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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毕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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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读下课后林淮回来了,明明还是端着张脸,可眼尾的嫣红是如何也遮不住的。
一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他这电话打没打成。
李靖瑶拿了块抹布给他,林淮接过,按着秦寻的桌子使劲擦,像是闷着一口气。
许是时间没多久,那些字迹涂鸦很快就被擦掉了。
课间五分钟,自己的桌子只擦了一半就上课了。
老罗拿着课本进来,见林淮在后边没有上课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秦寻出国读书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他的桌椅就暂时搁那。”
秦寻和林淮那件事闹得很大,就连他这个做老师的都有所耳闻。现在看来,秦寻走了也是件好事,省得他们请家长写检讨挨处分了。就是林淮……
老罗眼镜下的目光不由变得担忧。
中午回来的时候,林淮听说李靖瑶和人吵起来了。
饶是林淮都有些惊讶,李靖瑶可是班里著名的好脾气好讲话。
回到班,他才知道是因为他和秦寻。
那个时候,班里一大群人都在围着几个人骂,前后门各堵着两个男生。看到他回来,教室只安静一瞬,然后问候祖宗的声音更大了。
那几个男生瞧见林淮,当即嚷的比谁都大声:“林淮,你个死gay,滚出一中!”
林淮走了过去,他的桌面一片凌乱,地上是他的书和卷子,被水浸湿。
他没什么表情,微微抿着唇,将目光从地上放到他们身上。
那些人还在骂,林淮一言不发,其他人看不下去,三言两语的骂了回去。
李靖瑶:“你有病吧。”
蔡梓闻:“傻逼,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江入辰:“别人考不进一班是不够努力,你们考不进一班纯属智障。”
霍熠轩:“别拿猪和你们比,猪的脑子都比你们好使。”
方仪:“你他妈就一傻逼,除了死揪人性向还有什么?人家这种要是被赶出来,那你这种垃圾留在一中干嘛?祭天啊!老天都嫌晦气。”
余杭:“傻叉。”
一大班子的人都在骂,闹哄哄的,教室外去了不少人。
“你们是不是有病啊?”其中一个男生都要崩溃了,“有病病的明明是他们,你们犯什么病啊!还有秦寻,把林淮丢下自己跑了……”
话没说完,林淮一拳上肚,揍的那人呜咽不已:“我又没说错!”
“操!还敢逼逼,兄弟们揍他!我们班长还轮不到你们议论!”
人肉围墙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不仅没冲出来,还不知道被谁给打了,跌跌撞撞的倒在一处,青一块紫一块的哭爹喊娘。
“喂,差不多就行了。”王霏雨道,“两人拎一个,送到蒋主任那儿。”
办公室里。
“你们是说。”蒋主任挠了挠自己几乎要秃顶的脑袋,“他们几个欺负林淮?”
几个动过手的和当了半辈子好学生的李靖瑶缄口不言,倒是王霏雨这个从头到尾都没动口动手的心思活络,镇定自若道:“是的。”
蒋主任现再次将目光放在前头那几个身上,个个鼻青脸肿,呜咽抽泣。
又看了后边那排人,浑身上下没办点事。
怎么看都像是他们一班的围殴了这群人。
我这群人平日都是乖到没边,日日挂在嘴上的好学生。哦,个别以外。
即便事情原委还没搞清,蒋主任的心已经偏向他们了。
“主任,我们没有!是他们揍我的!”其中一个人含糊不清道。
霍熠轩和方仪恶狠狠的瞪着他们,江入辰仗着离他们近,直接给他来上一脚摔个狗啃泥。还是蔡梓闻直接,张口就是国粹:“你有脸和老蒋说我们为什么揍你吗?你有证据说我们揍你吗?少信口雌黄,傻叉!”
见老蒋险些暴起,王霏雨示意他退下,开口安抚道:“蒋主任,我们大伙同窗两年多,自然看不得外班同学辱骂欺凌我们班的。他们班还往林淮桌上写字,往他的竞赛卷上面倒水。而且蔡梓闻说的也没错,没证据嘛,谁知道他们这伤哪来的。要知道这年头碰瓷的可不少。”
“可我们没打人啊,是林淮先动手的,可以查监控!”
“你说查监控就查监控。”听得出来李靖瑶不是很高兴,“你以为这是你班还是你家?”
话里不无讥讽。
李靖瑶这样子是真的很难得。
“蒋主任,那伤总不能是我自己弄的吧?我又没自虐倾向!”
江入辰:“说不定哈。”
蒋主任一看是这么回事,犹豫不决道:“那要不查监控?”
“是我打的。”林淮出声。
王霏雨当即给他们使了个眼色,一排人齐齐喊道,一时气势惊天:“我也打了!”
门外听墙角的人这时冲了进去:“我们也打了!”
