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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木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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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璇:“……所以,简而言之……你花了一晚上的时间……”
符泽川:“……来给他、拼起来?”
“没错。”孙乾丞一个一言难尽的笑容,“不过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只要找齐了,再放在一起,然后它们就会自己粘回去……”
秦天璇:“噁。”
符泽川:“噁。”
甘辛:“好过分的反应?!”
“总之,这的确可以证明代行者掺了一脚进来。”虽非本意,但孙乾丞还是粗略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孩子们与田博简先生的血肉大概是被审判庭用于了某种特殊场合上,而贾利罗格先生,噁,则是,别出新意地登上了当日主厨推荐,噁。”
甘辛:“能不要一边干呕一边强迫自己开这种玩笑吗?!”
“有个问题,你怎能知道其他饭菜中不含……另外几位受害者的遗骸?”符泽川谨慎地询问,生怕提到哪个关键词孙乾丞就会真的会吐出来。
“啊,这个没必要担心,验尸技能好歹也是点在我的技能树上的。”甘辛拍拍胸膛,“我的老师常教育我要建立生与死间的桥梁,为自然循环赋予美与诗意。所以我复活后第一件事就把每份熟肉都尝了一块,没有一个吃起来是人肉味的啦哈哈!!”
符泽川受不了了:“不是大兄弟你这前后讲的真的有因果关系吗?!”
孙乾丞也在另一层意义上受不了了:“呕——!”
符泽川崩溃:“你在干什么啊——这回真的害她吐了啊!!”
“……安静,最大的问题还没被解决呢。”秦天璇在这群闹腾的家伙中间头疼地苦着脸,“甘辛能活下来多半是因为他解锁了技能?这部分个人隐私我就不深究了,可我们依然还是不清楚代行者针对他的动机以及陷害他的具体手法。”
“前者你不就是那个最该清楚的人选么?会长大人。”
在结过梁子的前提下,符泽川一秒就回归了严肃,哂笑则如铁桩一般被他钉入了语句,入骨三分,“你不是一直自觉自己很会看人吗?那么第一天夜晚,那场我们得出了死亡条件的讨论本来该由谁主持,后来又被谁用死亡的恐惧所搅黄,又从中趟了浑水,引向了错误,我想你应该都能猜的到吧?”
秦天璇沉默着,这种只有亲历者才印象深刻的事情她又该如何知情。符泽川这完全就是在讽刺她。
“你喜欢揣度人意,鼓动人心,诱导事情朝向对你有利的情况发展,但事实是,以上这些你都还擅长得远远不够,早晚你会为你那半吊子的能力付出惨痛的代价。”符泽川也是没打算演了。
而至于她向自己索要的真相——当时谷仓里的情况虽然混乱,但有十七双眼睛于暗处盯梢,“代行者”无论做什么都很难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所以她狡猾地使用了某种特权,以在场的NPC来充当自己的手足,本人则作为她们的大脑从幕后指挥,最终促成了甘辛的“退场”。
【“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那女生点点头。
江兰甜美地微笑着,“换一个自己就好了。”
符泽川从旁经过,第三次抛下那句今晚的邀约,他的影子一瞬蒙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刹然消褪。】
一切都曾被符泽川看在眼底,甚至,当时的杀意也更有可能是指向的他。现在回想,当初在吧台附近的人可不只有甘辛,一定是自己中途去找林柏宇的功夫,就这几分钟的时间差,让那个最终被抹上咖喱装好盘的人阴差阳错地成了甘辛。
而“代行者”——现在已可以用江兰的名字来代替了。她的动机也很简单:
第一天通过“不上合照梯”这个方法从而被审判庭于猎物名单上除名的人除了江兰这个始作俑者外,就只剩符泽川这个意外之客。
换言之,为实现“杀死其他受考验者”这个目标,就必须得让符泽川出局,而要让他出局,代行者就只能选择亲自下场动手。
在当时那种情景下,符泽川俨然已成了江兰眼中最大的威胁,一个从不被死亡本身找上门,并随时可能揪出她来的最大威胁,一颗定时炸弹。
于是乎,面对这样的威胁,江兰大胆选择直接将其扼杀在信息差最大的开局,却不料连这竟也能出现差错,更别提还反向暴露出了她的蛛丝马迹。
但,就算能推敲出这个结果,接下来又该怎样行事?确切的线索不够,说到底一切都不过是自己主观与直觉的产物,仅凭这个结论别说说服众人了,可能连面前的秦天璇都无法采信。
那么要杀了江兰吗?假如她就是万恶之源,脏了自己的手就可以带所有人一起去梦幻岛了吗?
