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纽扣》諆渔

14、茶水间表白

　　晚上十点，江逾白回到家中。他现在无法抑制他狂跳的心脏。
　　“砰砰”
　　“砰砰砰”
　　强有力的心跳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江逾白的情感表达很简单，但随着成长，他渐渐学会掩藏，把自己的情绪尽力都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被任何人发觉。
　　但…今天，变得太不正常了。他冲完澡，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缓缓走进卧室，关上门，一气呵成。
　　他扑在床上，脸深深的埋在枕头里，内心发出一阵阵哀嚎【啊啊啊！我这是怎么了！？他…竟然…哦不是我俩…啊啊啊啊啊！疯了】

　　大概缓了五分钟后，江逾白搓了一把脸，坐起来，移到书桌旁，坐下后再次放空。
　　他坐着椅子滑动到书桌另一边，从旁边书架的隔层上取下一根铁丝，然后对准第一个抽屉的锁眼，扭动一下，“咔，吧”一声，锁开了。

　　他看了一眼门口，确认他父母不会突然进来。
　　拉开抽屉后，里面赫然躺放着一叠信纸。
　　江逾白有记日记的习惯，但高中的学业较重，慢慢的记事的间隔就长了起来。他会把他觉得重要的或…他无法与他人诉说的事都会记录下来，而这也就当作自己和自己聊聊天，细想想，还挺可怜的。
　　不过他的记日记方式和他人有点不同，常人会找一个专门的本子。但江逾白不是，他每次记都像给别人写信那样，拿一张干净的信纸工工整整的写在上面，很正式。
　　他也不是没有拿本子记过，但都被秦影翻出来，一页一页的当众读出来，并且逐字逐句的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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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在承受一次这样的烂事。

　　于是他把一个坏掉的抽屉想尽办法撬开，并配了一个细小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铁丝作为开锁工具。
　　而这里面掩藏的都是他这三年来的情绪。实在是太私密了…他就这样小心翼翼藏了三年。
　　对他来说…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从抽屉的另一侧拿出一沓信纸，将它展平放在桌子上，拾起手中的笔，对着空白的纸宣泄他的心情。

　　「 2021年，9月21日，星期二，晴
　　今天，琴姐告诉我们下周六开运动会的消息，班级的同学很高兴，他…也很高兴，看见他高兴我就抑制不住的开心，看来这次的转学是对的吧…
　　……
　　下午时，他要求和我一起参加运动会，即使我对这些活动向来不感兴趣，但为了他我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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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我俩在学校的操场上练习了两人三足，挺有趣的，虽然练习有点坎坷，但我们玩的很开心，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他参加的活动…我一定要办好！
　　　　　　　　　　　　　　　　　　　　　　　　　　　　　　　　　　　　 ——— 江逾白 」
　　放下笔，他又看了一眼门口。寂静无声，现在是12:00，家里人应该已经睡了，不然不可能不管他的关门这种行为。
　　他每回记日记都是在这样空无一人的环境中，这样的环境静的出奇，让他很安心。只有现在，他才可以抛下一切伪装，做他自己。
　　他来到阳台上，单手支撑着使他靠在栏杆上，呆呆看着这寂静又依旧繁华的城市，好像世界与他隔绝，融不进去啊。
　　为什么？还是融不进去？还他妈捅了这么多破事，真他妈服了！

　　他抬手看了看前两天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马上就要好了。但…
　　看着这褐红色的疤，他心里就直犯痒痒，手不受控制的向他的疤痕处伸去。
　　……
　　扣掉了……疼但伴有一丝爽感。哪怕只有一点。
　　血，淅沥沥的从伤口渗出来，不算太多，但却很疼……
　　真疼啊…但明知道扣下来会疼，我又为什么要扣下来？就像早就知道我们不可能，还一定又要想尽办法去接近他…可能…人就是贱吧，碰一鼻子灰，就不会再抱有任何想法了吧……

