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只鸟的替身？》林间不落弦

8、雪雀（修）

　　看着最后撒娇般的波浪线，江冉还是心软了。

　　二十分钟后，邵如覃走下巴士便看到了树荫下的少年，她美滋滋地喊道：

　　“哥！”

　　江冉没有做声，但还是走上前接过了邵如覃肩上的书包，迈开长腿往家走。

　　邵如覃亦步亦趋地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

　　“哥，你看我把谁带回来啦？”

　　江冉瞥了一眼，正是他放出去找季芸的小粉，此时正颓丧地坐在邵如覃手心里，为没有完成任务而懊恼。

　　江冉“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邵如覃见状抿了抿嘴唇，委委屈屈地撅起嘴：

　　“哥，我加入天师盟其实……也是为了分担生活费用嘛，你白天上课晚上赚钱，也太累了。”

　　“而且你看，我这几次模考的成绩不都很好嘛，不会耽误学习的。”

　　江冉叹了口气，他真的拿这小丫头没办法：

　　“你知道那个工作……很危险，我只希望我们能够过普通人的生活就好。”

　　邵如覃知道江冉在说什么。

　　虽然她没有见过谢泽天，但她知道谢阿姨曾经是一位很厉害的天师，但在江冉八岁那年，因一次任务中的意外，惨死在了现场。

　　就连尸体都被厉鬼啃食殆尽，独留给尚且懵懂的少年一具森森白骨。

　　所以江冉对于天师这个职业非常排斥。

　　但她还是咬牙坚持道：“可是哥，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做这个。”

　　说完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鼓足勇气道：“其实我都想好了，大学选专业就要选灵异鬼学。”

　　“将来毕业了，我还是要去天师盟工作，不然我真的会难过一辈子的。”

　　江冉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

　　他何尝不知道邵如覃喜欢做天师。

　　小时候为了模拟天师捉鬼，没少被她当作恶灵厉鬼，贴了一脑门的符纸，被梅老头指着鼻子笑了一晚上。

　　况且，昨天晚上邵如覃的表现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江冉从来没想过在家飞扬跋扈的小祖宗竟然在鬼域域主面前都能做到如此冷静。

　　而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小祖宗的性格。

　　一旦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几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倔得很。

　　想到这里，江冉还是妥协了，问道：

　　“昨天那个刺杀你同事的鬼修怎么样了？问出了什么没有？”

　　知道江冉这是不打算继续追究了，邵如覃忙雀跃地应道：

　　“连夜审过了，他供述自己偷了柳坊主的尸虫卖钱，结果不小心放跑了几只，所以才引起了这次的尸虫事件。”

　　“说来他这鬼心态也忒差了，昨晚明明都还没怀疑到他头上，他自己倒好，以为是来抓他的，提前自爆了。”

　　“我们也在他家搜到了买卖尸虫的证据，顺藤摸瓜找到了买家，对方是为了用尸虫下蛊，还好发现及时，作案虫都已经被没收了。”

　　说罢，邵如覃得意地扬了扬头：“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乍听起来似乎逻辑完美，又有证据支撑，但江冉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昨天晚上自己和季芸遭遇到的迷雾阵，并不像是鬼修能够做出来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人类修士的手法。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是人类修士的手笔，那为什么会有鬼修出来做替死鬼？

　　事情或许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也远比自己想象的危险。

　　看着邵如覃稚气未脱的脸庞，江冉还是选择了闭嘴，将自己的疑问囫囵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希望邵如覃卷入什么危险的事情中，她就算在天师盟天天接一些找猫找狗的委托，也比深陷危险要强。

　　邵如覃才不知道江冉八百个心眼子在想啥，只是非常不满自己求夸奖没得到回应：

　　“你说嘛，我厉不厉害！”

　　江冉举双手配合：“厉害，我们覃覃可厉害了。”

　　“你分明就是敷衍我！”

　　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路从村口打到了家里。

　　邵如覃拎着江冉塞给她的半斤瓜子，在小板凳上嗑的欢，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正在低头疯狂投简历的哥哥：

　　“说起来你还没有跟我讲过，你昨晚为什么被鬼域域主追杀啊？不对，你怎么进的鬼域？”

　　江冉摆弄手机的动作一停，信口胡诌道：

　　“送季芸回家的时候，路过西区森林公园，那时候正好是子时，不小心碰到鬼门关带走了。”

　　“掉进去的时候刚好撞见闫泽珘在和柳坊主翻云覆雨，所以他才气急败坏想要杀我灭口。”

　　谁大晚上随便走走路就能碰到鬼门关啊！

　　但邵如覃的注意力却被其他地方吸引了，她捧起瓜子，眼睛晶晶亮：

　　“细说翻云覆雨。”

　　*

　　“哈秋——！”

　　坐在闫府亭子中央的柳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衣袍上散落的几片白色海棠花瓣随着震颤飘落在了地上。