呵,这种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么可能……因为早在一开始,受考验者们的胜利条件就是被明确给出了的:
【找出真相,揭开谜底。】
【最终答案将服从多数人的意见。】
假设“查明代行者在受考验者中的身份”就是那个真相与谜底,这个胜利条件却也必须要被多数人所赞同才会生效。这放在目前明显无法满足。
此时杀死江兰也无济于事,他们依然出不去审判庭,相反,就算没了代行者,审判庭本身也还是会自行运作,最终所有人都将被困死在里面,唯独除了从最初就跳出死亡名单的符泽川自己。
“嘶……”不仅由于上述问题的棘手,还因为直到思考到这里,符泽川还猛地记起了同期的另外一句话,那是一个一直被他,被所有人所严重忽视了的问题——
【团结协作,同舟共济。】
对啊,这句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当时是在老虎机上抽到了握手这个图案,秦天璇还说这个位置代表【应对考验时受考验者们之间的关系立场】,可据目前的推理所知,审判庭的模式本就该是代行者与受考验者相对抗,抽出什么来不都一样吗?非得多此一举究竟有什么必要的目的??
【反常即关键。】
当这五个字继而由脑海中显现时,符泽川忽然意识到这个理念其实正是由江兰所提出来的,就在首日夜里的“鸡尾酒会议”上。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现在就是要从每个细小的反常里寻找问题。”】
依照自己刚才的想法来联系情景,当时的她应该才刚意识到自己“误杀”了甘辛没多久,在面对自己这个未能被处理的威胁时,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哪怕是演戏的话,直接摸鱼划水岂不是更加划算?这么一出白白增加自己存在感的同时,又协助别人接近了所谓的真相,简直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正着想无法得出答案,那便只好掀翻棋盘,站在当事人的角度思考。种种的反常分明意味着,江兰当时心境或许并不与符泽川所设想的她的立场相匹配……
想到这里,冰冷刺骨的寒意逐渐爬上了符泽川的脊背。
……既然没法除掉隐患,那就只得自退一步,换一个思路,同时也是走上另一个极端,向隐患本人示弱,请求隐患来帮自己的忙。
——江兰是在提醒他,提醒符泽川审判庭背后代表的局势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复杂一些。
因为【团结协作,同舟共济】这句口号,有可能并非是让其他受考验者齐心协力把代行者揪出来的意思,而是在暗示他们应和代行者一起合力去达成某种特殊目的……而假如在这里换个思路,简单粗暴地将老虎机看作是审判庭联合会除领航员以外的另外一个代表,那么意思则又成了让代行者、或者其他受考验者与他们进行合作……
但现在最可怕的不是多种互斥的假设,而是无论是选择哪种可能性,其背后的目的在现在的符泽川看来,居然都连半点的想象空间也没有。
猜不透,摸不着。
一切结论都猝不及防地被翻转过来。
上一秒还水火不容的敌人仅因一念之差成了有交涉余地的偏中立。
所有的所有,似乎都在暗示:
——在代行者,其他受考验者,以及审判庭联合会以外,还存在着某个在搅局的第四方势力。而且,在某种不可预测的平衡形成时,它甚至还将会带来某种更加不可预测的灾难。
——前方只是更深邃更广阔的黑暗,看不清路,真相此刻完全被迷雾所笼罩。
“话又说回来了,仔细一想,我们这个组合确实是挺奇怪的。”孙乾丞扶着额头,见他们都没再说话,气氛彻底冷下来的这一时,又重新发挥起她那善于观察的本领。
“……”
符泽川此时只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吐息都仿佛带着极低的温度,思维遭到冲击后的错愕与恐惧扭转了两天以来构建的全部,这是一种尤为真实的毛骨悚然,你发现自己正在被碾碎,可凶手却不是别人,正是你那冰霜一般的头脑,为了得出新的真理,它正不顾一切地怀疑着过往每一条旧的真理。它还在高速运转,而你,无法令它停下。
“偷偷会见遭驱逐者的领袖,看似乖僻实则心系众人的独行侠,以及,一位微不足道的旧日歌谣的受难者与传颂者。”
孙乾丞双手交叉搭在小腹上,同时并拢双腿,优雅的姿势背后,是礼帽之下的笑容愈显从容与诡秘。
在这个一切事物都开始暴露出其险恶一面之时,符泽川才记起,身边其实一直都存在着这样一位超越常理的人物。
戏法师的话音中依旧带有使人信服的力量,“我想我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意志,正来自我所侍奉的神主,司掌历史、记忆、传统与根系的遭遗忘者:该谜有且仅有我们三人合力方能解明。”
甘辛又出来捣乱:“那我捏?(夹子音)”
孙乾丞没惯着他:“只求您多留意一点脚下,别再掉进锅里了就行。”
甘辛:“好过分?!”
