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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进“惊”赶考 ...

  •   “唉,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没忍住给你打来好几通了……但可千万别嫌妈烦啊,小宇,只是明天就是那个关键日子了!我实在有点担心你会——”

      啪嗒一声摁掉电话,红黄涂装的长条巴士只飞了约莫半个小时天就逐渐暗了下来。傍晚,强风骤起,昏暗的车厢里气氛压抑,时候不早,却仍载着不少人,此刻都心照不宣地低着头。“手机”,在这个时代是种被统一了型号的平板电脑散发出迷幻白光打在每一个人脸上,大股疏离感油然而生。

      林柏宇站在靠近车门的那侧,将手上的电子设备勉强塞回进衣兜,另只则是愈加地抓紧了从天花板垂下的吊环扶手。在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戴卡通口罩的女生,此刻正百无聊赖地上下划动着她的手机屏幕,看见好笑的便动一动眉,但很快就又会恢复成先前那副与他人无异的冷漠神色。

      冰冷的车窗玻璃外,搭载于工程舰船的巨型起重机仿佛无数只企图撕裂天空的手,正随自由贸易区那一成不变的铁青色一同下沉,生硬地闯进了林柏宇欲合的眼睑。

      那股潮湿发霉的铁锈味钻入鼻腔,使他不由得去想:整个地面世界上获取快乐的方式,果真就像这班巴士一般,快捷与糟糕。

      少年的理想明明是去天上。

      “呼——哧——!!”

      蒸汽叫嚣着从巴士底座的十二个排气孔深处一拥而出,奋力抵抗着重力的牵引。降落前的稳定波使车厢猛地一颤,突如其来的颠簸叫林柏宇,也令所有站立着的乘客们共同打了个趔趄,更有甚者直接因此而磕得脸上挂彩。

      与此同时,犹如一叶错误地驶进漩涡中心的扁舟,巴士的外壳一时间也被肮脏的雨水拍打得叮当作响,窗外水花纷飞,玻璃也在窗棂的约束内颤栗不止。

      “哗啦啦啦——”

      不知谁留下的啤酒瓶与金属地面接连发出碰撞的噪音,就那么骨碌碌地直接一路从后排滚到前排,像极了某种廉价的成人幽默。

      殃及整个车厢内的晃动已有所减弱,但也直至望见了正上方那一轮庞大的黑影越过了夏季风暴的阴云,乘客们浮躁的心灵才终于被眼前那座极其宏伟的建筑的一部分倒影所震撼——几乎可以概括为倒四面骰形的【审判庭】在长达二十二天的沉默后,终于是重新下坠至了人类足能干涉到的高度。

      “求大审判官庇佑……求大审判官庇佑……”

      头发斑白的老妇人跪坐在车座上,阖上双眼,两手合十,正对着神圣的景色献上无比虔诚的祈祷,另有几位旅客尝试模仿她,彼此因激动而颤抖的嘴唇却只能勉强挤出一句又一句不吝惜辞藻的溢美之辞去赞颂那出现于头顶之上的奇迹。

      而剩余的人,无论青年或是壮年,意气风发的还是麻木不仁的,都对此视而不见,只是行色匆匆地提着各自的大包小包,沿着过道堵成一行,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刻,人头攒动。

      阵雨令今夜变得更加混浊,水蒸汽透过衣物向内渗透,犹如一层坏死的皮肤,紧紧贴着寒毛。

      离车站最近那条潮湿而肮脏的马路上,着盛装狂欢游行的人们甚至不畏染上风寒的隐患,伴随着即兴演出的街头音乐,花车队伍仍然在铿锵有力的一声声口号中缓慢行进。林柏宇因晕车而轻轻揉着太阳穴,仅听清了其中的寥寥数句:

      “审判庭,去向梦幻岛的桥梁!继承大审判官的力量!带我们前往极乐世界!在那里,不会有冤屈,人人平等,享有同样的机遇!”

