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只鸟的替身？》林间不落弦

75、十七号

　　黑色的眼睛晶晶亮地看着江冉，江冉只能在对方期待的视线中，艰难开口：“那个……我不会喝酒。”

　　镜中江冉期待的神情瞬间落空，有些失望地咂咂嘴，但又想到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反面，心下了然，便将那瓶白酒拿回了自己面前。

　　两个人你一口酒，我一口饮料地吃起了夜宵。

　　江冉品味了一下久违的烤肉味道，镜中闫泽珘过于自律以至于很少吃烤肉烤串这种不太健康的食物，而自己也不是那种将所有的想法都宣之于口的人，所以确实还有些馋了。

　　他拨弄着眼前的烤肉，问道：“说起来，我知道轮回镜后应该是桃源村，却从来没听说过有和现世相反的镜中世界。”

　　镜中江冉嘴里鼓鼓地塞满了烤好的牛肉，用筷子虚指了一下东面的方向，说道：“啊如果你找桃源的话，要去东面——山的另一面才能找到。”

　　江冉：“那你们这里是？”

　　镜中江冉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是S国了。”

　　见镜中江冉对真相知道的也并不多，江冉索性转移了话题：“看不出来，你还真的喜欢喝酒。”

　　说话间，镜中江冉的酒杯已经见底，旁边的白酒瓶子转瞬已经下去一小半，而这看起来软软的黑发少年却连一丝醉意都没有。

　　镜中江冉畅快地擦了擦嘴：“啊？很好喝哎，阿珘他之前还让我少喝，不过知道我酒量不错还爱喝之后，偷偷给我做了一个酒窖呢。”

　　江冉想到了刚见面的时候，镜中闫泽珘给自己的那杯罗什么红酒，想到自己可怜的酒量，不着痕迹地将白酒推远了点：“话说，听起来闫泽珘对你很不错啊，你们两个……咳，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问自己和闫泽珘是什么关系的说法，总让人有些别扭。

　　镜中江冉被这么一问，原本叭叭的小嘴瞬间不吱声了，沉默地又灌了一口酒后，才小小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用手指轻轻拨弄着酒杯杯口，就那样趴在桌子上嘟囔着：“我原本只是游荡在人界外靠残余灵气为食的小鬼修，没有家，也没有朋友。”

　　鬼修。

　　听到这两个字，江冉眉头微微一挑，果然这里的自己是鬼修么，身份完全调转过来了。

　　黑发少年已经有些微醺了，将杯子推到另一头，继续拨弄着说道：“你也知道修为不高的鬼修要以灵力为食，否则可能会暴走，我也就是这样凭着本能行事，但有一天忽然闻到一股很好闻的灵力味道。”

　　说到这里，他仿佛回忆起来了当年的那个气味，禁不住吞了吞口水。

　　江冉看见他那可爱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笑：“所以，那个人就是闫泽珘？”

　　“你好聪明！”黑发少年把小脑瓜从桌子上拔起来，惊讶地叫出了声，随后说道：“的确是闫泽珘没错，也怪我贪嘴循着香味去找，结果被仙尊抓了个正着，要知道一般鬼修落在他手里可能要魂飞魄散的！”

　　江冉眨了眨眼，如果是现世的闫泽珘并不会这样，看来镜中闫泽珘对鬼修并不友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黑发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甚：“不过好在阿珘他对我极好，虽然一开始威胁我让我拜师否则就要我魂飞魄散，但其实一直暗中保护我，还给我好吃的灵力助我修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轻声说道：“其实，阿珘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只不过……”

　　江冉手上翻烤肉片的动作停了下，抬起头好奇道：“只不过？”

　　镜中江冉像是在说一个非常难以启齿的事一样，直到江冉将已经烤到金黄的肉片放到他面前，才红着耳朵说道：“只不过……他竟然说他爱慕我，想要和我在一起。”

　　江冉沉默了一瞬，原来在这个世界，两个人也表白了么？

　　他抬起眼帘，盯着眼前的黑发少年：“所以，你也喜欢他。”

　　江冉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虽然是在和镜中江冉对话，但其实他更多的，是把自己当成自己。

　　扪心自问，他自己其实对闫泽珘的喜欢只多不少。

　　果然，镜中江冉在猛喝两口酒后，红着小脸儿点了点头，口齿有些不清地说着：“对啊……多明显啊……阿珘其实心里也清楚，但……我不能，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你看到阿珘那个样子，其实完全、完全是因为我……在他表白后就跑了，他肯定……很生气吧。”

　　“但不要误会，阿珘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江冉垂眸看着指尖，问道：“为什么？”

　　镜中江冉微微一愣：“什么为什么？”

