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木成林》苏方可

25、比赛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裴灏跟他们分开过马路回家了，林樾和童桦往教学楼走去，迎面走来很多，家长会刚散场的家长，有的面带笑意脚步轻快，有的脸色阴郁脚步匆匆……
　　林樾忍不住地开口，“你刚刚真的是骗人的啊？”
　　“嗯，我又不是富甲一方的贵族，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豪，会挑水果很正常吧，有什么好惊讶的。”童桦之前笑到肚子痛，都笑出了眼泪，这会儿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
　　林樾无语地叹了一口气，“无聊。”沉默一会儿，缓缓地说，“我只是觉得以你的生长环境和成长条件，应该不会……”林樾纠结了一下措辞，“应该不会有这种琐碎的生活经验。”
　　童桦淡淡地笑着，眉眼弯弯，看起来有些不正经，“那如果我说，我小时候特别爱吃水果，所以在我妈第一次治愈出院后，开始为我以后的生活担心，就带我学了各种……嗯……你所谓的‘琐碎的生活经验’，”他停住脚步依旧笑着看向林樾。
　　童桦的瞳孔很黑，上方的1/3处被眼皮覆盖，眼尾因为笑容微微上翘，下眼睑的尾侧又微微下垂，眼神投射过来时，有种狗狗闯祸后的无辜模样。
　　他笑看着林樾问，“其中就包括挑水果，你信吗？”
　　林樾在童桦前一步停下，回头看着童桦的眼睛，感觉要被拖进他眼中的黑色漩涡，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声温柔的声音打断，“小桦，小樾？”
　　童桦迅速收起脸上的笑容看过去，林樾也转过身，是顾宓，旁边还有三四个家长一起，竟然也包括林樾口中的“没空”的李晓静。
　　俩人站在原地没动，顾宓和李晓静走上前，顾宓温柔地看着童桦，“你们怎么在这儿，吃饭了吗？”
　　童桦点点头。
　　李晓静亲切地伸手帮林樾理了下快掉了的书包带，“小樾，妈妈看了你的成绩，年级第一，考得很好。”
　　林樾楞楞地看着李晓静，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面的几个家长走过来，童桦看到了裴灏的妈妈，开口喊了人，“阿姨好，灏子一直跟我们在自修室自习，刚饿了去吃饭，吃完饭他就回家了。”
　　裴妈妈笑呵呵地说，“他跟你在一起我放心，他自从跟你在一块儿玩，成绩就一路往上爬。”
　　童桦跟着赔笑，“那我们就继续回去自习了，作业还没写完。”没等几个家长再继续说什么，童桦跟林樾就脚底抹油走了，进了教学楼后才慢步往自修室走。
　　林樾小声嘀咕，“她怎么来了？”
　　“谁？李姨？”
　　“嗯，我没和她说有家长会。”
　　“你不知道学校会发短信的吗？”
　　林樾怔住，“好吧。”犹豫一下开口，“感觉顾姨……”他看了眼童桦的脸色如常，继续说，“跟班里家长的关系不错。”
　　“嗯，差不多吧，她喜欢……”童桦想了下形容词继续说，“打听我。”
　　“打听你？”
　　“嗯，跟我身边的朋友、认识的人，包括朋友的家人，一切途径，无孔不入。”童桦平静地说。
　　他说得平静，但林樾还是捕捉到了，那就是——童桦好像并不排斥。
　　他们回到自修室，许宬和严逸岚已经到了，回到座位时，童桦桌上之前摊开的笔记和习题册都被前面两个没皮没脸，不问自取的家伙拿去看了。
　　童桦收拾好剩下的东西，戳了戳许宬的后背，“我先回家了，笔记和习题册你们明天别忘了带给我。”
　　许宬没回头，只是比了个“OK”的手势。
　　林樾：“你要回家了？”
　　童桦：“嗯，今天想早睡，明天再来。”
　　“那你水果怎么拿走？书包给你吧。”林樾把书包递过去。
　　童桦接过打开，“水果留给你吃了，”拿出里面的本子，“不过这个我要拿走。”把书包拉上还回去，本子抱在怀里，从林樾身边经过的时候，认真地说，“你尝尝我这个‘卖水果的小孩’挑的是不是比你买的水果强。”说完就抱着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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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一般都有自己的体系和规矩，只要不出什么事儿，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教育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打一个“一切目的保高考”的原则，四中就名正言顺地剥削了大家的十一假期，高三只象征性地放了一天，高二好一点，放了三天，高一最幸福，但也不是全假，只放了五天。
　　周四家长会结束，周五到周日这三天假期，童桦都泡在自修室，午饭还是跟林樾照常去顾宓那里吃，顾宓像是买了本菜谱大全似的，每天给他们变着花样地做，每日两荤两素几乎没怎么重过样儿，唯一固定的就是，每天都有一锅加了中药的汤。
　　放假最后一天，裴灏来了一次自修室，跟林樾隔了一个过道坐在最后一排，很安静地坐了一上午，下午跟许宬换了个位置，拿着期中试卷凑到童桦和林樾面前问了几道题。
　　林樾听童桦给裴灏讲题时的解题思路和过程，觉得跟他的成绩严重不符。他虽然一直是年级的第一第二，但这次的成绩跟他相差了50多分，可他感觉他跟童桦并不应该相差这么多才对，尤其是童桦不是那种脑子比较笨的学生，又把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中，这看起来回报和付出并不对等，而童桦依旧不急不躁按照他的节奏前行。
　　等裴灏问完题后，林樾拿过本子，在上面写了自己的疑问，递过去。
　　【你该不会是在控分吧？】