      -

      这个世界曾一度迎来毁灭,随之一分为二:地面与天堂,经过精心规划的城市和区块,与梦幻岛。

      没人知道那场摧毁了地表的大劫难是如何发生与结束,亦如没人知道审判庭的真正来由——神明的怜悯,外星的智慧?人们终究只知道它是连接着现实与另一个井然有序的理想世界的门扉,唯历尽洗礼者方可进入。

      资源枯竭,混乱浪潮席卷全球的某年,曾以国家来划分一切的基准彻底崩盘,一座座渺小易碎的主城成了无毛猴们从四位天启骑士手下苟活的依傍。

      那一年,各城内的最高管理局纷纷决定要以基因来划分每个区块的功能,考核基准则是孩子们在每隔二十二日便会降临至地表一次的审判庭中的表现。

      而在瓷城,则官方地称此活动为“高考”。不过,出于其难度令一般人望尘莫及的理由,民间为它所起的另外一个诨名反倒更叫大众朗朗上口:

      “Super Duper Hard Core Mode.”

      ——“究极高难模式。”

      -

      少年的理想是通过审判庭的考验,成为精英中的精英,人上之人,摆脱掉恼人的父母,去梦幻岛上过更好的生活。

      -

      “这儿可遍地是黑店,看好你们的钱包!”

      “妈的,每回都这样,转一圈,味道能记一礼拜,真够呛人的!!”

      身后的司机把烟蒂插进手头盛着棕褐色液体的半截铁罐里,烟圈,忠告与抱怨同时从他那张被胡茬包围着的嘴里一气吐出。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林柏宇低头查看,既不是比自己还紧张兮兮的母亲,也不是据说仍整天浑浑噩噩度日的父亲,19:02,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分钟,仍在允许误差范围内,planA还没泡汤,他做好心理准备,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喂~~小宇啊,我们这儿情况不错,要是你已经到了车站,那咱就接着按最初定的计划进行啦。”

      亲切沙哑的嗓音带了点方言的土调,被母亲留在贫民窟里的孪生哥哥,在她的口述中,那个被废物父亲一手带大的孪生哥哥。今天之前,林柏宇曾无数次脑中演练过与他重逢的情景,然而此时的犹豫还是证明了他依然没能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是,我刚到……哥。”

      光是拙劣地讲出最后那个字就把林柏宇的耳朵憋了个通红,可电话另头的人好像还不满意似的,进一步揭穿着他的弱点。

      “你叫我啥?再大点声!听不清!!”

      “我说,哥!林柏茂!我他妈管你叫大哥!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电话里随之传来公鸭嗓的大笑,可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几乎能撕破鼓膜的一句“卧槽”所打断,林柏宇感觉自己好像还同时听见了什么可怖的动静。

      “刚才那个,是枪声吗?”

      没有回应。

      “喂——?发生什么了?说句话好吗?林柏茂?哥?”

      东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巨响,吓得少年身体本能地往边上一缩。

      再循声望去,那里原先和谐的花车队伍已猛地被什么给打了个大散,就像一头鲨鱼闯进了沙丁鱼群,在不明异物的入侵下,位处内侧的人们都顶着张完全意料以外的惊讶表情四散而逃,之后则是盲目跟随的人群,人流所形成的浪潮里,尖叫和咒骂声一时不绝于耳。

      而在闹剧的结尾,是一辆面包车终于踉踉跄跄地拐着弯冲了过来,活像个耍酒疯的醉汉,不费电一样大开着远光灯,高调地鸣着喇叭,车侧甚至还拖挂并带翻了一个倒霉的大哥。

      在这滑稽并且又给人以相当深刻印象的首秀结束后,它就这么艰难地继续往前晃了几米距离,后面是大哥边骂街边丢过来的一只拖鞋和几声清脆的枪响,火红色的麻痹光弹大多擦着车体而过,唯独一颗打在挡泥板上,顿时迸射出了耀眼的能量流。

      已经彻底看傻眼了的林柏宇又被愈加向他接近的闪烁着的车灯晃瞎了眼,没被留给哪怕半点的反应时间,电话另头就又跟没事儿人似地接着道出了下一条指令:

      “呦,我看见你了小宇,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你可能得多跑几步了。”

      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随其后,区块巡逻车副驾驶上的治安官扒着车窗探出了半个戴大壳帽的脑袋,正边举着手中的制服铳边朝这边大吼:“停车!停车!!”