　　江逾白望着远方出了神。夜深了，也渐凉了，风打过他的手臂，带有丝丝凉意。
　　他把搭在栏杆上的手抽回来。走进屋。关上阳台的拉门。往后一栽，竖直躺倒在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晃眼。他抬起手用手臂挡了挡。

　　他翻了个身，捞过一旁的手机，点开校园贴。这个帖子他只关注了一个贴吧，他很自然的点了进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越过他们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在一张双人照片下停了下来。那是今晚他和隋笙一起练两人三足时的照片。看着很亲密…但在旁人眼里，这与平常的朋友没有任何差别。
　　他把照片放大，大到屏幕上只能看见一张眉眼锋利的脸。他手指抚上照片，在少年的眉眼间滑动。
　　【他睫毛好长；鼻梁也好高，像只猫咪一样。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泉水，潺潺不绝，他的嘴，看起来又红又软，可真好看】
　　他把照片保存到他另一个隐藏相册里。
　　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也挺好。
　　他把手机放在胸口，感受其温度。

　　“逾白啊，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快点睡吧，明早还要起早背题呢，别耽误了”
　　随着拖鞋的趿拉声越来越近，江逾白把手机扣下，赶忙应了一声“知道了，妈，你也早点睡吧”
　　脚步声在他的卧室门口停下。女人听到此话，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主卧了。

　　在女人走后，江逾白熄了灯，一切都暗淡下来，只有风的怒号……

　　清早，江逾白来到学校，将书包搭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班级里还没有来人，他默默的按着常规把书掏出来，开始他自己的早读。
　　默读了一会，进来一个小姑娘，是今天的值日生。她看见江逾白，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了他一眼。看江逾白看过来，又赶忙垂下眼去。

　　教室里的人渐多了，但隋笙还没有到。江逾白撇了一眼这空荡荡的座位，便开始跟着老师上第一节课。直到第一节课下课，隋笙也没出现。
　　他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人还是没有回。他就把手机熄了屏，揣回口袋。
　　【这人哪去了？不会又被什么人给堵了吧】
　　他拿着他的水杯，来到茶水间接水，他把水卡放了上去，随着“滴”的一声，机器运转起来，滚烫的热水流进杯里。
　　“内个…江逾白同学，你，你好…我…哎呀我实在不好意思，婷姐，还是你替我说吧…”江逾白还没看清说话的小姑娘是谁，她就一溜烟儿的躲在一个小太妹身后。
　　小太妹叫崔婷，画着浓艳的妆，涂着好像死孩子一样的口红，好像能一口把人咬死。
　　“喂！我叫崔婷，我姐妹想和你处对象，你答不答应吧。就这点事。”崔婷一鼓作气的说完，然后把她身后的女生拽了出来。
　　【啊？？？】江逾白有点恍惚，忘记他还在接水，热水冒了，淋满全手。他疼的一撒手，水杯掉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被热水烫红的左手，甩了甩手上的水，盯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名叫王紫晴，扎着马尾八字刘海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在这学年里也能算是个美女。她透过厚重的眼睛瞄着江逾白的反应。
　　江逾白没吭声，两人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是今早的那个女生
　　“干什么呢？”一道声音划破这宁静。三人纷纷抬头看去。
　　“笙哥？你怎么在这？”崔婷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脸谄媚的看着隋笙。
　　隋笙无视了她的讨好，而是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江逾白以及他对面的那个脸都要滴出血了似的女生。
　　“这是干什么呢？”隋笙又问了一遍。虽然这种情况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但隋笙还偏要问一句。
　　“啊，没什么，就是我一个姐妹想和江逾白处个对象。”崔婷又把刚才的情况负述一遍。

　　“啊～处对象啊～”隋笙拿着泡面盒走上前去。“没事，不用管我，我就是来接点热水，泡个面。”他拍了拍江逾白的肩膀。“这可是咱们学年大美女啊！珍惜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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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
　　好了好了，都是兄弟，我挺你！奥”隋笙转过身接了半桶水，扬长而去。
　　【挺你大爷啊！！！我操了！傻逼隋笙！】江逾白内心无助狂吼！

