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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蒸馏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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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泽川已经分不清身后还有哪几扇寝室门也一同打开了。力道一直向下传递,手指被握在手中的“钝器”棱角压得有些发痛。
几声哽咽,几句走过场似的咒骂。
符泽川从304寝室里退出,残忍的画面带来了轻微的耳鸣,他已不太想看到底都有谁经过自己,往内去调查了。
既然出局者是那两个小孩子,那么先前他对死亡条件的猜测就应该没有出错。这种摸到门路的感觉让符泽川稍松了口气,但他还必需去参与推动事情朝向正确方向发展,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全感。
略作打量了下四周,剩下这些人倒也真不愧是把梦幻岛作为目标理想的,在经历昨天甘辛的事后,只过了一晚酝酿,神态就立马变得强韧了不少,哪怕得知两小孩的惨死也好像基本没受到什么打击的样子。
“我必须成功……我会成功的……活到最后那个人必须是我……”
任芮欢已经显得比昨天憔悴了不少,现在正两手环在胸前,低着头,带血丝的眼睛呆滞地盯着自己脚边,女友依然在身旁陪同着她。
这种事终归还是发生了,符泽川收回了观察他人的视线,去找林柏宇汇合的同时,不由借小有成就的余韵思考起了一个或许本不该去想的问题。
在这审判庭里,属于自己的死亡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是折磨的吗?是痛苦的吗?是像那女孩一般残忍的吗?亦或者……
——这个功夫,他撞见了从楼梯下风尘仆仆上来的白兰地。
“终于,盼到时机成熟,我给你们带来了兴许是未来几天里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就是那个啦,大家所最喜闻乐见的异能环节——”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领航员如此夹着嗓子棒读道。
“注意集中,并默念ESC两秒,就会在眼前调出个菜单面板。好吧,其实不念ESC也行。总之,你们可以在那里翻阅怪物图鉴,查看自己能力什么的,哎呀,我懒得说明了,你们就自己发掘去吧——啊,需要额外说明的一点,这么做可不会起到暂停的作用,我们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在格斗游戏开始后还去看出招表的那类人。往大了说,这其实就是一种逃避现实,趋利避害的表现,不对么?”
听上去很傻,不过符泽川还是照他的话做了,果不其然,先前曾见过一眼的素描本再次从眼前打开,只是,这一回,翻页的人变成了受考验者们自身。
从扉页开始往后边读,状态属性、技能、背包、地图、怪物图鉴、组队情况等功能分别随页数直观地呈现到了眼前。符泽川大致扫了眼,发现自己的技能那页整个被泼了墨,什么也看不清,背包是空的,地图及图鉴只显示了探索到的部分,值得深思的是,组队情况上显示的也是未组队。
重新翻回到第一页,符泽川再次扫视到那行描述自己【阵营:混乱中立】的文字,不觉升起股超现实的荒谬感。
关上吧。他默念。眼前幻象的素描本真就随之闭合,消失前最后一秒的皮革封面上,符泽川看到了使用金色丝线所缝的那枚黑铁与玫瑰之神印记。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我们讲?”摩卡问,至少从语气上判断,这句其实是颇有找茬意味的。
“那会叫某些人陷入混乱,时机成熟指的是你们全员都充分理解了审判庭危险性的那一刻。”白兰地慵懒地解释着。
“之前有回还没等怪物登场,屁孩们就因为窝里斗挂得差不多了,最后结果当然是可喜可贺无人生还,我的当月奖金也全被克扣咯。呵呵,可悲的工作,可悲的人生。”
“所以领航员其实是一种职位,而非身份?您则是被梦幻岛专门雇来干这个的工作人员?”丽莉恍然大悟。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田博简感到无语。
“不不,领航员就是领航员,你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解读。”白兰地和符泽川一样,在奇怪的地方上有着奇怪的执着。
“你爱是什么是什么。”摩卡冲上前,横起手臂,围观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一把抵住白兰地的喉咙将他压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先讲明白技能怎么解锁再向我们打马虎眼。”
“摩卡……”秦天璇刚念出她的名字就当即停顿住了,似乎也对攻击领航员会导致哪种后果而感到好奇。
“嘁……刚怎么能忘了这个呢?”白兰地看着面前的银发少女,冷哼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再添一条:可悲的家庭。”
话音刚落,被激怒的摩卡立马丢掉了手下的分寸,少女的臂肘与成年男性的颈骨间顿时爆发出嘎吱嘎吱的挤压声,白兰地因窒息本能地抓住她的银发向后扯,片刻后却又主动松开来,继续朝她无声地冷笑。
“操!”摩卡叫骂着,将手下的人撞向了墙壁的另侧,“你他妈真不要命了?!”
