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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水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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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陵市离省会合昌有点远,但航程也才一小时不到。
趁这段时间,秦寻又睡了一会儿。只不过睡得不踏实不舒服。
他平时坐的都是自家的私人飞机或头等舱,很少坐这种经济舱。可这个是学校安排的,他也不好搞特殊。
下了飞机,时间还早,三个人索性找了个餐馆凑合一下午餐。
吃完饭,杨思晴问:“我们怎么去集训?”
“我叫了车。”秦寻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到。”
他们这次集训的地方是合昌一中的旧校址,前些年新校区建好后就举校搬了过去。旧校址也被当地的教育局“废物利用”,用作各个竞赛的集训基地。
闭目养神间,秦寻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一声。
点开看,是林淮发过来的。
LH:到了吗?
秦寻:吃完饭,正在去的路上。
对面发了个“好”字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秦寻随手往窗外拍了几张照,挑了个没糊的就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就有了回复。
LH:合昌的街道很好看。
秦寻有些想笑,难为林淮没话找话了。
合昌作为省会,在经济、历史和文化上的底蕴是不如南陵的,街道也不及那边雅致。但它能成为省会也是有一定实力的。合昌不仅是当时的革命根据地,更是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只不过名气上是远不如南陵市的。但凡地理没学好的都会认错省会。
秦寻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也省得林淮没话找话。
秦寻:老吴有出什么压轴题吗?
老吴是他们给物理老师的昵称。
这个年纪的学生不知天高地厚,对于师生关系看得很浅淡,喜欢取各种各样的昵称。通常男老师都是在姓前面加个“老”,女老师在后面加个“姐”,还有少数因个人特征或传奇事迹而得外号。大部分老师也随着他们乱叫,懒得去管。
LH:有。
然后一张照片发了过来,是一道物理题。
老吴总喜欢出些压轴题、竞赛题,常把学生给折磨得呜呼哀哉。这对秦寻来说有点意思,但也仅此而已。
秦寻:你算出来了吗?
LH:还没。
秦寻:那等你算出来我们再交换答案,你先去吃午饭吧。
这个时候他应该要去吃午饭。
LH:好。
然后没了下文。
盛和烈见他对手机笑,不由纳闷:“你在看什么?”
“看物理题。”说着秦寻还把手机屏幕对向他。
盛和烈:“……”卷到这个程度,也不知道该骂他神经还是夸他好学了。
另一边,林淮收起手机和一众男生去吃饭。
从今天早上,林淮就给他们一种很沉重的气场。
有人感慨,秦寻这么一走,把中央空调的遥控器也给带走了。
刚才林淮捧着手机时,周身气场瞬间舒畅了不少。
蔡梓闻试探性问:“秦哥他……”
林淮:“刚吃完饭,还在路上。”
果然,他就知道。
下了车,入目的是一个老旧而大气的校门,上面破旧的牌子写着“合昌第一中学”。门口正中央还有一块石碑,上面八个字是经过雕刻后朱砂描红的,历经多年风雨也未曾褪色——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门口有个女老师在那候着,很明显是在等他们。
“老师好。”三人齐声问好。
女老师扎着高马尾,打扮得成熟干练,人更是如此:“先去宿舍放行李,男生A栋,女生B栋,然后到德育楼一楼报道。”
说完给他们每人分了一个地图。
打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楼名,一时间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这也正常,这么大一个学校的俯瞰图全挤在这么小一张纸上,换谁不得眼花缭乱。好在她刚才说的两个地方是红色加粗字体,不至于找不到。
“老师,报完到后可以去买东西吗?”秦寻问。
“可以,六点半有晚自习。”言外之意就是六点半之前回来。
男生宿舍1楼有个男老师,给了他们俩钥匙,说是两人一间在305,有事找宿管。
秦寻真心实意地感叹,一中的高中部除了高三都是八人一间,不愧是集训,两人一间就是豪爽。
去德育楼一楼报道的时候,听那里的老师说一共分成了三个班,他们俩被分到二班,至于杨思晴应该被分到别的地方去了。
盛和烈也要出去,因为他的东西都在快递站。
等秦寻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时,盛和烈不仅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原本全是灰尘地面和桌子也被他整理的一尘不染。
他没想到,盛和烈在打扫卫生这方面很有一手,根本不符合他校霸的人设。
晚上是出校吃的。
真正去教室时,晚自习已经要开始了,那时候教室里的位置已经坐了七七八八,不少人聚在一起聊天。范围很广,有自己喜欢的明星,讨厌的水果,还有各种离谱的八卦。少年人总有用不完的热情去面对一切未知和新鲜。
就比如和不认识的人聊天。
前台的位置已经被占完了,秦寻也乐得和盛和烈坐到后面去。
刚落座,秦寻就听到前排女生喋喋不休的声音,似乎在讨论自己喜欢的明星。
“那个任亦南真的超帅,唱歌也很好听。”
“我也喜欢他,而且他超有礼貌。
“哎,欣欣,你喜欢哪个明星啊?”
