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不该醒的人（上） ...
-
一路疾驰了许久，顶着风雨，马匹终是累了，尺素只能策马缓行，雨水婆娑地打在她脸上，带着点疼痛，盯着那遥遥不见终点的前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马鞭，拧起了眉头。
驾马行了一路，直到雨停，此时天蒙蒙未大亮，却也有点微光，是住在城郊农户家里的油灯。
这个点是城郊卖货人，赶早进城的最好时间，但奇怪的是，眼下的大道之上，莫说可疑的马车，甚至连个人都未见。
尺素心中不由生疑，但转念一想，北行之路的前方是柯云寨的地盘，那地土匪横行，自然是少有生意人自己送上门去被宰。
只是……
忽地，她脸色大变地勒马而停，立刻翻身而下，蹲身查看地面。
昨个夜里下雨，视野不清没留意脚下，现下才发现这泥泞的路上竟是一点车辙痕都没有，回首望去，也只有自己行过的马蹄脚印。
“不是这条路吗？”尺素蹙起眉头，立刻上马，转身折回。
返回城门外，天已大明，城门已开，人群来往涌动，她不得不下马，牵马入城。
一戴着斗笠，身着靛青蓝长袍，手牵棕马的青年，与她擦肩而过，尺素瞄了一眼，见马上无人，身形亦不是方笑古，便又收回了视线。
待她回到客栈，却也不见虚烟的身影，便立刻让手下整理行囊，一路向南寻去。
====灵石镇北城门外=====
青年伸出手指抬了抬斗笠，露出正脸来，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
葛青仰头看了眼乌云避日的天空，便快速来到城墙边的角落，将城外守城人用来囤放杂物的罩子掀开，上面积着的雨水被他哗啦啦地抖落。
罩子下，并无杂物，只有一歪躺着的马车车棚。
葛青绕到车棚另一侧，那里靠坐着一身穿深黑斗篷之人，他身形大得奇怪，似有几人宽，斗篷亦是很大，直接拖到地上，看不到人脚，头也用兜帽盖着，亦是看不清样子。
默默颔首，葛青沉声道：“回城了。”
“把马车装好，不要耽误。”男人解开斗篷，才发现并不是他身形高大，原是他身侧还靠着一人，被藏于斗篷之下。
葛青嘀咕道：“我们从客栈跳窗而走，再将昏迷的林唯昭带上马车，是为了故意露出破绽，这个我知道。但后面，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说完，他已经拉正了车身，一边干活一边问道：“为何我们驾马从北城门而出，但不继续朝北前进，而是就地将马车拆开，躲在此处淋了一夜的雨？后又令我守在北城门附近，注意林唯昭手下的动向。师尊则留下来，看着那人。”
扔掉碍事的斗篷，方笑古抬起头，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突然的光亮，蹙眉道：“三条混淆路线，会让他们以为我是故意拖延时间，情急之下，更会下意识地认为我早已带着林唯昭出城，一路快行地躲避他们。反其道而行之，也是为了更好地避开碍事的人，此其一。”
留下来看着林唯昭，实际上是每隔一段时间，让他服下蒙汗药，以防他苏醒。
侧首望向靠在他身旁，仍在沉睡的人，方笑古继续道：“其二，昨天风雨欲来之势，便预感会下雨。所以我们即便继续赶路，但泥路难行，也走不了多快，容易多生事端。其三，北行之路鲜有行人车马，雨水冲刷一夜的路面泥泞，无论是马车还是马匹经过，痕迹必定都清晰可见，但我们按兵不动不动，自然什么都没有。”
“即便运气不好，尺素恰好选了北城门而来，也会因这点，认为自己选错了路而折返回城，重新去其他方向再寻。”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葛青心里嘀咕，没明白什么意思，只感觉师尊很厉害。
他麻利地将车身与马匹系好绳索，固定好链接，转身喊道：“师尊，好了。”
方笑古蹙起眉头，提醒道：“以后他在的场合，喊我表哥。”
