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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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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感到月儿这几天在回避他。而眼前这个被他救起的女子他也有份责任照料她至到伤势全愈。看着床上半睡半醒的女子,江南不禁感到很多疑问。她从那里来?为什么一身是伤?为什么眉头总是紧锁。她身上的小伤已经开始结疤,唯有肩上的伤始终不见起色,就连孙婆婆也说无法医治。这伤又是从何而来?何物所伤?这几日来她总是时睡时醒,他也问不出个大概。一切都要等她醒来才明了。
“恩……不要过来……救我……”
床上女子又开始低喃。这几天她总是这样。似乎遇到很大的伤害。是谁忍心伤害这样的一个冰雪的可人儿?她不如关外女子一般高大,反儿和江南水乡女子一样娇小玲珑。双手总是紧紧握着被面,好象要攀附着什么依靠。叫人看了都不忍心高声责怪,是谁伤她如此之重?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里只设有一套红木桌椅和简单的衣柜。窗口的桌上摆放着花瓶,花瓶里插满了野菊。传来阵阵花香。
女子扭头看了看床周。依然是红木床,床单和被子就是普通的棉面料。
这里安静而详和。她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吗?这里是那里?好象人间仙境!
“你醒了吗?”江南见女子转醒,走过来轻声问道。
“你是?”女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娃娃似的脸庞,虽然不拘言笑,但是也显得格外亲切。他的声音很轻柔,好象怕吓着她一样。这是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救了她吗?
“你还好吗?能说话吗?”江南见女子只是盯着他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
“这里是那?”女子轻声问到。
虽然江南很多次听到女子的细语底喃,知道她的声音很细很美。但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完整的话,其实她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更好听。不如月儿总是大声的叫嚷。不过月儿比这个女子可爱。想到月儿江南不免一笑。
“这里是橘子洲。”江南走到桌边倒了点水端过来。“你好多天没喝水了,口渴吗。要不要喝一点?”
听到江南问,女子才觉得是有些渴了。她伸出手准备接过来,可肩上传来一阵巨痛。江南见到忙走过来。将她扶起。
“我喂你吧,你肩上有伤,手暂时还不能用力。”
“谢谢。”
“江南哥哥!”月儿推门进来。只见江南将女子拥在怀中。月儿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是该进来呢,还是要退出去关上门呢。她想了好多天,决定把师傅的话和江南哥哥说一下。看看他的意见。虽然和江南这两天有点不愉快。但是月儿认为江南应该还是关心她的。可是在她推门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好象错了……
“月儿?”江南忙扶女子躺下。朝门口走去。“找我有事?”难得月儿今天肯来见他。江南显得很高兴。
“没事了。”月儿看了看床上的女子,又看看江南。跨了一半的脚步又缩了回去。
“月儿进来坐会吧。一会陪我去练功。我还有些话和你说呢。先进来看看,她醒了。”平时细心的江南首次好象没注意到月儿的尴尬。一把拉过月儿。
床上女子看这个小女孩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的样子。在看看江南一脸急切。有些了然。但她不方便说什么。
江南拉过月儿坐下。才想到有好些问题要问这个女子。
“姑娘你叫什么?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经江南一问。女子又想起父王拿剑刺伤她的一幕。顿时悲由心生。泪珠竟不知觉的划落下来。
“我叫渺渺。母亲是江南人氏,随外祖父在关外经商。遇到我父亲,关外吉利可汗下属部落王。王看上了我母亲强纳为妃。我出生后母亲就去逝了。上月父王将我许配给另一个部落王为侧妃。可是我不愿和我母亲一样。就逃了出来。那知父王派追兵把我追回,我誓死不从,他用远古的灵犀神剑将我刺伤。”说到这里,渺渺手轻轻扶过伤口处。略微哭出声来。
“父王以为我已死。没有将我带回。所幸我遇到大漠中的商人将我带回江南。那个商人想娶我。我不依。他就将我赶了出来。不知道怎么走到海边,想投海自尽。没想到被这位侠客所救。”
月儿看着渺渺梨花带雨的容颜。不由同情起来。她从小生长在橘子洲上,虽然没见过亲生父母,但是有疼爱她的师傅,关心她的师姐,还有一直呵护她长大的江南哥哥。比起这个女子来,她幸运得多。
“难怪你发色是黄色的。原来有关外血统。”江南点了点头。又道:
“灵犀神剑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方宝剑。此剑长有七寸,有鼻有眼,与主人心有灵犀。平常藏于宝葫芦内,如果主人有令,则出三丈白光扣住敌人泥丸宫,斩仙魔鬼神怪如草不闻声。此剑一出,无人能敌。五百年前人仙魔大战之时流失。没想到是落到关外蛮族手上。”
停顿了一下。江南继续说道:
“神仙都难挡的剑,人类受此一剑,你的伤非一般人能治。必得仙家特制小还丹方可治好。”
渺渺苦笑一下。
“治好又如何?母亲已逝。我断不会回去大漠。天涯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生又有用?”