　　江冉：“为什么不能跟他在一起？”

　　镜中江冉随着问话乖乖回答道：“因为……我是鬼修，不能和尊贵的仙尊大人在一起。”

　　江冉缓缓眨了下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镜中江冉抬了抬有些昏沉的眼皮，下意识回答着：“咦？你怎么……知道的，其实更重要的是，我总感觉，他在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说完，他小嘴一扁，眼眶已经有些红了：“是那幅画，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幅画上的人是他思念的人，他分明心里有别人。”

　　江冉的指尖紧紧攥在一起，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镜中闫泽珘如此，那现世的他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自己的心里话，如今被另一个自己说出来了罢了。

　　回想起镜中闫泽珘房间里的那副画卷，那上面的人他早就已经仔细打量过了，白衣胜雪，貌若天仙，从画上一时间分不清是男是女，但那双温和的双目，任谁看了都心生怜爱。

　　想来，应当是闫泽珘喜欢的类型。

　　想到这里，江冉感觉似乎心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如鲠在喉，难以言说。

　　这时，原本只有迪吧音乐轰隆隆声的房间，猝不及防响起一阵敲门声。

　　笃——

　　笃笃——

　　江冉迅速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时钟，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谁会在这个时间来一个迪吧下的地下室拜访？

　　见镜中江冉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袖子，江冉缓缓掏出了符咒，掐着嗓子用尖细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谁啊？都睡觉了。”

　　外面似乎隐约传来了说话声，但因为迪吧的音乐所以听得不是很清楚。

　　江冉示意镜中江冉呆在后面，自己则缓步挪过去贴在了门板上，地下室的门没有猫眼，江冉再重复了一下：“谁？没听清。”

　　外面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江冉住在里面么？我有事找他。”

　　江冉迅速和黑发少年交换了一下视线，回应道：“没有，你找错了。”

　　那男人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发出疑惑的声音：“不对啊？明明这个气息就是江冉没错啊……啊！”

　　他忽然发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说道：“我来找的是，现世的江冉，我是来带他回家的。”

　　五分钟后，地下室里面两个一模一样的江冉坐在那里，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透明的“人”，其中一个一脸怀疑和审视，而另一个则单纯地好奇。

　　从隐约的轮廓来看，那透明人似乎穿了一身长至脚踝的斗篷，手上则拿着一盏散发着莹莹蓝光的油灯。

　　透明人被打量的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那个……我叫十七号，是桃源村的第十七个守灵人，话说你们两个……到底哪个是现世江冉？”

　　江冉毫不留情地开口说道：“你作为守灵人，怎么会认不出被不小心带入轮回镜的活人？”

　　十七号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讪笑地挠挠头：“说起来……守灵人之间也是有能力上的差距的，不然我也不会跑到现世去找几十年前被我弄丢的灵体了。”

　　江冉听见这话瞬间明白了什么：“你说的……不会是季芸吧？”

　　十七号苦笑道：“是啊，但是我不仅没把她带回来，还阴差阳错在传送回桃源村的时候把你带进来了，还好我找到你了，不然我就惨了。”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原本还在好好问话的少年脸色一冷：“所以是你，想要杀了季芸？”

　　十七号被江冉森然的眼神吓得禁不住后退了两步：“那、那个，我必须杀了她啊，她本来就不属于现世，但是她又进了活人的身体，只有季芸死了，我才能把她顺利带回桃源村。”

　　看着江冉越来越冰冷的眼神，十七号都快哭了：“当、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功夫她就跑了，找她这件事就只能落到我头上了，我也、我也不想啊。”

　　江冉问道：“但这很奇怪，桃源村这么多年没有听说哪里有灵体跑出来，应该不至于守卫如此不严吧？”

　　十七号瑟缩在一旁，抱紧了自己的灯盏：“这、这我真不不知道……”他吞了吞口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大着胆子抬起头：“但是我现在必须先把你送回去，你在这边呆的越久，对你其实越不好。”

　　说着，他就将手中的灯盏就要递过去，江冉还想要问什么，忽然之间只觉得地面一阵剧烈的摇晃。

　　还没等三个人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巨大的断裂声，随之而来的是扑簌簌落下的尘土。

　　三个人只觉得一阵夜晚的凉风从头顶上直吹而来，齐刷刷抬起了头。

　　原本严严实实的天花板此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整整齐齐地抬了起来，在那上面的是尖叫不已的迪吧顾客们。

　　夜晚的星空尤为明亮，逆着月亮的光芒，一个长发飘飘的人影立在半空中，正是镜中闫泽珘。

　　他微微勾起唇角，说道：“找到你了，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