蒋主任:“……”他算是明白这几个人咋回事了。
一班人主打一个法不责众,浩浩荡荡的把办公室挤满了。
最后蒋主任勒令那几个人赔偿林淮的损失,向他道歉,并喜提两千国旗下检讨和处分。至于一班……还真拿捏住了蒋主任,每人两圈操场草草了事。
出了办公室,林淮突然道:“对不起。”
众人相视一眼。
还是蔡梓闻,原本想勾住他脖子,无奈因自身原因只得拍着他的肩:“都是兄弟,说啥见外的,这次打回去让外头的知道我们一班护短。看还有谁还敢招惹!”
倒是王霏雨幽幽叹气:“就是倒霉,我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手,却要和你们一块儿跑。早知道我也踹两脚了。算了,看在班长的红包上,舍命陪君子吧。”
大伙闻言皆是笑了起来,氛围瞬间轻快了不少。
林淮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发觉笑不出来索性不笑了。
自此,一班一战成名。
下午,老罗给了他一张报名表。
“这是物理竞赛,和他们数学英语性质差不多。你们物理老师有事开会,叫我拿给你。你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换个人。”
林淮不假思索的签上自己的名。
老罗心中颇感欣慰:“初赛是在周六下午,到时候给你批假。”
他抬头便见林淮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老师,我申请住宿。”
晚上回到家后,林淮开始收拾行李。
即便动静不大,却还是把温秋眠招过来了:“林淮,你在干什么?”
“收拾行李。”他头也不抬。
“你要去哪儿?”她下意识拔高音量,发觉后才揣揣不安的抓着门框。
“住校。”
“不可以。”她果断道,“我会请假在这边照顾你。”
真的是照顾而不是监视吗?
林淮突然很想笑。
他淡淡地问:“你能看住我一辈子吗?”
温秋眠明显一愣:“你说什么?”
“除了他,我不会去喜欢别的女生,还有男生。”这个“他”两人心知肚明,“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别人乱搞。”
她有些心虚:“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淮不想深究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报名了物理竞赛,不出意外我会去集训,运气好还要再加上半个月。”
“你当时是用我的转学、我的前程,逼秦寻走的吧。”
温秋眠急了:“我没有逼他,他是自愿的!”
“但你未必没有这个意思,不是吗?”
她说不出话了。事实上,她存的就是这个心思。
“既然如此,那你就没理由拦我。”昨天她以前程之名赶走了秦寻,今天同样以前程之名,她拦不住林淮。
温秋眠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不过是拨乱反正,为什么原本敬爱她的林淮会这么冷漠?
他该像秦寻所说的那样敬爱她啊。
浑浑噩噩的,她回到房间。
周三,她和俞少华坐上回洛川的飞机。
林淮成功晋赛,下周一去合昌集训。
离校的那天上午,校长上台讲话,主题是反对校园霸凌。不同以往,这次态度是格外的强硬,并声称一经发现,一律退学处理,登记在册。
最后还隐晦的提醒学生以学习为主,不要早恋。
接着就是找林淮麻烦的那批人上台检讨。
论坛上每当说起秦寻和林淮,不出十分钟那个帖子必封,再加上今天校长的讲话和那些人的检讨,此后没人再敢去招惹林淮。
收拾东西要出校门时,林淮发现身后偷偷摸摸跟着个女生。
他原以为是想偷拍或对他有什么恶意,直到把女生揪出来,听她唯唯诺诺道:“我想问你,秦寻学长是不是因为要抛弃你,才出国的?”
林淮默了许久,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就当女生以为听不到答案时,却听对面的学长说:“不是。”
“嗯?”
“秦寻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的声音很轻,女生却听出其中的珍重,“他是为了我才出国的。我们也没有分手。”
“林淮学长。”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有莫名的腼腆以及果敢的勇,“你和秦寻学长一定要百年好合。”
女生笑的很开心,她在为他们而开心。
“谢谢,一定会的。”
不知道集训的第几天,林淮听蔡梓闻说萧奕一回去就暴揍了顿许清樾,边打边骂说他“白眼狼”“坑害他兄弟”,揍的一手鼻血。
老蒋气的不行,把家长请来了。萧母听萧奕说过这事,第一次为了萧奕和校方对着干,护犊子帅到没边。就是蒋主任快气出心脏病来。
照校长讲的,本该退学处理,但萧奕斩获了全国英语竞赛一等奖,外加许清樾家出了谅解书,最后这件事大事化小。萧奕挨了处分和三千检讨,周一国旗下一手证书一手检讨,也是没谁了。
蔡梓闻还总是暗暗戳戳的想从林淮口中挖出一些关于许清樾的事。
林淮只当没看见,一股脑的开始刷题。
这个态度,能说明很多。
合昌比南陵更南些,到这个季节天气也只是凉了许多,甚至还有人穿短袖。
就比如他那个憨憨室友。
林淮走到阳台,想吹把风洗洗脑,继续刷题。
朝下一瞥,然后顿住了。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自己那个憨憨室友躲在树后,和人吻得难舍难分。看那身形……对象也是个男生。