“下面的话仅出于我的职业素养,或准确或荒唐各位仁者见仁,孰可信孰无稽,二者一听便是。”
这一回,柔和的金色光芒算是强硬地闯进了他们的眼睛,孙乾丞相比初见,嘴角多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引用白兰地先生之言,自入审判庭始,所谓的‘菜单页面’就常为我们所用。然据我观察,那本入眼素描本的封装明显裁剪自处女的人皮,就结论而言,是的,无论内容如何也无法掩盖那其实是一本【圣经】的事实。”
说实话,秦天璇和符泽川倒也并不能全部听懂孙乾丞一味灌输的知识,并且他们愿意尝试记住这些概念本身,也不过出于“也许在这里会有用吧…”的想法,而不意味着真的想认同它们。
“伤害,治愈,变形,塑能,祈福,诅咒……古老奇诡的秘法本身源自神明对信徒的恩泽,常随不同家族,又因神的不同规格,性质乃至善恶,而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变种。但不仅限于知识的传承,圣经中更多记载的还有如何侍奉好一位神主的诀窍,以及各项日经月久也颠扑不破的家律家法。”
“听上去挺唬人?然而事实是,这些东西哪怕脱离开阴暗面看,也早就与我们的日常生活融为了一体,只是神秘以外的居民缺乏某种发现的眼光。举例的话,就像德鲁依德荫庇下的智者以自由的实验精神出名,他们的炼金术便为后来的化学奠基,而崔格拉芙所赐予的□□愈合之术,更是经好几个世纪的解构,现已成为了我们生活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到处可见的合成兽。”
她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只要技巧适当,任何人都应可享有神秘的便利。假如评判异端的底线只是在已知的对立面,那么神秘也不失为一种科学。”
“会这样说,简直像隐藏在审判庭这间房屋里的大象已经被你发现了。”符泽川无意间已将食指轻触到了自己的嘴唇,问道。
“我想的其实比怀疑要更深一步,符泽川先生。您有思考过审判庭中怪物们的渊源吗?我曾在崔格拉芙的教堂内生活和工作过一小段时间,所以可以确认,那名叫恶意的肉瘤怪物毫无疑问就是来自神祇崔格拉芙的造物,甚至,审判庭里的这个完成度比我见过的都要更高一些。”
“还记得那次老虎机抽奖吗?想想,就算最后结果不是崔格拉芙,也还有其他神明的眷族和仆从作为候选。审判庭能把代行者的经历、情感与种种神秘相连接,更别提结果居然还可以称得上完美。无论是提供能量的仪式群,还是试图推行旧日戒律的典范,其规格都已远远超乎了绝数神秘泰斗的想象。”
“种种荒谬,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轻易相信,我们现在已成为了整件事情的亲历者,而这种机会可不像在星期二把车开进洗车店一样寻常,更多的,更多的隐秘学者来到这里后一定会将此视作一张跳板,一簇灵感,借此开启一种全新的视界……”
“……相信你不会只给我们带来坏消息。”戏法师突如其来的滔滔不绝使秦天璇有点不安地抱紧了双臂。
“幸运的是,在博取好感这点上,大审判官简直就像是寻常的神明,竟都能够通过献上祭品以表示供奉,传达信仰,荣获青睐。”孙乾丞紧了紧男士西服的领口,言语保持着始终不变的节奏和声调,只是节奏愈发快了起来。
“粉笔,异或,只要能写字,什么都行。就当是一个小戏法,假定对象是您与您的话,我当然会愿意倾囊教导:首先照着素描本封面将那个符号临摹下来,其次,在法阵的中心放好礼物,若恰好合对方心意,您便会得到一份祝福……”
孙乾丞说完,瞥了一眼被自己安放在门板后的手提箱,那表情真诚得使人生疑。
“秦天璇小姐,符泽川先生,太过深入地挖掘这些事物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都有仅停于浅尝辄止的选择与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