“韩疏影。”
秦寻翻书的手顿住。
“那个早逝的歌后吗?”
“对,她唱歌超好听,我从小听到大。”
……
“你发什么呆呀?别是傻了。”盛和烈推他。
“没傻。”秦寻慢条斯理地翻开书,“你傻了我都傻不了。”
他想,一个人生前再怎么风光,死时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都只是一时的。此后再说这人,也只剩下了几句惋惜声。
再无波澜。
“神经。”盛和烈瞥了他一眼,很是无语。
自习期间有个老师进来,说是他们的培训老师,向他们大概说明了一下培训期间的事,还有课程表。
说是课程表,其实就是时间表,上来上去都是数学。
秦寻有些没想到,培训的时间安排比平时上课还要松。没有早晚读,也不用强制性留到第三节课,这安排让人感到很轻松。
下课后,有男生来到秦寻桌前。他长得很普通,一身棕皮,有点像印第安人。秦寻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却偏偏想不起来是谁。
男生声音有些粗:“你还记得我吗秦寻?”
秦寻想了想,如实说:“你长得很眼熟。”这个人他应该是认识的,不然他也不会觉得眼熟,那人更叫不出他的名字。
那人笑了笑,没觉得有多尴尬:“我们在三年前京都比赛里见过,只不过你是特等奖,我是三等奖。你不记得我应该的。我叫向理宇。”
怪不得会觉得眼熟却叫不上名。
“你好,向理宇是哪几个字?”
他明显一愣,没想到秦寻会问这个问题,这也是给了他十足的尊重:“方向的向,理论的理,宇宙的宇。”
“你好,向理宇,很高兴在这次的集训里再次见到你。”他笑了笑。
“我也是。”向理宇有些不好意思,“你没有保送吗?”
好一会儿秦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三年前的数学比赛。当年数学比赛的第一名是可以直接保送到华云大学的少年班。只不过秦寻不想去就放弃了。
华云大学在国内可谓是数一数二,每年都有不少人才从那里走出。
“我因为个人原因就没有去。”秦寻摇头。
“哦。”能来这里的智商都不会低到哪去,智商高的人通常情商不会提高哪去。他自然听出秦寻不愿多讲那个原因,便没有过多追问。
“加个微信吗?”不等秦寻拒绝,向理宇就已经掏出手机怼到他面前。
“……好。”
“对了,当时几个拿奖的也来了这次培训,看你能不能认出来。”
“认不出。”秦寻真心实意地说。他连向理宇都没记住,更何况其他人。
“没事。”向理宇明显不想告诉他,“他们认得出你。”样貌出挑,实力出众,往往能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事实上那次比赛之后,有人邀请了所有得奖人员参加party,除了秦寻走得急没收到,其他人都去了。还有不少人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向理宇也是这样,所以这些年来他们都有保持联系。
上课铃响,向理宇回到位子上去了。
盛和烈趴在桌上,对着秦寻嘀嘀咕咕:“你干嘛加他微信?”他看得出,秦寻其实是不愿意和不熟的人扯上关系。他嫌麻烦。
“哦。”
“你哦什么哦。”盛和烈翻了个白眼。
“当年初赛的时候,有人偷我笔,是他借我应急的。”这也是秦寻对他留有印象的最大原因。可以说,秦寻欠他人情。
“你就不怕是他偷的,然后故意借你。”
“脾气不好,阴谋论还挺多的啊。”秦寻有点想笑。
“啧。”盛和烈龇牙,对他的话很不满,“放你的狗屁去。”
秦寻笑笑,随口怼了几句回去。
换作其他人,他鲜少会去怼。但盛和烈不同,他们是怼着怼着就认识的。即使多年不见,怼人也成了他们之间共同的习惯,甚至是默契。
加向理宇的好友除了欠他人情之外,便是秦寻不想与人交恶。与人和善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教养,而且还可以省掉不少事。
像盛和烈这样的,开学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换做他早就烦了。一般只要不故意找事,他都懒得对上。
晚自习下课后,秦寻要拎包走人,却发现没人起身。
就连盛和烈也拽了拽他衣服,秦寻顺势坐下:“干嘛?”
