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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徐々に温めてゆき、ある日大きな花を咲かせて ...

  •   25.

      国中落幕的最后一球,印证了昼神幸郎不愿承认的直觉。

      关于对自己的厌恶没有尽头这一点,他无法抑制内心涌起的强烈反感。

      ——不想伤害别人,践踏弱者而来的胜利有其丑陋之处;

      ——因为无法选择自由竞争,感到被束缚;

      ——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为什么要让没有可比性的东西放在一起被比较?

      ……以上,全都是好听的借口。

      之所以如此讨厌僵硬的这双手,不过是因为保不住赢家的地位。

      仅此而已。

      会有一直赢的人讨厌竞争吗?

      嘴上标榜着现代社会人人平等,实际上,如果有可能,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作为最上流的阶级生活在等级森严的社会。

      不,在那之前,真的会有一直赢的人吗?

      正是因为做不到一路顺风,才会在泥泞里挣扎不上岸,不是吗?

      为了不输而做的努力,让打排球这件事变得一点也不快乐。

      不止是千穗理,昼神幸郎自己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不是昼神家的孩子,他的人生会如何。

      爸爸妈妈说,取名为幸郎,是因为希望他是个幸福的孩子。

      在昼神家,幸福不就是建立在排球之上的吗?

      比其他人更优秀的排球素质,打造了闪闪发光的写着“昼神”的名牌。

      成为球星对于常人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对于球二代而言却是一个早已设定好的预期值,最早可以追溯到成为胚胎之前的时期的那种。

      虽然排球是团队运动,但昼神幸郎很早就清楚,此一时的队友即是彼一时的对手。

      不是指俱乐部归属不同这种敌对关系。

      极端的例子,常有的情况,比如说,国中或者高中校队里打主攻的人毕业后转成自由人,那么,和他在同一个校队、十分出彩时自由人,有志于职业时就可能面临曾经的队友、现在的拦路虎的挑战。

      说到底,体育竞技就是一个人和自己较劲的旅程。不管是单人还是团体项目,想要不被淘汰,运动员只能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

      千穗理以为他和其他擅长排球的孩子一起玩会更有趣,事实实则与她的想法大相径庭。

      俱乐部的人知道他的家庭出身。赢了,是理所当然,因为“受了家里庇荫”;输了,则受指责与嘲笑,被认为天资不如家人。

      明明没人了解具体情况。哥哥姐姐自己训练也很忙,父母有工作在身,手把手的教导在他年纪渐长后便很少有了。

      在昼神幸郎看来,就心理压力而言,和知根知底的人在一起打练习赛,还不如和完全无威胁的人在一起做普通的练习。

      虽然对水平增长可能无甚益处,但这些完全可以在其他时间补回来。

      至少,在和千穗理同行的日子里,天空不会被乌云笼罩。

      并没有说排球意味着压力、讨厌排球的意思。只是,在喜欢之前,昼神幸郎就知道,自己“应该去打排球”。

      如果不是自发地去做,昼神幸郎难以将做某件事的情感动机清晰地定义为喜欢。

      孺慕、憧憬、责任、义务、必然、合理性、人尽其才、不甘示弱……任何一个词语,都比“喜欢”“热忱”更贴切。

      若无法通过排球获得幸福,是否停留在爱好的阶段更合适?

      对受之于父母的健康身体做出自伤这等不可原谅之事后、被星海光来催促着包扎伤口的那一刻,昼神幸郎第一次正视并思考起这个问题。

      倘若没有外界因素的刺激,也许他得出答案还需要一段时间。

      可昼神幸郎有千穗理。

      人在做重要的抉择之前,可能会经历一段漫长的纠结而不自知,日后回忆起来,才能明确地指出命运转向的那个时间点。

      但在回家的路上看见千穗理的那一瞬间,昼神幸郎就有预感,她会成为他走过的岔路口的标志。

      26.