      卧你马了个大槽!!这他妈是个什么鬼情况啊!!?

      林柏宇内心的平原上顿时有成千上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所至之处寸土不留。

      一时间大脑短路,他连思考的功夫都没有就把电话一挂,两腿一迈,四肢大开大合地开始阔步狂奔,就在面包车贴近的瞬间,成功抓住车上人伸出来的手,有惊“无险”地一步登进了车厢。

      “啪。”

      从屁股上传来的刺痛揭示了刚才那清脆一响究竟是什么,火急火燎中抽空瞅了眼印在裤子后头的鞋印,林柏宇猜测是那个大哥终于想通了留一只拖鞋也是留着,倒不如拿来步它“兄弟”的后尘,却阴差阳错地正好命中了始作俑者的兄弟的屁股,顿感一阵实实在在的苦逼以及对亲哥满肚子的问候。

      “我认真的,林柏茂,你妈死了。”

      “别忘了我们是同一个妈。”驾驶位上的人说。

      “你他妈脑子里头多少得有几个包,就非得硬挑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惹出点事非来吗?!”

      “No、no、no.Take it easy.只是抓紧时间干完最后一票而已嘛,反正明天以后我们就不在这儿住了,你能想象之后这帮条子们明明知道是谁干的却又找不上门,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吗?哈。”

      比林柏宇大上个两岁的少年微微回过头,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天就已经稍微晴了些,狡黠的月光从他的鼻钉,眉间的刺青,一直延展到剃掉两侧,好被发绳一并纳在头尾的脏辫上。

      他说着,冲副驾驶的方向轻敲了下食指指骨,那里是个长得又高又壮的大块头,留着寸头,却神色温和,怀里正抱了一个装满纸钞的防水袋。

      “方杉,我们最硬的后台与最坚固的保护伞,看那臂膀就知道了,千万别被身材给吓到了,他实际上人挺好。”

      “你好。”

      紧随这其后,乖巧坐在林柏宇身侧的那个小姑娘仿佛也知道了这是在向新成员做介绍,便轻拈起了自己刘海处的挑染部分,冲他笑了笑。这女孩极蓬松的金发中用一条蓝紫格纹布扎了个格外大的蝴蝶结,皮肤是一种深奶油色,稚气未脱的五官看上去像拉美人种,甚至都不是瓷城的原住民。

      “葛洛丽娅,赝作画师的女儿,总能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

      “……真要挑在这种时候互相认识吗,算了,我是……”

      “林柏宇,头儿的亲弟弟,束之高阁的金丝雀,妈妈的乖宠物,自始至终相信着审判庭与大审判官,‘究极高难模式’的坚定拥护者——”

      那个拉他上车的男人生硬地打断了林柏宇的话,双手故意摆成鸡爪的模样紧抓着他的一边肩膀,把脸凑近,瞪大了藏在过长刘海后的眼睛,抑扬顿挫地用一种神神叨叨的语气讲道。

      “又一个沉沦于黑暗面的可怜灵魂。”

      两人眼对眼,林柏宇是满脸困惑,那多少有点毛骨悚然的奇怪男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然后,忽然鬼叫了一声。

      “哇!”

      “有没有被吓到?”

      “……”

      “符泽川,颇具才华的音乐家……如果你也对‘主流’持相反意见的话。”

      认真听完一切,林柏宇只是沉默而庄重地又再次环视了一遍车厢……先别说有没有胜算了,可还真是连一个稍微靠点谱的同伴都根本不存在呢!

      “磅——!!”后挡风玻璃毫无征兆地被追击者打了个粉碎,符泽川按着他跟葛洛丽娅就是往下一躲,锋利的碎片就从林柏宇的脑袋旁边擦过,割伤了耳朵,一摸就红了他近两个指肚。

      ……救,现在下黑车还来得及吗?后面的叔叔们听我解释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进“惊”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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