“我问你干嘛?”盛和烈压低声音,“你要回宿舍?”
“不然呢?已经下课了。”
“大家都在这内卷你要回去?你是怎么进来的?”盛和烈没想到秦寻要在别人学习的时候回去休息。
“靠脑子。”秦寻瞥了眼衣服上的那只手,“还有,你松手。”
盛和烈像是碰到烙铁般迅速撒开手,没好气道:“死远点。”
于是,秦寻提着包最先走了。
快到宿舍楼下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打开看,是林淮把中午物理题的答案发给他。
秦寻边走边打字:“第三小题错了,你把你的步骤发给我看。”
对面很快就拍了张照给他。
秦寻细看着他的解题步骤,轻易间揪出了他的错误。
紧接着,对面又发道题过来。
秦寻:?
LH:思路有些捋不清,你帮我看一下。
当盛和烈回来的时候,看到秦寻正在挑灯解题。
盛和烈:“……你背着我内卷?”他怕秦寻一个人在宿舍孤单脆弱可怜,于是自习课上到一半回来。结果你小子背着我卷了起来?
哥把你揣心里,你把我踹沟里?
果然,最是无情竞赛人。
听到盛和烈的声音,秦寻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走路还没声?
“你怎么回来了?”秦寻是半点没看出盛和烈的那些心里戏。
“你说呢?”
该不会是回来陪他的吧?秦寻突然福至心灵。他主动解释:“我朋友有道题问我,真的。”秦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认真过。
可这放在盛和烈眼里,就是惺惺作态糊弄自己:“呵呵。”
满脸的“你看我信吗”。
“……”秦寻,“爱信不信。”
盛和烈凑过去看,秦寻也没有挡,反而挪了挪身子让他看的更清楚。
是一道难度相当大的物理题,至少盛和烈一时半会是没有思路的。
“所以看明白了吗?”哪有人在数学竞赛里刷物理题内卷。
“看明白了。”这话听得秦寻整个人都舒畅不少,下一句却差一点把他气疯,“你想在六月的市质检里压我一头。”
“你走开。”他是疯了才会向这傻叉解释,浪费时间。
他严重怀疑盛和烈有被害妄想症和阴谋论臆想症晚期。
盛和烈琢磨着回来没带书,于是抱着衣服到浴室打算洗个澡。
秦寻把解题步骤拍照过去,用语音给他讲述自己的思路。
四月下旬的晚上,天气有点凉,还时不时会下点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味道。少年人嗓音干净,一口普通话念得缓慢而字正腔圆。
窗户开了个不大的口,风轻轻吹进,极为温柔地拂起他的发丝。
只不过,一切都暂停地猝不及防。
秦寻的耳力不错,先是听到浴室那边传来类似于塑料的破碎声。然后是大量的流水哗哗,声音很大,有点像是瀑布的击水声。
最后再是盛和烈杀猪般的叫骂声:“操操操啊——我去!”