这么一喊就直接和师尊同辈了，葛青挠了挠头，还是有些畏惧，讪讪道：“师……表哥？当真要我这么喊？”
瞥了眼葛青，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给了他答案，方笑古便架着林唯昭站起，将人搀扶上马车。
入了车，落座后，安置好，才沉声道：“出发。”
“是。”脚下一跃，葛青坐上车头，扬了马鞭，驾着马车缓缓步入大道，继续朝北而去。
一切均如计划所想那般进行，马车行了约一个时辰后，却出了点纰漏，林唯昭无意识地动了动。
醒了吗？
方笑古想知他醒后，究竟会作何反应，佯装不知地闭了眼。
头脑有些昏沉，感觉好像睡了很久，林唯昭虽闭着双目，但能察觉自己在颠簸的马车之上，倚靠旁人而坐。
轻蹙眉头，他微微垂眸，缓缓睁开双眸，眼前的景色渐渐清明，熟悉的玄色映入眼帘，心中一惊，猛然抬头，就见方笑古似在小憩地闭着双目。
眼下，应是被这人给强行带走了，不可再硬来。昨日未细想便急于出招，完全未考虑两人之间内力的差距，几近送死的行为，险先让自己白白丢了性命。
驾马之人在前，前路不可行，若要逃出，只能从侧面的车窗跳出。
但在此之前，需要从方笑古身边离开，林唯昭悄悄动作，偏离那人几分，却蓦地止住动作，扭头望向左侧，才发现那人张臂揽着自己的左肩，不由蹙起眉头。
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但即便这人还睡着，若自己妄动，他也很快便能醒来，迅速做出反应。本以为手脚均未被绑，方便逃离，但方笑古如此做来，相当于封住了自己的行动。
忽听车头外，传来一男子的轻唤：“师……表哥，你要是累了也歇歇，还有段路程呢。”
声音一起，林唯昭心脏猛地一跳，这时候他若醒来，又该如何应对？五脏俱焚的焦躁感和剑悬头顶的恐惧感，让他如履薄冰。
假寐中的方笑古一点也没搭理葛青，他半睁开一只眼，垂眸望向林唯昭。
眼中所见，是那人紧闭着双目靠在自己肩头，看似未醒地维持着起初的姿势。
双耳所闻，却是那人压抑着的急促呼吸。
方笑古挑起眉眼，心道：“竟是同我一样装睡吗？”
紧闭双目，浑身僵硬地一动不动，林唯昭深知心脉受损不可再动真气，眼下即便想以体术取胜也很难，若不能一击制胜便再无逃离的可能，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静候时机。
马车仍在缓缓前进，各怀心思的二人都在假寐，忽地马车猛然一震，大幅度地晃动了一下。
冲击中，方笑古倏地睁开双眸，怕有异况地立刻将人揽紧。
肩臂一痛，林唯昭蓦地一怔，下意识地伸手推开，心中又是一慌，糟了，他已醒来，不该动手，慌忙撤回手下动作。
“有块大石头，挡在路中间了，我来处理，一会就好。”葛青的声音从外传来，马车随即也停了下来。
望着推开自己的手又悄然收回，方笑古勾起唇角，轻声道：“林兄，这是醒了？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已被发现，避无可避，林唯昭只能一搏斗，倏地睁开双眸，二话不说地立刻交叉错臂，推掌格开左侧拿住他肩膀的手，又瞬间抬肘，闪电般地朝着那人下颌推掌而去。
轻蹙眉头，方笑古仰首拍腕地格开这一击，林唯昭则趁机拉开二人距离，闪身朝车窗边而去。
“你睡了一觉，精神了不少。”眼见那人伸手拉开了帷裳，似要跳窗而逃，方笑古眸中阴霾立现，出腿横扫而去。
察觉声动，林唯昭被迫回身，立刻提膝抬腿，躲开一击。
但方笑古早已探臂上前，沉肘拿肩地迅速将他擒住，脚下一绊，趁势一把扣住其双手手腕，将其正压在窗下的车塌之上，又半屈一膝压在他双腿之上，制住他下半身地反抗。
“我们已经离开灵石镇，即便你想回去，靠你现在的情况，起码要走上半日。”
不想如此，却亦是只能如此，方笑古轻蹙眉头，提醒道，“但是半日内，灵石镇内，你的手下早已不见踪影，所以你即便回去，亦是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