　　亭子四周的挂着数条轻曼纱帐，随着鬼域内涌动的瘴气轻轻摇晃着，透过纱帐能够看到四周雕廊画柱的宅邸。

　　还有庭院中央伫立的一棵茂密的海棠花树。

　　明明已是初夏，那海棠花却开的异常旺盛，枝丫上层层叠叠的花瓣仿若挂满了白雪，一路蔓延到房屋的飞檐翘角处。

　　不远处徐徐走来一个青黑色劲装的男人，他腰背笔挺，目光犀利，手上拎着一只桐木雕花食盒。

　　“你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柳钰见到食盒后两眼放光，激动地扑了过去，掀起盖子就忙不迭捞了一块点心吃，边吃边絮絮叨叨地吐槽：

　　“我说容奚啊，你们家主子也太不厚道了，他说要去莺歌坊查个人，我是又给他安排小倌，又给他安排迷晕对方的迷魂香好让他审问，忙前忙后的容易吗我？他倒好，一整天都窝在血池那里，把我这个贵客晾在一边。”

　　名为容奚的男子将食盒放在亭内的石桌上，定定地盯着食盒，若有所思道：

　　“老大，好像很不高兴。”

　　这个闷葫芦以往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今天竟然主动开口了，柳钰打算逗逗他：

　　“真的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容奚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道：

　　“老大今天抓了十个祸害人界的嫌疑鬼，砍了三个鬼的腿，把两个鬼吊在血池上面拷打，还一根根拔了其中一个鬼的指甲……”

　　“行了行了，也没让你说那么详细，没看见我吃饭呢嘛？”

　　柳钰用桃花扇掩住口鼻，嫌弃地看了看容奚。

　　对面的大个子涨红了脸：“明明是你问的……”

　　柳钰用桃花扇拍了拍桌子：“行啦，快坐下吃吧，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容奚闻言乖乖坐了下去，但当他拿起一块点心时，又开始神游去了，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柳钰看着他懵懵的样子有些好笑：“你想知道你们老大为什么这么生气？”

　　容奚忙点点头，他只知道老大似乎是因为一个人类身上的手环而气急败坏，但是其中的缘由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又不敢去问老大，毕竟从莺歌坊回来以后，闫泽珘就绷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要是问了今天吊在血池上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也不怪你不知道，你才跟了闫泽珘十年，自然不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

　　柳钰桃花扇一摇，得意道：“你知道你们老大之前特别中意一只雪雀吧？”

　　容奚点点头：“我还知道后来那只雪雀丢了，当时整个鬼域地动山摇，老大的鬼气遮天蔽日，不少当时违法作乱的鬼修都遭了殃，血池都放不下。”

　　他顿了顿，不无崇拜地说道：“老大太牛了。”

　　桃花扇啪啪啪地点了点石桌，柳钰不耐烦道：“重点不在这里啊大哥！”

　　容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虚心求教，柳钰这才收回扇子，摇头晃脑道：

　　“你有所不知，那雪雀可是你们老大的心头宝，当初你们老大就是为了它能够有个地方歇脚，才不知从哪里搬来的这棵海棠树。”

　　“后来，为了宣示主权，你们老大特意找人替这只雪雀打造了一只颈环。”

　　“那颈环上面用纯金精心打制了七只金铃，每只金铃上找全鬼域最好的鬼匠刻上了海棠花纹，光是做一只铃铛都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呢。”

　　容奚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红线金铃。

　　那个和他家老大大战三百回合的人类！

　　“可、可是，那只雪雀不是丢了吗？为什么它的颈环会出现在那个人类的手上？”

　　“所以啊，嫌疑犯这不就出来了？”

　　柳钰此时已经酒足饭饱，啪地展开手中的桃花扇：

　　“你家老大找了二十年的雪雀，如今忽然有了线索，唾手可得的嫌疑人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他不生气才怪。”

　　容奚哦了一声，这才转过弯来，但他很快又满脸困惑：

　　“可是，那种手环或许人界也有卖的吧？上次我去人界办事，路过一个叫做夜市的地方，有好多人在卖这种小玩意儿。”

　　柳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闫泽珘跟你一样蠢啊，自己精心定做的手环还认不出来？”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闫泽珘怎么想的，一只小鸟罢了，多名贵的鸟我都能给他找到，偏偏要那只都不知道什么品种的鸟，还巴巴地找了这么多年。”

　　容奚直挺挺地坐在石桌前，认真道：

　　“我相信老大有他的理由。”

　　柳钰四下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后低声道：

　　“其实我严重怀疑你们老大有恋鸟癖，怪不得一直单身找不到对象。”

　　“你在说谁恋鸟癖？”

　　容奚刷地起立站好，柳钰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一顿爆栗，打得他龇牙咧嘴，脑袋上默默鼓起了两个大包。

　　伴随着一阵清风，闫泽珘出现在了石桌旁，拿起食盒里余下的一双筷子，将食盒最底部的小菜拿出来，那是特意为他预留的。

　　他刚刚才血池那边过来，虽然净了手，但是袖袍上仍然沾着点点血迹。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胃口，一口菜一口小酒地吃得很香。

　　容奚忐忑不安地站在一边，微风轻轻地穿过亭子，空气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柳钰的哎呦声。

　　就在他快要紧张到呼吸不上来的时候，闫泽珘终于开口了：

　　“容奚。”

　　容奚忙应道：“是，老大。”

　　闫泽珘用筷子轻轻拨弄着餐盘里的菜，低垂着眼眸，面色阴冷：

　　“去给找到昨天的那个所谓的雀儿，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他挖出来。”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道：

　　“我要让让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