秦寻下意识皱眉,语音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他看向浴室要问盛和烈怎么了,就见后者一把推开门,全身赤条条地跑了出来,走过之处皆有水迹。门也因为他太用力,与墙相撞,受到力的相互作用后缓缓半合上。
秦寻将嘴里还没说的话咽下,默默地离开了一眼。
盛和烈全身一览无余,虽说身材不错,但还是有些辣眼。
“注意点,把衣服穿上。”他其实,不太想和盛和烈坦诚相见。
盛和烈瞥了他一眼:“都是兄弟,你害羞啥?该不会身材跟个豆芽菜一样,见到哥自惭形秽了吧。”
秦寻:“赶紧穿上,辣眼睛。”
盛和烈又嘚瑟了几句,许是觉得有些冷,擦干身上的水渍后就开始套上衣服。
“所以发生了什么?”秦寻问。
盛和烈:“热水器的水管炸了,滋我一身。”还有,水好冷。
秦寻起身,推开浴室的门,结果被滋了一脸的冷水。
少爷的脸瞬间木了起来,抬手就把门给关上。
盛和烈见他被水滋,许是很少见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当场鹅叫了起来:“秦小寻你也有今天鹅鹅……”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闭嘴。”少爷的脸又黑了起来。
盛和烈还在笑,丢了条毛巾给他:“你也擦擦……”话都因为他止不住的笑而颤了起来。
秦寻随手擦了几下就把毛巾扔了回去。
他转头看向还在笑的盛和烈:“浴室怎么办?”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这半个月怎么洗澡。现在的天气不允许他们去洗冷水澡,除非他们不想参加这次竞赛。
盛和烈的笑声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他说:“去找宿管吧,能修就修,不能就换一间。”
这个方案正合秦寻的心意。
他拿起手机,林淮问他怎么了。估计刚才也听到那些声响。
秦寻:没事,水管炸了。
LH:?
对面的林淮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寻只是回复:“不是什么大事。”
对面没再回复。
宿管是个老大爷,耳朵不好,得讲大声点才能听到。
“啊?你们说什么?什么炸了?”老大爷和盛和烈大眼瞪小眼。
盛和烈几乎是喊出来的:“我们!宿舍浴室的水管——炸了!”
“于是炸了?”老大爷不确定地问,他估计也觉得自己听到的很奇怪,“恁俩娃子,说清楚咯。”老大爷还有点口音。
“浴室!” 盛和烈吼道,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快坏了。
“于是!”老大爷还是这么喊。
他真他妈快崩溃了。盛和烈没想过自己是身为堂堂二中校霸战无不胜,最后竟然败在一老头子身上。
耻辱。
秦寻庆幸地往后退了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在对唱山歌,吼那么大声。
盛和烈边喊边比划,音量比刚才还大了些:“浴室,就是洗澡的地方,懂吗?洗澡的地方!水管炸了——!”
“噢,洗澡的地方水管炸了。”老大爷总算听明白了。
盛和烈:“对,您去修修吧。”跟老大爷讲话心好累呀,下次让秦寻来。
后面的话老大爷虽然还是没有听清,但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修不了。”老大爷摇头,“只能关水闸。”
“为什么!”盛和烈不理解地吼道。
这话刚好被宿舍楼外的男同学们听到了,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这话这语气简直像极了狗血爱情剧里被女主抛弃的绝望深情男二,可怜无助。
犹豫间,众人还是推开了宿舍的大门。
推开门后,就见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对宿管老大爷面目狰狞,似有万千怨气。一个长得更帅的男生则离他们远远的,颇有看戏的意味。
见到他们,后者带着歉意道:“我们宿舍水管坏了,老大爷有点耳背。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众人都很贴心地表示没有,同情地看着那个“男二”。吼那么大声都没听到,估计不是一般的耳背了。
“因为政府穷!发下来的钱就那么点,修不了一点!”老大爷瓮声瓮气的话落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倒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
跟老大爷说换宿舍,他说有,但全有老鼠和蟑螂。
两个人当场表示不用了,倒也不是他们怕,就是怪膈应的。
想象一下,半夜三更,人已经睡着了,老鼠在你的床头啃床板,蟑螂在你的被子上爬来爬去最后钻进被窝里……
嗯,想想就挺毛骨悚然的。
回到宿舍后,盛和烈瘫坐在椅子上:“那怎么办啊秦小寻?”
“去酒店洗。”秦寻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愧是少爷,为了洗个澡竟然要去酒店开房。
但这个想法确实可以考虑。
看完百度地图后,盛和烈将手机扔在桌上:“想点实际的少爷,最近的离这也有好几公里。”
往返车费和开房的成本太高了,时间也不够。
他们两个都不太想去麻烦别人。
最后两人决定明天去菜市场买桶和暖瓶,正好一楼有饮水机。
当然,主意是盛和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