下一刻,他倏地抬起头,干脆利落的走了进去。
林淮再次晋赛,飞去了京都。
半个多月后,他拿着全国二奖回来。和秦寻一样,他放弃了保送资格。
他说他想考华大的法学系,老罗和其他人予以支持。
不再只是想上某个大学,而是彻底落实到了某一专业。
林淮确定了他之后的方向,他想成为一个对情绪有用的人,用法律去保护他。
回来之后,他开始专心复习,宿舍和教室来回跑,有时就吃些面包凑合。
还得是萧奕,看不下眼直接揪着人语无伦次的讲了一大通,虽然周围人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的重点在哪儿,但好歹是说动了。
有时候他会和蔡梓闻他们去吃食堂,忙起来就会让萧奕给他带饭。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往上翻十下都不一定有句对话,全是转账记录。
春节放了三天,林淮以学习为借口,没让温秋眠回来,整颗心都闷在学校里。
温秋眠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怅然若失。
她好像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秦寻走后,一班没有再选班长,他的职责一应落到林淮身上。许是有点经验,林淮能将这些做的很好,也能将时间合理分配。
他将书全放在自己原先那个位置,连椅子上也是书,他平时都是坐在秦寻以前的座位。好像这样,秦寻就还在一班上课。
见林淮一个人用了两张桌子,老罗便没再提要将桌子搬出去这件事。
自从到了高三,为了让他们专心学习,学校也没再分班。当然好听点是这么说,实际上就是被教育局盯上并警告了一番。
总而言之,高三(1)班不同于其他重点班,只有47个人。
他们这一届的运气着实不算太好,教育局近期又在抓补课,以至于其他年段放假,他们高三不还要以自愿自习为理由,每月放一天。
南陵一中是个老牌重高,明知这是借口,教育局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不到半年高考,这回不少人都没再骂,将精力放在高考上。反倒是那群学弟学妹议论的比他们还来劲。
白驹过隙,时间眨眼过去。
对于这群高考生而言,用昼夜交替来形容一天的轮换,倒不如用卷子的厚度来形容的合适。
不少人眼下的乌青加重,中指上的茧变厚。
这次的百日会师,林淮是代表学生,登台前却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嗓音很淡,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却对每个人意义非凡。他们会跑过这两扇门,一道状元门,一道成年门,以表学校的祝福。
这是历届传下来的习俗。
进了这两扇门,此后他们将各奔东西,也许步入社会,也许继续上学。
那不仅是两扇门,更是他们人生的分水岭。
校长虽然话很多,但是手笔绝不含糊。外圈是门,里面则是摆满了露天酒席。
他们对此懵懵懂懂,却还是满怀壮志的冲过两扇门。
对于他们要高考要毕业这件事,是在喊楼时才有了实感。
漫天的纸屑飞扬,排山倒海的叫声。
这是独属于高考生的宣泄方式,有人甚至抑制不住的流泪。
直到如今感同身受,他们才意识到这不是矫情,是真的难过。
台下领导的讲话激情澎湃,可说到最后也汩汩落泪,他也是有教课的,是亲眼看着他们有多不容易的。
人声鼎沸中,蔡梓闻晃了晃傅闻聪,问林淮去哪儿了。
傅闻聪指了指天台,突然有些期待。
昨晚林淮找他帮忙,希望他能搞到天太的钥匙。
幸不辱命,他这人还算给力。钥匙没搞到,锁倒是被他撬开了。
两台音响换了曲子,楼上下的学生不约而同的哼唱起来。
“……从前初识这世界,万般流连,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蔡梓闻和傅闻聪看见林淮站在天台上,拉着袋子就将东西撒了出来。
是纸飞机。
此时正值傍晚,金灿灿的余晖洒在上面,好似镀了层金子。
恰逢风起,更多的纸飞机扶摇直上,向更远的地方飞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林淮又提起一袋全扔了出来。
纸飞机是风最完美的聆听者。
所有人都知道,林淮遇到了一阵最恣意的风。
即便风最终会走,但在那一刻,纸飞机也在争分夺秒的与风缠绵拥吻。
至少,他曾吻过风。
不曾后悔。却终归有些遗憾。
漫天的纸飞机都是用试卷折的,密密麻麻的字迹,到处勾勾圈圈,杂乱无章。
谁也不知道这是他写了多久的卷子,也不知道这纸飞机折了多久。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恍若一年多前,秦寻唱给他的那般。
以爱之名,你还愿意吗?
大洋外的少年,你可曾听到过他的祈愿?
明明夕阳渐沉,林淮却快睁不开眼。
真的好刺眼啊。
似远忽近的天际像是撕开了一道大口,大把光辉倾泻而出。
高考的那几天,下着蒙蒙细雨。
考完后的一个月,成绩出了。
群里都是欢天喜地的声音,班里的前几名成绩被屏蔽了。
这是个好消息,大伙约着出来聚一场庆祝庆祝。林淮去了。
那几天,经常有招生办找他。
林淮看着他们提出各种条件,争的面红耳赤,最后才说自己要去华大的法学系。
萧奕当时评了句装。
林淮以一分之差成为省榜眼、市状元,全国第三。
也许平淡,也许热烈,但他们的高中时代彻底落幕。
他们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