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相救 ...
-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闫泽珘七岁的时候。
对于江冉这个旁观者来说，只不过是场景变换而已，而对于那时候的闫泽珘，真的是实打实的整整两年。
那是如噩梦般的两年。
某一日，闫泽珘因为实在饿极了偷吃了炉灶里面冯二放着的一只鸡腿后，被毒打一顿后关在了房门外。
那日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衣着单薄的闫泽珘瑟瑟发抖蹲在院子里，嘴唇冻得青紫，却坚决不开口拍门求饶。
过了一会儿，闫泽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拄着粗制滥造的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茫茫大雪遮住了他的身影，只留下了一串一深一浅的脚印。
一如之前一样，江冉一路跟在闫泽珘的身后，走过一次后他对村子里的构造也都比较熟了，知道这条熟悉的路线，是通往之前的那个高高的海边峭壁处。
此时夜色已深，整个山坡已经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必经的那片小树林光秃秃的枝杈上也挂满了白雪，不时地扑簌簌落下来一点，悄无声息地砸在了积雪之中。
积雪足有到脚腕那么厚，山坡上没有人清理积雪，闫泽珘穿着破布鞋趟在雪里，脚腕早已经冻得通红。
然而他脚步不停，不管不顾地朝山坡的最上面攀去。
他应当要去看海，江冉这样想着。
虽然时间流速很快，但江冉发现闫泽珘每每遇到烦心事的时候，就会坐在悬崖上眺望大海。
如果是自己像海浪般自由便好了，想要去哪里便能够去哪里，不被这些烦心事困扰。
这是闫泽珘和自己对话的时候，被江冉听到的，江冉被这小大人似的话逗笑了，但笑完又觉得深深的悲哀，这么小的孩子本应该在蜜饯里长大，但是……
看着积雪里成串儿的脚印，江冉快走几步，抬头就看到闫泽珘小小的身影站在暴雪之中。
他就这样立在悬崖前，向外眺望着被茫茫大雪遮住几乎看不清的海平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海面的边缘已经被冻住，但是海中央却还是滚滚波浪，在黑夜里面像是浓重的墨汁一样翻滚着，拍打在陡峭的崖壁上。
江冉看着那冻得不住颤抖的身子，眉头紧皱，这么冷的天，难道要在大风呼啸的崖顶坐一晚上么？
下一秒，崖顶那小小的身影忽地张开了手臂，毅然决然地向前一步踏空，直直地坠落了下去。
“闫泽珘！！”江冉甚至忘了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他刚想上前就忽地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整个人猛地朝下面坠落下去。
他忽然变得离闫泽珘很近很近，近到能够看到闫泽珘那失去清明的双目，近到能够听见他的心声。
妈妈，我来陪你了……
妈妈，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自己，也没有保护好你……
为什么，光是活着，就如此艰难呢……
海浪撞击峭壁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江冉只觉得血液倒灌，耳边嗡鸣，就在他闭紧双眼等待那坠落的疼痛来临时，只听得一声清丽的鸣叫声。
身子坠落的感觉忽地一顿，自己仿佛落在了一个软垫上一样，接着就是猛地向上升起的感觉，江冉只觉得脑袋一晕，差点倒在一边。
等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又差点栽倒过去。
因为他发现此时此刻，羽毛恐惧症的自己，正坐在一堆羽毛中央。
和他同样惊讶的，便是旁边瞪着圆溜溜眼睛的闫泽珘。
此时他坐在一只巨大的白鸟后背上，那鸟儿极大，伸开的羽翼足有十米之长，尾羽像凤凰般张开，仙云腾雾，飘飘然然。
它身上的羽毛毛茸茸的摸起来很是舒服，闫泽珘感觉被这羽毛包裹就连冷风的吹拂都瞬间不见了，只觉得暖洋洋的。
“是、是白羽玄鸟……好漂亮！”小小的惊呼声从闫泽珘嘴里不自觉地冒了出来，他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恢复了些许神采。
白羽玄鸟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引颈长鸣一声，便朝一处更高的山上飞去。
它飞得极快，很快便能在茫茫大雪中隐隐看到一棵高耸的海棠树。
江冉一眼便认出了，虽然大小不一样，但那棵海棠树看起来同闫泽珘在鬼域府邸院内的那棵一模一样。
白羽玄鸟盘旋了两圈后，徐徐落在了树上。
虽然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但那树上的海棠花却开的极其茂盛，而且并不随着呼啸的风摇晃，玄鸟落下后低低叫了一声，那树杈才仿佛回应般摇了摇。
那玄鸟停在枝杈上，转头看了一眼背上的闫泽珘，闫泽珘意识到这是要让自己下去了，虽然有些不情愿离开这温暖的羽毛，但仍然是听话地顺着宽大的翅膀滑了下去。
那海棠树生的高大，枝杈也是异常粗壮，所以闫泽珘站在树杈上如履平地，他意外地发现这里似乎并不受风雪的影响，温暖如春，让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江冉也一跃而下站在了闫泽珘旁边，忍着心中的不适，抬头看向眼前的白羽玄鸟，这只鸟儿生的极美，长喙呈金黄色，通体雪白，一双凤眼却是清透的琥珀色，正温和地注视着下方的男孩。
