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34、别扭

　　自从许宬和严逸岚知道童桦和裴灏在他们宿舍自习后，每天在自修室自习一结束，就往宿舍跑，加入他们的复习大军。裴灏嘟嘟囔囔地跟童桦抱怨，“安格，这下可褶子了，人多了不就影响你和樾哥给我单独开小灶的进度了吗？！这我还怎么跟樾哥PK啊？”
　　童桦算着题，头也没抬，林樾接话道，“朋友，你还没面对现实呢？！”
　　裴灏瘪着嘴，“没到最后，谁能保证花落谁家啊，”声音逐渐弱下去，“我还是很有可能的吧……”
　　林樾毫不留情地泼冷水，“你都不如求我，没准儿我放弃几道大题让让你。”
　　裴灏一脸期待看过去，“可以吗？”
　　林樾写完最后一道题，合上练习册，面无表情地看向裴灏，“不可以。”
　　裴灏被噎地一愣，看向一直没出声地童桦，“安格，你说樾哥这人是不是不局气！”
　　童桦只是把挑出来的题摊在裴灏面前，“我圈起来的这几道题你看一下。”
　　裴灏拿过练习册收起不正经开始做题。
　　林樾看向童桦，见他只是低头算题，一个号称能一心二用的变态，这会儿专注的不像话。他感觉童桦这两天有点低气压，问过两次原因，得到的回答都是令他讨厌“没事”二字。
　　不到十一点，许宬和严逸岚下自修回来，脱下外套，掸着衣服帽子里的雪，童桦见状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大雪，雪花纷飞，所见之处都已经被染成白色，童桦看了眼时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裴灏：“安格，你这么早就走？还不到十一点呢。”
　　“嗯，外面下雪了，今天早点结束，明天继续。”
　　裴灏也跟着收拾东西，“樾哥，今天时间早，我也回家睡了。”
　　“嗯。”林樾看着外面的大雪，伸手摸了下童桦放在旁边的外套，“你穿这么薄，要不你换一件我的厚外套吧。”
　　“不用，几步路的事儿，我就到家了。”童桦拿起衣服就套上，准备往外走。
　　林樾眉毛微蹙，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快走两步追出去，童桦走到门口正要关门，林樾快一步把围巾塞到童桦怀里，没等他拒绝，“砰”地把门关上。
　　许宬见林樾脸色不太好地回到房间把门关上，转头看向旁边同样不明所以的严逸岚，“樾哥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我跟你一起回来的。”
　　严逸岚凑近许宬神秘地说，“安格跟樾哥是不是吵架了？”
　　许宬立刻反驳，“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安格和樾哥怎么可能——”
　　严逸岚捂住许成的嘴，物理打断他的大嗓门，“你小点儿声，”他大力地扯着许宬回房间，“我的意思是，感觉安格和樾哥他俩最近有点……嗯……怎么形容呢？”严逸岚支支吾吾想了一会儿，“疏离。对，就是疏离，所以我才觉得他们吵架了？”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看他俩关系好得很，倒是咱俩，回来这么早，安格还走了……”许宬大咧咧地坐到书桌前，从包里拿出书，“快复习吧，马上期末考了。”
　　严逸岚纠结了下，感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拉开凳子开始复习。
　　童桦看着关上的门和手里的围巾，裴灏在后面催促，“安格，愣着干嘛呢？走不走？”
　　童桦回过神，把围巾用胳膊夹着，跟在裴灏后面下楼。地上的雪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了，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北方的冬天，风里都掺杂着刮骨的寒冷，童桦缩了缩脖子，抬手拉起衣服后面的帽子戴上，才走没几步，帽子就被风吹掉，童桦不厌其烦的跟风对抗了一阵，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只得放弃帽子，顶着风往前走。
　　裴灏快步走了一会儿，发现童桦还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安格，快点儿啊，大冷的天儿，你在后面磨蹭什么呢？”裴灏见童桦缩着脖子往前走，“你把帽子戴上啊，不冷嘛。”
　　童桦走至裴灏身边，“风一吹就掉。”
　　裴灏伸手拽了下他胳膊夹着的围巾，童桦立刻本能的夹紧，“樾哥不是给你拿围巾了嘛，你裹到帽子外面不就得了。”
　　童桦没说话，只是闷声往前走，饶是裴灏这个神经大条的也感觉不对劲儿了，“安格，你没事儿吧？”
　　童桦摇摇头，“没事儿。”
　　“你跟樾哥吵架了？”裴灏回忆了一下，“不应该啊，我这几天都是跟你们黏在一起啊？”
　　童桦其实也说不清心底涌出的那点烦躁感的来源，因为摸不着头脑，所以烦躁加倍，他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低头把脸往衣领处埋了埋，小声说，“你想多了，我是觉得那样太丑了。”