　　女孩也站在原地不知所动。她握了握衣摆，好像下定某种决心，大声喊到：“江逾白同学！我喜欢你！”
　　茶水间的几人愣在原地，走到门口的隋笙也回过头看了一眼江逾白，给他一个加油！兄弟挺你的表情，就离开了。
　　“抱歉，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可能来自的是青春期爱慕与悸动，我们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同时谢谢你的喜欢，尽管处不了对象，我们也还可以当朋友，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孩子脸皮薄，瞬间自尊心被摧毁，泪水充满眼眶。

　　“我说你别不知好歹！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崔婷一看她小姐妹受挫了，坐不住了，扬起胳膊就要往他的脸上轮去。
　　江逾白也没躲，就静静的看着他们。
　　“不用了，婷姐…”小女生伸手挡了一下崔婷，又猩红的眼睛看着江逾白“ 你说…我们还会做朋友的，对吗？”
　　“嗯”江逾白冲她挤出一抹微笑。“对，我说话算话，我们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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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用手摸了一把眼泪“内个，你还是把你的手处理一下吧，要不该坏了”
　　“嗯，我知道了，谢谢”道完，江逾白就从小女生旁边走过。
　　他刚走，崔婷就愤愤不平“哎，你为什么不让我收拾他一顿，万一打一顿他就同意了呢，可真是窝囊”
　　王紫晴带着哭腔说到“人家都说了他有喜欢的人了，我再怎么强求也强求不来啊”说着，她又抹了抹眼泪。开始哭哭啼啼的。
　　崔婷最烦她这窝囊样，便也不管她了，转身走了。

　　在她走后，小女生贴着墙边蹲了下来，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轻声抽噎。
　　一段脚步声缓缓靠近，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其他人来茶水间了，好面子的她，赶紧在她校服裤子上面蹭了把眼泪，扶着墙站起身来。
　　看见来人，她愣了一下，“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逾白看着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给你擦擦吧，不然一会出去后，别人该议论你了”
　　小姑娘接住纸，沾了沾她眼角的泪，抽了抽鼻子，一言不发的看着江逾白
　　江逾白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递给她“吃吧，草莓味的，挺甜的”
　　“江逾白，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嘛？那你现在算什么？为什么又要回来？”小姑娘拽住江逾白的领子。打掉他手里的糖。
　　糖落地，碎掉了。
　　江逾白也没做任何反应，就任凭她这么拽着。
　　“你在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我说过，咱们会可以当朋友的，我这不是什么可怜，是对朋友的一种关心，我听说人在难过时吃点甜的就能缓解……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成这些伤害，如果我哪里说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女孩终于爆发，开始大肆哭出来，缓了一会，她也觉得要上课了，就洗了把脸，用纸巾擦擦就要出去，这期间江逾白一直站在那个门口，逆着光。

　　看小姑娘出来了，他又把糖递了过去，发泄完后，王紫晴接了下来，撕开包装，一口咬在糖上。
　　“你要不穿我外套出去吧…”江逾白将他外套脱下来。“拿这个挡着点吧”

　　看着夏季校服的衬衫紧紧裹住男生的身体，将其肌肉线条完美的展现出来，王紫晴内心小鹿乱撞
　　“可以…抱一下吗？就一下…”小女生还是不死心的问。
　　江逾白正当犹豫的时候，小姑娘缓缓靠近，轻轻抱了一下。

　　“喂！那边茶水间的男生女生，你们是不是在早恋！，把手给我放下！”离茶水间一百多米远外的教导主任，就眼尖的看见他们。

　　【这老头眼睛可真他妈尖啊，是他妈开八倍镜了？】江逾白佩服他这眼力，但也没做过多停留，把校服外套搭在女生脑袋上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