江冉心头微动，在实验室救下徐俞飞的时候，那幻形怪化成的形象，和这只鸟儿一模一样。
这个就是雪球吧？
江冉心下了然，原来雪球当真是一只鸟儿，这鸟儿看起来极通人性，应当是一只灵鸟。
可是……灵鸟属于天生灵物，本不应该干涉人间的悲喜生死，如今竟救了闫泽珘，看来……它的化形或许和这件事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想到这里，江冉眼前浮现出了闫泽珘家中的那副画上的人，心中已经有了他们之间关系的些许猜想，不禁心头有些酸涩。
一旁的闫泽珘出神地望着眼前美丽的鸟儿，说道：“谢谢你救了我，原、原来大家说的是真的，守护我们的白羽玄鸟原来真的存在！”
玄鸟也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般转头看来，那一瞬间，闫泽珘仿佛看到了一个身披白色羽衣的墨发少年，温柔地垂眸凝望着他。
闫泽珘呼吸猛地一滞，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跳如鼓的感觉，他紧张地捉紧了身边的衣角，又因为不小心碰到了身上被打的淤青而痛呼一声。
玄鸟这才注意到闫泽珘那满身的伤痕，于是身上忽地发出了一阵白色的光芒，一根漂亮的白色羽毛从它身上飘落而下，轻轻落在闫泽珘身上。
霎那间，闫泽珘只觉得身上被一片温和的光芒笼罩，等到光芒散去，他惊喜地发现身上的淤青和冻疮全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原本光滑的皮肤。
“哇！好神奇！”闫泽珘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晶晶亮地看着玄鸟：“谢谢你……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鸟儿又歪了歪头，从胸口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闫泽珘自顾自地说道：“你洁白如雪，又是在大雪天遇到的，我便叫你雪球怎么样？”
玄鸟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闫泽珘，闫泽珘知道它并不能够听懂自己说话，但是他还是坐下来将自己所有悲惨经历一股脑都说与了它听。
玄鸟似乎也知道他有话要说，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到晨光熹微，闫泽珘才重重地阖上了双眼，玄鸟便张开巨大的羽翼轻轻盖在他身上。
为了离这鸟儿远一些，江冉早已爬上了不远处的一个树杈，此时就靠在旁边的树干上看着对面两个“人”倚靠在一起，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
等到闫泽珘睡着了，江冉以为要再次迎来场景变换时，忽然看到那鸟白羽玄鸟抬起头，朝自己望过来。
江冉的脊背微微一僵，他皱着眉开口：“你……能看到我？”
原本只是试探性的猜测，那鸟儿却真的开口了：“……原来以后会是这样么？”
声音温和清朗，是一个少年的声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让江冉一愣：“什么？你认识我么？”
玄鸟笑了一声，说道：“你的灵魄残缺不全，你知道么？”
和记忆中的人……确切来说是只鸟对话诡异的让江冉头皮发麻，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玄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好吧，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救他，对吧？”
“他”是谁，在玄鸟抬了抬翅膀时不言而喻。
江冉没有说话，而是警惕地点了点头。
玄鸟说道：“你没有心魔是因为你只有一个灵魄碎片，但想要救他，却是远远不够的。”
江冉沉默，他其实也感觉到了，一开始在闫氏的屋子里时他本是想救闫泽珘的，但在灵力汇集在手心的一刹那，他先是想要继续看闫泽珘的记忆，但更多的其实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即便做些什么，也无法唤醒他。
“我该怎么做？”对方显然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江冉也不强求，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将闫泽珘拉出他的心魔之中。
玄鸟却是低低一笑：“你就这么信任我？”
江冉眉头微挑：“不然你也不会忽然和我说话，对么？”
玄鸟明显一愣，随后若有所思道：“果然，很像。”
很像？说的好像很懂我一样。
江冉按耐下心中的好奇心，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做？”
他以为对方会有什么绝妙的法术或者天材地宝可以帮到闫泽珘，却未曾想那鸟儿开口便是吐出一个字：
“等。”
作者有话说第96章 相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