　　裴灏翻了个白眼，“你还挺有包袱！这大半夜的，大马路上就咱俩，谁在乎你的美丑啊？”
　　童桦看他一眼，半天才蹦出一个字，“我！”
　　童桦到家进门前，在门口拍掉了衣服上和头上的雪才进屋，他打开电视，调好灯光，正打算去洗澡，看到进门时随手丢在沙发上的围巾。
　　围巾上落了雪，屋里温度高，雪的融化让围巾有些湿乎乎的潮气，童桦想了想把围巾和换下来的衣服都放进洗衣机，手却在倒洗衣液的时候迟疑了。他拿起围巾凑近闻了闻，是林樾身上特有的痱子粉味儿，也不知道林樾用的什么沐浴露和洗衣液，本来以为痱子粉的味道是夏天限定的，但没想到这人身上一直是这个味道。
　　童桦最终还是没有洗那条围巾，他拿湿巾仔细擦干净卧室暖气，把围巾铺在暖气上烘干，就拿了浴巾去洗澡了。
　　快凌晨两点，童桦才在一堆练习册中抬起头，转了几圈脖子，打了个哈欠，抬手抹去被哈欠带出来的眼泪，书都没收躺到床上，只翻个身就掉进了梦里。
　　他在一片森林里迷了路，但他丝毫没有紧张着急，只是一圈圈地在林中闲逛，结果发现树上刻着一种失传的魔法。童桦想，反正也走不出林子，不如学点法术，也许能助他走出森林。可他按照教学操作完，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颗红豆。
　　这时，天上俯冲下来一只鸟，将他叼起来，穿过森林，进了一片农庄，把他丢在一个超大的米缸中，里面装的是满满的绿豆，鸟落在米缸沿儿上，用鸟喙梳理着羽毛，接着这只鸟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要在这里找到另一个跟你一样的红豆，你们才能恢复成人，走出去。”说完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在鸟都能说话的世界，变成红豆的“童桦”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这才拾掇出迟钝的紧张和害怕，认命地开始按那只鸟说的，开始翻找起红豆。
　　时间分分钟流逝，在他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闻到了熟悉的痱子粉味儿。他感到自己的眼睛被蒙住，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别怕。”
　　接着一阵悠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童桦被闹钟从梦里拽了出来，他感觉有个东西蒙在脸上，抬手扯了几下才扯掉，惺忪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是昨晚晾在暖气上的围巾。
　　童桦的床贴着窗边的墙，紧挨着暖气，应该是睡梦中不小心碰掉了，翻身又缠到了身上，他愣了一会儿才在床头摸找着手机，把闹钟关掉后又倒回床上，闹钟又响了三次，他才不慌不忙地从床上爬起来。
　　当他到教室看到座位上的林樾时，才想起来忘记把围巾带来还他了，索性林樾也没主动开口要，他就没开口提。
　　中午从顾宓家吃完饭，童桦就快步下楼回家，林樾进屋的时候，发现童桦连电视都没开，不知道在卧室忙什么，等他换好鞋走进屋，童桦才有些慌乱地从卧室走出来，林樾看着他满脸的紧张，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啊，什么事都没有。”童桦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视，“睡觉吧。”他走回卧室爬上床，被子不像往常一样骑在身子下面，而是盖的严丝合缝，林樾觉得他这几天实在是反常，但他又硬撑着不说，林樾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叹了口气，也躺到床上。
　　林樾睡得不是很熟，闹钟还没响就醒过来了，他轻轻翻了个身，见童桦还睡得熟，被子已经被他蹬开骑在身下，枕边露出一个红色的边儿，看起来有些眼熟，林樾伸手轻扯了一下——是他的围巾。
　　这时，童桦的闹钟响了，林樾闭上眼，像是还没睡醒一样，翻了个身背对着童桦，听他那边摸索着按关掉闹钟。
　　一如平常，闹钟响到第四次，林樾听到童桦坐起来的悉悉索索声。
　　童桦迷迷糊糊坐起来，发现林樾今天不同往常，他都起来了，林樾却还在睡，正打算喊他起来，歪头便瞥见枕边的那一抹红。
　　童桦吃午饭时，想起来林樾的围巾还在床上忘记收起来，吃完饭就赶紧下楼想赶在林樾进屋之前收进衣柜里，谁承想还没来得及，林樾就进门了，紧急中，他只得把围巾塞到枕头下藏起来，他见林樾睡得沉，赶紧拿出来抱在怀里，下床放进衣柜里，弄好一切后，才绕到林樾那边，叫他起床。
　　林樾装睡间，凭声音推断着童桦的动作，听见童桦叫他起床，他才睁开眼，好像刚睡醒一般。
　　他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童桦会把他的围巾放在枕下，但依旧让他满心的疑惑中掺进了一丝雀跃。
　　而童桦揣着一肚子的心虚，两人“各怀鬼胎”，一路沉默着去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