抓住这个注意力分散的良机,秦天璇从后方慢慢接近,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摩卡的右肩上,并和她看向了同一个方向。控制局面的同时,暗示阵营,拉近关系。
连木地板都在替白兰地哀叫着。领航人捂起脑袋,踉跄两步,用手势打发走了想要来搀扶他的田博简和丽莉,故作轻巧地回答了先前的问题,“理论上,你们想解锁就能解锁。”
摩卡边调整自己的呼吸,边皱起眉盯视他,像暂对猎物松口的饿狼。这对本就不和的兄妹间再次选择了临时休战。
“想令素描本发挥任何功能,都只是简单默念一句就能成。不过还是得好意再提醒你们几句,明显所有便利的服务都不是免费的——解锁技能还有另外一个前置条件是【直面来自过往的执念与遗憾】,这也就意味着,当在心底默念出解锁技能四个字的同时也将把你们带到某一段幻象里,不仅你的身体会被留在现实,而且,假如长期没能醒来的话,精神也会受到重创。”
“最初是谁说的来着?接纳自己也是修行的一部分嘛,呵呵……”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符泽川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帆船模型,那本是他为防身而顺手抄的家伙,作为武器而言毫无效率,而作为实验品则是再合适不过的。
把它收进背包里。符泽川默念。随后,几条带刺的藤蔓便从帆船模型的内部抽出,小心地规避开符泽川的手,将模型团团围住,绽放了几枝玫瑰。在鲜花蔫萎、枯落的瞬间,帆船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背包容量1/3】眼前多出如此一行扭曲蠕动的字句。
“……原来如此。”
再回过神时,白兰地的身影已被楼梯所吞没。滞留于审判庭内的第二天,承受一定风险便可获得切实能力的选择出现在了每个人的考虑范围内。幸存的受考验者们再次聚到一起,准备商议全新的对策,这一次,不仅为了获胜,更是为了生存。
“真是越来越搞不明白我们要去的梦幻岛是个什么地方了。”林柏宇从304寝室里出来,原地蹭了蹭鞋子上的血,长叹一口气。
“一个跟梦幻二字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罢了。”摩卡轻笑一声,便也要下楼找个轻便地方待着。
“关系户。”符泽川背后揪她小辫。
“……?熊猫眼。”刚下了一阶的摩卡猛回过头,不甘示弱。
“关系户。”符泽川也没带怂的,眯了眯眼,继续加重了语气。
“熊猫眼!”摩卡向他呲起了牙。
“……”两个人开始对视。
“切!”觉得纯粹浪费时间的摩卡头也不回地下去了。
“切!!”符泽川表示赢的人是我。
“你俩是小孩吗?”林柏宇说。
“我岁数其实还蛮大的咧。”
“好好好——”林柏宇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必须要为我的无能向各位道歉。”秦天璇严肃而诚恳的声音从人们面前响起,在她身边,早已围上了选择留在此处的所有受考验者。
“身为优秀的学生,却未能料及这种事情的发生……明明大家都是出于信任才推选的我作为临时领袖,而我却辜负了大家的期望,真是十分……”
“我可不记得曾经还有过这个环节。”
董耘用轻佻的语气继续打岔,“都看我干什么?听不懂?我是指‘大姐头’口中的推选两字,天啊,该不会记忆出了问题的还不止她一个人吧??”