“渺渺姐姐千万别这么想。师傅说过能进到橘子洲的人都是岛上的有缘人。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过去。我也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江南哥哥也是。姐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疗伤一事不急。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江南哥哥?”
月儿看向江南。
江南明知希望渺茫,为求渺渺宽心,他还是点了点头。
水调数声持酒听。午醉醒来愁未醒。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来花弄影。重重帘幕密遮灯,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花应满径。
事事难料,变幻莫测。月儿不在是当初橘子洲上那个单纯的丫头了。江南也不在是那个一心只为月儿着想,苦心练功的江南了。岛上多了一个知道月儿父亲去处的剑情。岛上又多了一个无依的孤女渺渺。
那日月儿始终未将师傅的话告诉江南。她只是天天勤找剑情打听大唐弟子的情况。江南也未履行陪月儿聊天的承诺,一心扑在书房寻找治疗灵犀神剑之伤的方法上。
离婚礼的时间越来越近。剑情也将在参加婚礼当晚离去。
何去何从?
每次月儿想问江南,可他身边总有一个渺渺卧床垂泪,佳人如此,江南怎可走开?虽然他感觉出月儿有心事想对他说。就这样拖过了一天又一天。终于,明天就是二人大喜的日子。岛上的人纷纷送来的礼品。可主角却各怀心事,好象成亲的不是他们两个。
对于月儿还有一个隐患。就是江南和渺渺之间已经形影不离。渺渺体弱伤势未愈,片刻都离不开江南。往往是月儿坐在窗前,看他们二人,江南听渺渺说着往事,安慰垂泪的她。渺渺则关心江南日夜寻书。虽然渺渺曾私下和月儿说过她和江南没什么。可月儿总觉得自己反而是插在两人中间的那个。因此婚期越逼近,月儿找剑情的时间越多。
终于到了大婚那天。
月儿身批大红锈花的日月雌雄袄,下穿天地龙凤裙。头带凤冠。朱砂点眉间。呆坐在床边等待拜堂吉时到来。月儿任由师姐摆弄。她不知道是不是该成亲,或者该和剑情踏上寻父之路。
吉时已到。远远就见同样身穿红色喜袍的江南含笑走来。多日以来两人没有单独相处过,但是看到江南依然面带温和笑容。在她身边轻声说道:“月儿吉时已到。婆婆叫我来接你去前厅行礼。”江南轻身扶起月儿。见月儿目光呆滞。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想什么呢。”他附到月儿耳前轻语道“今天你是我的新娘。我一直在等此时此刻。我的月儿终于长大了。”
月儿闻言看向江南。依然是那个宠溺她的江南哥哥,一切依旧没变吗?
真的没变吗?
