡，随着圆圈一起天翻地覆的旋转了起来。

　　认知、记忆、许观知的一切都在漩涡中被打乱重组，眩晕令她几乎要作呕，她像是被关在了玻璃中，外界的景色像都开始失真，耳边传来嬉笑声。

　　“哎呀，不能太长时间控制人类的，人类的精神很脆弱，你会把她弄成傻子的。”

　　“还不是你们一直盯着人类让她发现了不对，要不然……”

　　“哈哈……我们不是故意的啦……”

　　像素块在眼前跳动，人声与颜色混合在了一起，耳边听见了一声悠长的警铃。

　　哔——

　　哔——

　　叮——

　　咖啡店的玻璃门向外推开，门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户外的风吹起许观知的长发。

　　寒意令她瑟缩了一下，许观知茫然的抬起头来，凝视着街道上的景色。

　　奇怪，这里是哪里？

　　“怎么了，观知？”

　　小镇的天空飘下了雪花，霍清的面容在冬日里十分温和，她围着漂亮的红色围巾，头戴白色的贝雷帽，绸缎一样的长发束成麻花辫，她说话的声音轻声细语，脸上的笑容温柔友善。

　　许观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觉得她的妈妈今天有点奇怪。

　　西部知云城笼中鸟调查部：

　　厚重的木门被来人推开，一名打着歪斜领带的青年喘着气，推开木门的手用力的发白，青年声线尖锐：“一级警报！知云城中心银座黑潮浓度正在急速上涨！当前浓度已经突破100％，请尽快派遣调查员前往现场关停黑潮！”

　　木门内部的空间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天顶镶嵌着彩色的玻璃，阳光穿透玻璃，室内的采光极佳，办公位相连成一字型摆了两排，此刻室内只有一名戴着耳机斜靠在座椅上的女人。

　　她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薯片，爆炸的摇滚音乐从劣质的耳机里流泻出来，她一口一片薯片，手还在平板上滑动浏览着今日的八卦新闻。

　　在看清办公室里人员的刹那，青年只觉得眼前一黑：“你们调查员就算是不用坐班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姐，人命关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看八卦？！”

　　金娜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哎呀，别生气，你说银座的黑潮吗？组上已经派调查员过去了，你的消息不灵通啊陈小通报员。”

　　陈通面红耳赤，被气的：“派人过去了为什么不回信息！”

　　金娜眨眼：“信息？什么信息？”

　　她关掉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扒拉了一下桌面，在杂七杂八的零食下躺着一部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金娜讪讪：“哈哈……忘记充电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通无语的想翻白眼，他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人能成为调查员。

　　叮——叮——

　　办公处响起消息的提示音。

　　【下午好调查员，经检测知云城幸福巷目前黑潮浓度正在持续上涨，当前浓度90％，结界已展开，请收到讯息的调查员尽快前往幸福巷关停黑潮，定位已发送至您的通讯端，以下是被卷入黑潮的普通人名单，请调查员在阅读完毕之后第一时间前往现场关停黑潮，希望您的生命能维持到最后一秒，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笼中鸟监管者867号为您献上祝福。】

　　与此同时，陈通的通讯端亮起信息。

　　发件人【催命鬼】

　　内容：你跑哪去了？1分钟内我要是没在监控口看见你，这个月底的绩效你别想要了。

　　顾不上跟金娜掰扯，陈通暗骂了几句上司，满脸晦气的匆匆离去。

　　金娜的嘴里还叼着薯片，做了美甲的手指敲在屏幕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亮起的屏幕上是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金娜的手指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顿了几秒。

　　那是一张标准的学生证，照片上的女孩眼神深沉，哪怕只是在相纸上与她对视也让人有种心底发毛的感觉。
　　金娜点开那张证件照，注意到女孩的名字。

　　知云大学心理系大一生，许观知。

　　叮叮两声，手机通讯再次跳出信息。

　　发件人【董玲】

　　内容：已为你匹配本次黑潮队友，黑潮等级已确认D级，请尽快前往幸福巷与对方汇合。

　　金娜点开简讯的资料，吹了声口哨，走大运，蹭上A级小队的顺风车了。

　　她哼着歌从座椅下拎起装备起身离开。

　　希望那个叫许观知的倒霉蛋能撑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