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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渐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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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浸直起身,放了一束白兰。
暮色模糊,缓风吹起,迎着白兰,送走了沈浸。
沈家别墅建在淞城较繁华的别墅区,通体米白色,又透出柔和的光。
沈浸开了密码锁,沈繁和胡丹就坐在客厅,看着电视。他本想掠过两人,直接回自己房间,却还是被沈繁逮着了。
沈繁总觉得自己给沈浸讲道理就像是指引一头倔驴从悬崖边上往回走,死活不听。他拍了拍沙发,两眼看着电视:“沈浸,坐过来,我们好好聊聊。”
沈浸斜眼看着他:“凭什么?”
“哪里有那么多个凭什么,我是你爸!”沈繁压不住气,转身就吼。胡丹忙在旁边劝:“别为难孩子……”
沈浸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房间,将门反锁。
门外还传来沈繁的吼声,吵吵嚷嚷,沈浸心里着实有些烦躁,他打开手机,翻着微信通讯录。
他加的好友不多,倒显得很冷清。唯一的红点是陈鸣要拉他打游戏,见沈浸一直不回,他还打去了语音通话。
“喂喂,浸哥,打不打游戏?带飞带飞。”
沈浸双腿阔开坐在椅子上,低眸看着地,他的睫毛盖住眼,多了一层倦意:“不玩,没意思。”
“真不玩?”
“嗯。”沈浸挂了电话,仰躺在椅子上,一手盖住眼,缓了许久。
隔日的早晨覆上了暖阳与微卷的白云,晴朗明亮。明天就是月考,淞城一中出现了与以往相同的狂速复习日。
孟霁高一时就霸榜着年级第一,自有很多同班同学来问她题目,孟霁也没有拒绝。
“孟霁,这个为什么错误啊?”
孟霁推了一下眼镜,她视力度数不高,只在学习的时候戴。
“这不是自发的氧化还原反应,容易搞错,多注意一下。”
“好的,谢谢!”
孟霁嗯了一声,抬头看向窗外,她这一段时间都在给别人讲题,自己好好复习的时间确没有多少,风缓缓吹过,她转头,又回顾起了前几天的知识点。
而隔壁(4)班的沈浸,出奇的请了假。虽说他在学校不是睡与逃课,但老师起码知道他还在学校。
后排几个同学议论纷纷:“浸哥请假不像他的作风啊?”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有点好奇,但没月考重要。”
其余同学嗯了一声,又开始低头讨论起了题。
或许认真学起来就会觉得时间飞快,日渐黄昏,一中也放学了。
孟霁正收拾着书包,在旁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有人给她发消息。她停止动作,划开了手机。
沈浸:放学了吧?
孟霁回复他:放学了。
对方又没了回复,孟霁耸耸肩,背起书包离开了校园。
走到半路,又是一响,沈浸直接给她发了一个位置,是长荷街的一家烧烤店。
“来吗?”
孟霁盯着手机许久,还是回复了:“好。”
烧烤店的烟火气极重,浓烟直窜。孟霁给李江报备了下并没有回家,肩还背着书包,到显得与这景色格格不入了。
沈浸还是一如既往,穿着黑色外套,孟霁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衣柜都是黑衣服。
沈浸靠在塑料椅上,桌前摆了一杯啤酒和几根烤串,他脸颊泛红,眼下一片粉晕,耳尖也是。
孟霁放下书包,坐下。
两人之间寂静的出奇,孟霁从来不是自己找话题的人。沈浸半眯着眼,瞧了一眼她,人瘦瘦的,低马尾垂在校服前,额间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
“吃点?”沈浸直起身,把椅子向前拉了一截。
“你付钱?”孟霁一脸真诚。
“啊?”沈浸一手搭在了椅背上:“当然我付钱。”
孟霁点点头,喊来服务员,要了几串烤羊肉和鱼豆腐。
平白无故得来的晚餐,不要白不要。再说,李江家每晚做的粥她快喝吐了。
这家烧烤店着实火爆,几乎爆满,他们邻桌还有几个光膀子大汉在划拳,吵闹声不断袭来。
孟霁拿起一串羊肉吃了起来,滋滋冒油。沈浸手撑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孟霁被盯得有些发毛,缓缓开口:“今天怎么请假了?”