月儿怀着不安的心随江南走到前厅。四周早已云集岛上前来祝贺的人群。师姐们各个盛装前来。握着月儿的手说着恭喜。
两人走到前厅,孙婆婆笑看这对壁人,女的娇小可爱,是她的关门弟子。男的英气伟岸,是她亲弟弟的唯一传人。此两人经过18年终于走到一起了。婆婆甚感安慰。
月儿则看着坐在一傍的渺渺,依旧苍白的脸经过装扮略带粉色。淡紫色碎花裙,和她来时一样。金色的长发随意束起,几根发丝落在额前,标准的一个美人。可渺渺的眼神却注视着她身边的江南。满眼写着失意。月儿突然知道了,原来渺渺早已对江南芳心暗许。而江南一进门就关心的问着渺渺身体如何。
在渺渺身边坐着剑情则相反。一双眼睛炯炯的看着月儿。身穿嫁衣的月儿。和十五天前见在商船上见过的月儿判若两人。此刻的她不在是那个他心中的爱笑的黄毛丫头。而是一个新嫁娘,一个小女人了。可是她却满脸愁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大师姐还未喊完。就见渺渺在大厅上晕厥过去。
大家纷纷上前。江南欲走上前去。迈开一步又回头看着月儿。说道:“月儿乖,先回房等一下,我把渺渺抱回房。就过去。她身体不好。今天本就不该来参加婚礼的。”说完就上前抱起渺渺。众人也都跟去。大厅内此时就剩下孙婆婆,剑情和月儿。
月儿还未来的及说什么。就看见江南,她的新婚夫婿抱着渺渺走出大厅的背影。
待众人离去。孙婆婆对剑情说:“你趁着这夜色回去中土吧。我命人在岛边准备了一艘小船。明早时分你就能到建邺了。”
剑情不舍的看了一眼月儿。点了点头。正欲离去之时。就见月儿跪在孙婆婆面前。
“师傅。请赎徒儿不孝。让月儿随剑情去大唐吧。”
孙婆婆好象早有预料一样。毫不惊讶。只深邃的看着月儿,慎重问道:“月儿。你可想清楚了?此去大唐千里迢迢。一旦离开橘子洲,我们师徒之缘尽断。你也不可对外人说橘子洲的事,更不可提我的徒弟。你和这个岛从此断绝音讯。”
“月儿……知道。定将牢记师傅的话。终生不敢忘记。绝口不提橘子洲和师傅。”月儿说着就抱着孙婆婆痛哭出声。
孙婆婆轻轻拍了拍月儿的肩,将她扶起。一切都是天注定啊。月儿虽然不是她最得意的弟子,可是却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她多么的不舍她离去,多么想促成月儿和江南的婚事,改变命运。可是谁又能改变呢?这是命运啊~!
月儿含泪跪地一叩。“徒儿不孝,不能侍奉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望师傅老人家多多珍重。”
孙婆婆闭起双眼,不忍见此一幕。忍住老泪。双手一挥。
“去吧去吧。一切都是天注定啊……”
乘着洒满银色月光的小道上,身穿红嫁衣的月儿随剑情乘一艘无帆小船离开了这座小岛。月儿频频回头。只见得孤岛愈隐愈远。直到浓雾弥漫再也见不到那橘子洲的影子。月儿这才失声扑在剑情怀里痛哭起来。哭声在海上传开,久久无法散去。剑情不知为何月儿在成婚当晚离开,不知道她为何要和他一起去大唐。只知道怀里的小人儿哭的他的心都要碎了,可他却无法安抚。只能抱着月儿轻轻的拍着她的肩。
船在海上随风轻摆,就好象此刻的月儿随着命运随风摆动着。
凉风一阵拂过。伊人在漂泊!除却天边月,无人知。愁不断。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伤。
贞观18年橘子洲岛上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于君绝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一别十载,月儿音讯全无。橘子洲依旧隐于东海之东。岛上依旧平静如初,十年来再无新客。月儿成了岛上的一个禁忌,大家避而不谈。就好象28年前月儿没在岛上出生一样。只不过少了一个月儿,多了一个渺渺。