“……你……!”歌霏起了回嘴的念头,四处打望了一圈,却发现丽莉、田博简、任芮欢……甚至是莫英和秦天璇本人都没动要反驳的意思,当即又重新蔫了下去。
“他话里没有错。”江兰接话道,“秦天璇是自告奋勇要当领导者,那并非‘民意’所推选出的结果。”
“不是吧,都到这种鬼地方了你们居然还想谈什么民主??”田博简双手环到胸前,反复搓着衣袖,他的眼袋很深,满脸都是精神衰弱的憔悴与偏激,“要不我们再组个议会?再票选个议长??妈的!这对生存根本没有一点用处!”
“是啊,你昨天借NPC狐假虎威让我们跪着下楼也对生存没有用,在合照梯上抢到最高位也对生存没有用,这些你怎么就不说了呢?”任芮欢无比刻薄地趁机讽刺道。
“你……!”田博简本还想发飙,却实在没有那个底气,仅用一个晚上,他昨天的那种锐气就叫纯粹的恐惧所摧毁了。
“哎,消停会儿吧都,我们当时都叫审判庭给蒙蔽了,根本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方杉又出来和稀泥,却不仅丝毫不提自己也犯了相同的错误,更妄图用三言两语将符泽川和江兰提前规避的智举给匆匆抹去,短短一句话,竟句里句外都充满借劝架之余替自己开脱之意。
金发女郎一直保持沉默,直到争吵声变小,也没有等到任何正面回应的声音,可论谁也知道,改变的时刻就快要到了。
“你是个聪明人,时候仍早,团队的牺牲也尚未及无可挽救的地步,倘若有能力不足的自知,便该趁现在……”她再次开口。
“我知道。”秦天璇盯着江兰的眼睛回答,斩钉截铁般的气势似乎不容置疑。
“我当然打算退位给更适合的人选。”这位领袖,优秀学生与铁娘子将视线在每个人脸上逗留片时,“不过,你们真敢打保票这里有完美符合这一点的存在吗?”
早在起初,江兰就该想到的。女郎暗自轻咬下唇。秦天璇是个聪明人,这放在当下的语境中其实并不意味着她有多足智多谋,而是在于短短两日内,她摸索出了多少人的行为模式,以及,她有多会借此营造氛围与夺得话语权。
在审判庭带来的煽动与实际危险下,“团结合作,同舟共济”这几个字对于受考验者其实根本毫无价值,十八个人都完全各怀鬼胎,摩卡有自己的事要做,学生们则忙着给彼此舔屁股,没人知道甘辛在想什么,安静的葛洛丽娅,投机的方杉,藏锋的董耘,意志并不坚定的林柏宇,以及聪明的符泽川……能吊住这群人的只有一种东西:
“作为优秀的学生,我拥有你们所需要的审判庭相关情报,而且昨天我也向你们展现了我的领导能力,我并不认为有其他人在这方面能比我做得更好。”
——名叫“安全”的承诺。
“就不卖关子了,老实说,我有个想法需要即刻实践——我们现在就推举出公认最具能力的几人与我共同领导整个队伍。如江兰所说,现在为时尚早,做什么都还来得及,我们可以亲手打造出一台精密的扫除障害的仪器来的:足够清醒,足够敏锐的核心团队就像上了多重安全措施,哪怕局部出现纰漏,也能立刻弥补!”
她绝对知道事态发展到如今地步,董耘会跳出来“扮黑脸”。想到这儿,江兰的指甲不觉间都刺痛了手心。看来秦天璇早已经打好了演讲稿,也许就在昨晚,在他们商议着如何寻找线索的时候,就隔了几道门,这个人却是在思考怎样做才能控制审判庭里所有的受考验者。
刚打照面时的六人小队提案也是她故意的吗?通过人以类聚的简单道理来尽快掌握他们的行为?用一个看似破绽百出的饵来钓出底下人的试探,然后她再用早就准备好的计划来逐一击破,赢得信赖,巩固统治?
江兰唯二清楚的,首先,秦天璇绝没有第一印象的那么简单。
其次,她刚才的这番话也一定会在他们之间劈开一道分水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