      在昼神幸郎拙劣的掩饰和敷衍的应付之下——其实他压根没有想要认真隐瞒——千穗理没有深究伤口的成因。

      本该感谢千穗理的边界感让她选择无视他的漏洞百出,但真被轻轻放过了,昼神幸郎又觉得心情不爽。

      如果昼神幸郎这个人在千穗理心里的地位足够重要,她才不会毫无探究之意就让他蒙混过关。

      无形的烦躁啃噬着昼神幸郎的耐心与冷静,微弱的不满向外一层一层地荡开,心湖泛起的涟漪澹澹布满了全身。

      几乎是为了引起千穗理的注意力般地,他说出了在听千穗理亲口证实她一直想看他做排球之外的其他事的那一刻,脑中变得明晰的决定。

      ——千穗理,你看,尽管还不能确定百分百为我所相信的道路,不过,我已经知道那不是排球了。

      ——虽然晚了点,但多多少少,我也算是有所成长了吧?

      ——有没有更靠近你一点?

      ——你会为我感到高兴吗?

      然而,千穗理的神色并不是纯粹的喜悦。

      她神情茫然了片刻,嗯、嗯地从喉咙里发出未经思考的应声。

      以往,都是昼神幸郎对千穗理的话语感到心神动荡、不知所措。这还是第一次,千穗理在他面前露出了可被看作是示弱的神情。

      这一瞬间,他和千穗理的地位好像倒置了。

      昼神幸郎无法控制心底隐秘的快感。

      可怜的千穗理。从小到大看着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丑陋的我、肮脏的我、作为参照物让千穗理难受的我,理应被惩罚,方才符合道德常理。

      都怪千穗理太好骗了,让他忍不住想要欺负。

      熟悉了以后就知道,千穗理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样知书达理、脾气温和。

      在昼神幸郎的记忆里,他见到过许多次和父母吵架后的千穗理。

      小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争吵的源头并不仅仅是他曾以为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因为千穗理被否定了自身作为社会中的人的价值、被强求早早结婚完成女性身份的转变。

      千穗理父母对千穗理进行培养所做的努力,和千穗理认为理应能讨全天下父母欢心的努力,总不在一个轨道上。

      千穗理的性格又很倔,且吃软不吃硬。她经常在和叔叔阿姨吵架、黑着脸出了门以后,看到他又换上一副笑容。

      一开始,昼神幸郎还会小心试探。

      “是爸爸妈妈不想让你出来和我玩吗?”

      “千穗理心情不好的话,要不要先别去打球了,我们去……?”

      千穗理的反应通常是敷衍过去,不愿多提。

      然而,有一次,也许是次数多了,又或许是那一天气极了,她甩开了昼神幸郎拉住她的手,大声说:

      “凭什么?凭什么擅自对我下判断?以为很了解我吗?明明一点都没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昼神幸郎吓了一跳。见千穗理根本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气鼓鼓地背着手快步往前走,才知道这段话并不是在针对他。

      心神微松的一刹那,千穗理又回头,用自以为恶狠狠的语气对他说:“幸郎你也是。揣测别人心情的话,以后不要直接当着别人的面说。我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会说出来,不需要别人擅自替我做决定!”

      ……可是,千穗理在这方面总是表现得很别扭。对于十分亲近的人,她并不会想要什么就说出来,而是希望别人能一眼看透、无言地满足她的渴求。

      之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坦诚,是因为千穗理并没有把他纳入亲近的范围内吧。

      那一天,昼神幸郎一个人吃了两个冰淇淋。

      吃完以后,明明只是有点腹痛,但在他第二天开玩笑地说拉了好几次肚子后,千穗理竟然当真了,内疚地补偿了他很多礼物与陪伴的时间。

      就连互相咬一口各自的冰淇淋来交换口味,这种略微出格的提议,她都毫不犹豫地答应。

      那时候,昼神幸郎只是觉得千穗理的那份总是看起来更好吃而已。实际尝过后,他才知道,美味的不是调制而成的流水线口味,而是日常生活中少见的限定版千穗理牌闪亮眼神。

      ……要耐心,要徐徐图之。

      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千穗理绝对不会对父母妥协。

      这样的千穗理,会否定婚姻、否定恋爱、否定男性吗?

      昼神幸郎不敢赌。

      他不想再一个人吃两份冰淇淋了。

      那么,等到千穗理在法律和经济上都独立了,应该就不会对可以成为结婚对象的异性那么抗拒了吧?

      在那之前,要让千穗理认识到「昼神幸郎」的存在。

      ——要好好看着我啊,千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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