渺渺的伤早已愈合,只有肩头被灵犀神剑所至之伤始终无法痊愈。孙婆婆见此破例收渺渺为徒,将百年道行传授于她,不求她能固寿百岁,只愿能暂时压制住伤势恶化。渺渺是坚强的,十年来刺骨的伤痛没有让她放弃生存的渴望。因为她身边始终有江南的陪伴。
江南忘不了十年前当他送渺渺回房后,再到大厅时老泪欲垂的孙婆婆。忘不了孙婆婆告诉他月儿已随剑情夜离小岛。忘不了当他赶去岛边看着月色下无帆之船渐渐远去。厚重的云层将那一夜的弯月遮住,时隐时现。如碎片一样的月光照在地上,照在海上。薄雾四起,让人看不到远方,只有那忘不掉的断断续续哭泣声随着海风吹到岛上,高低起伏。
渺渺是温柔的。当月儿离岛后,江南就好象在岛上消失一样,虽然他还是依旧练功,依据为渺渺翻查医书,可是大家都感觉江南的灵魂好象也随月儿离开了岛上。谁都不敢在江南面前再提到月儿的名字。
只有渺渺。每日江南在傍晚时分来渺渺病榻前看望她时,渺渺总是含笑让江南讲着他和月儿从小长到到发生的点点滴滴。五岁的月儿磕破头,是江南想到以梅花妆遮住伤痕。安抚了月儿。每日江南在镜湖边修炼,月儿都会自女儿村偷跑出来陪他。七岁的月儿在南山上种了花,从此江南房间里日日都有月儿为他采集的鲜花点缀。月儿参加高级师门测试,江南上山为她收集材料做武器。讲到开心的时候江南在微笑,渺渺也跟微笑的看着他。江南又讲到两人第一次因为剑情吵架,讲到两人成亲当天江南看到身批大红喜衣下的月儿是那么美丽可人。直到那晚,江南站在岛边凝望着远处带走月儿的无帆之船,月儿那频频回头的泪脸消失在他的眼前,直至风声将她的哭泣传到岛边……江南终于哭了出来。他趴在渺渺的床前,象孩子一样的放声哭了起来。渺渺半躺在床边,用冰凉的手拍着江南的肩,陪他落泪。
第二天,当江南一早去镜湖练功的时候,渺渺早已采满鲜花在湖边坐着等他。等他练完功,渺渺陪他回房将花插好。
渺渺的温柔,渺渺的细心,渺渺的宽容渐渐扶平了江南受创的心。五年前,他们在岛上人的祝福下成亲。
只是每当月圆时,江南都会夜游镜湖,在那月光下遥祝远方牵挂的人,一切平安。江南知道,他的心里有个角落是不会忘记月儿的。只是现在他也分不清当年对月儿是男女的爱情,还是18年来共同成长的亲情。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他对渺渺只有爱情。他心疼她不平的遭遇,心疼她坚强的和伤痛顽强的作斗争。更心疼她,每次月圆夜在镜湖边找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哀愁。江南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只想踏着月色祝福月儿在远方一切平安。他知道,他的渺渺一切都懂。渺儿是知道一切的。
又逢中秋。月半月又圆。
夜深月挂柳梢头。风紧吹散月边云。月光碎洒镜湖水。点点泛白光,斜照岸两端。那么亮,却冰凉。凉如这夜风渐袭,衣襟紧。凉如那岸人思绪,忆满长。
“相公,夜已深了。”
伫立岸边的黑衣男子闻声回头。手中摇扇折起,接过女子送来的披风,披在身上。握起女子的微冷的手,将她轻搂入怀。
“这么晚还不睡?这么冷还跑出来做什么?”男子语气柔和地凝视着娇妻,声音里却带着略微的责备。
怀中的紫衣女子掩面低笑。这就是她的夫君。关心人,却不懂得如何表达。她一直是了解他的。
“渺儿,你还笑!!”男子皱起双眉。一张娃娃脸如此正经的摸样。看在渺儿的眼里,多了一份亲切。
渺儿拉起男子的手臂。“回家吧。相公!”
男子轻哼了一声。留恋的回头再看了一眼银色月光笼罩下微波粼粼的镜湖水。眼中一闪而过的怀恋逃不过细心的渺儿。渺儿不改微笑连连,却在心中一叹。安静的倚在男子怀里。往家里走去。
渺儿从认识夫君开始就知道。夫君的心里一直记挂着远方的妹妹。每当月圆时,她夫君就特别留连这夜色。
凉风一阵拂过。伊人在何方?除却天边月,无人知。吹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