“哦,这事啊。”沈浸又是向后一靠,神情散懒:“心情不好。”
孟霁抽了张纸擦去了嘴角的油渍。
沈浸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有些不乐意:“唉?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那是你的事情。”孟霁将界限划得明明白白。她拍了拍衣服,站起身:“不吃了,我走了。”
沈浸挑了挑眉,点头。
“对了,别喝啤酒了,伤胃。”说罢,孟霁背着书包离开了。
沈浸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直到她越过人群,隐入夜色。他垂头一笑,正准备走,却看到了盘子下压着的零钱,都有些皱了。
是孟霁刚刚吃过的那几根烤串的钱,不多也不少,静静被风吹着。
沈浸将它们抽出,紧握在手心。
一阵冷意袭来,今夜的风,着实有些大了。
但他的心,似比狂风更肆虐。
月考当天,学生们都神情紧绷,十分看重。孟霁更是,为了复习,昨晚睡得很晚。
沈浸也回到了学校考试,对他来说,这不过平常的一天,只是被卷子绕住了。
齐谙学习也不错,和孟霁同一个考场,在教学楼一楼西侧。考试前,齐谙还专门去孟霁的班级等她,两人一起好有个伴。
齐谙边走,边翻着怀里的资料书:“第一场就考化学,心里好没底,感觉知识都忘干净了啊。”
孟霁揉了揉眼角:“没事的,相信自己。”
齐谙微笑点头。
今天的阳光暖洋洋的,大好晴天。
孟霁连考几场都很顺利,题几乎都是她复习过的,对她来说,考试更像是巩固知识。
今天的最后一场考试安排在下午六点结束,在考场上,只剩钟表的滴答声与笔尖的唰唰声。
有些学生背不住,眼睛半眯,马上要打起盹了,监考老师咳嗽一声,又个个挺起腰板。
孟霁坐在第一排靠墙,手撑着头,正无聊按着按动笔。
临近结束仅剩下二十分钟,监考老师突然被一个谢顶的中年老教师叫了出去。孟霁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又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又换了一个监考老师匆匆忙忙赶过来,而刚才那个,看样子不回来了。
孟霁知道,那个老师,是高二年级主任。
随着铃声的响起,吵嚷声瞬间大了起来,看来考试的同学都憋坏了。
孟霁正准备收拾文具往回走,一个消息传入她的耳朵。几个爱八卦的女生围在一圈,看来又有什么大事了。
孟霁头一次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因为她们,谈到了沈浸。
“你们知道吗?沈浸那个考场好像闹事了。”
“啊?你确定吗?什么事啊?”
“我十分确定!前几分钟听来的。沈浸在最后一个考场和人打起来了。”
“他不是天天打架吗?”
“咦,这次不一样,他没还手!嘴角直接被打出血了!”
“啧啧啧,真恐怖。”
孟霁听到这里,思虑了一会,然后又迅风一般的冲出了考场。
按时间看,沈浸应该在医务室。
孟霁连书本都没来得及收拾,笔袋还攥在自己手中,刚奔向医务室,就迎面撞上了刚出来的校医。
校医咳了两声:“同学,在楼道不要乱跑,会容易摔跤。”
“对不起。”孟霁抬眼,视线擦过校医的肩膀,看见了在病床上坐着的沈浸。
“我过来看看同学。”
校医点点头,放她进去,而后转过拐角。
孟霁在离沈浸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开了口:“没受重伤吧?”
而此时的沈浸低着头,眼神空洞,周围像是换了一个色调,灰暗,闷人。
孟霁干脆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沈浸手腕缠了绷带,有伤口是肯定的。
静默了一会,沈浸开口:“他们说我没娘养。”听到这话,孟霁心脏猛地一滞,认识挺久了,她还不知道沈浸的家庭状况。
沈浸说完后又是很久的沉默。
因为孟霁不知道,她该如何安慰别人,母亲在还没教她认识这个世界时就失踪了。
而沈浸还亲眼见证了母亲的死亡。
两个经过同样悲惨遭遇的人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孟霁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子外。她调整心情,拍了拍沈浸的肩:“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沈浸转头,对上她的眼睛。
孟霁继续说:“总是有些人会喜欢揭开别人的伤疤来满足自己无趣、幼稚的心理。”
“但我会让自己更强大,当面对他们的嘲笑时,屏蔽声音,那些人的世界观太过狭隘,当他们攻击别人时,利刃也会转弯。”
沈浸轻笑出声:“你太正经了。”
孟霁看到她笑,粉晕又爬上了脸:“为什么你的态度总是变化的如此快。”
沈浸双手搭在床上,抬头仰望。
“他们打不过我,这次失误。”
孟霁呼出了一口气。
沈浸嘴角又微微传来刺痛感,但并不妨碍他说话。
“孟霁,你有时候总是能给我一种你喜欢我的错觉。”
孟霁听到这话,立马扭头看向了他。
少年轻轻一笑,划过窗棂的风吹过面颊。
“逗你的。”
说罢,沈浸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前走去:“该回教室了,等下又要给从汶解释。”
孟霁没跟着沈浸出去,她在想。
她想,好像是有那么几瞬,她对这个顽固不化的少年有过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