　　林樾说得没有前因后果，就这么语焉不详的一句话，童桦却看懂了。他有些惊讶地看向林樾，证实了林樾的想法。
　　他拿过本子继续写，【Why？意义呢？你是只有这一次还是一直如此？】
　　童桦拿过本子，边犹豫边写。
　　【不算是控分，只是觉得分够了就行。】
　　【那什么叫分够了呢？】
　　【能挑个喜欢的座位，不会一直被老林找谈话，也不会被我爹打电话念，就可以了。】
　　林樾不理解，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对自己的人生既放任又努力。
　　【那你打算一直这样吗？高考呢？】
　　【不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林樾心想，他该不会是那种因为家里有产业需要继承，对未来并没有什么选择，所以用还不错的成绩糊弄个安静日子过吧。想了一会儿觉得逻辑又不通，如果是被迫地糊弄一个成绩唬人，那何必每天都在学校熬到快十二点，有的时候生病都还在家点灯熬油地学习，这完全说不通啊。
　　林樾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是在本子上写道，【那要不要比一比？】
　　童桦疑惑，【比什么？】
　　【学生当然是比学习，要不还能比什么。】
　　【？？怎么比？】
　　【跟上次一样，还是比正确率，每天的作业、卷子、考试、习题……什么都可以。】
　　【那赌什么？】
　　【就赌每天的晚饭，谁赢谁请。】
　　童桦想了想，写道，【你想包养我？】
　　林樾看后轻笑出声，【我哪里有钱，或许我是想光明正大地找个理由求包养呢？】
　　童桦看向林樾，像是在辨别他话的真伪，想了一会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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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假期结束，周一开学时，烧瓶在升旗结束后，通报批评了三班的丁晨，校里最终给了警告处分，他在上面念了篇检查，把打架的事情交代了一下，结尾处只有只言片语的道歉，并不算诚恳，但这件事在童桦几人将检查交到烧瓶那里后，除了又挨了一顿思想教育，算是彻底翻篇儿了。
　　童桦和林樾之间的比赛也悄悄地开始了，刚开始的几天都是林樾晚饭请客，后面被童桦生生扭转了局面，大半个月过去，只有刚开始的几天是林樾请客，剩下的都是童桦获得了请客权，让林樾很是挫败。
　　转眼就到了十月末，还没入冬，树就被接连的大风天褪去了金黄色的衣裳，很是萧条。
　　林樾像个另类，早早地就掏出薄棉衣裹在外面，去食堂排队买了双人份早餐。由于童桦的连胜包揽了晚饭，而童桦的赖床又导致他经常吃不到早饭，原本都是裴灏帮童桦带早饭的，但童桦包揽了晚饭之后，林樾每次都会多买一些，以吃不了为由，让童桦帮忙分担，童桦又是个见不得人浪费的，都会跟着吃光。这么一来，裴灏的早饭外卖员工作，毫无前兆地就失业了，跟在童桦身后念叨了好久，吃味童桦的喜新厌旧，吐槽童桦剥夺他做狗腿子的机会，但都被童桦和林樾无视了。
　　林樾拿着早餐来到班级，一直到早自习结束，童桦都还没来，第一节课开始，见裴灏又开始往讲桌上放录音笔，林樾才摸出手机给童桦发了短信，猜他是不是最近变天，又感冒了，可短信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林樾时不时地就翻翻手机，等着回复。快中午放学的时候，没等到童桦的短信，倒是等来了李晓静的。
　　李晓静先是打了个电话，林樾手机只是震动了两下，对方可能意识到林樾在上课，就挂断了。两分钟后，收到一条短信。
　　【小樾，今天你在学校吃吧，顾宓阿姨有事情。】
　　林樾看完短信，身子往后靠了靠，趁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的时候，转头问裴灏，“童桦又感冒了？”
　　裴灏支支吾吾地说，“没，他有点儿事，今天不来了。”
　　林樾看裴灏的样子，感觉不像是没事儿，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转过身继续听课了。他中午在食堂的时候给童桦打了个电话，占线。下午上课从宿舍去教室前，又给童桦打了个电话，还是占线。晚饭的时候又给童桦打了个电话，一直是占线……中间发过几条信息也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晚上放学时，林樾看着早上放在童桦桌上的早饭，只能再次问看向可能知情的裴灏，“童桦怎么了？我打他电话一直占线。”
　　裴灏：“没什么，明天你再打吧，今天你是联系不到他的。”
　　林樾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他到底怎么了？”
　　裴灏凑近林樾，小声地说，“你家跟安格家不是认识吗？你应该知道安格的妈妈……”裴灏顿了顿，“所以，他今天都是自己待着。”
　　是他妈妈的……忌日……
　　裴灏说完，把剩下的东西装到包里，“他明天就好了，你有事明儿个再找他吧，”说着想到什么似的一顿，“对了，明儿周日，你下午再给他打电话，上午让他多睡会儿。”说完把书包往肩上一甩就走了，林樾也心不在焉地随意收了点东西就往自修室走去。
　　许宬和严逸岚到自修室的时候就见林樾书包还背着，呆坐在座位上。许宬走过去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唤回了林樾出走的思绪，林樾茫然地看向许宬。
　　许宬：“樾哥，嘛呢？傻了啊，怎么书包都不卸，不沉吗？”看了眼林樾手里攥着的装有鸡蛋包子和牛奶的塑料袋，“你这是吃的晚饭还是早饭啊？”
　　严逸岚：“安格呢？今天不来了？我还有道题想问他呢。”
　　许宬：“这人又闹了个笑话，算出来老太太每小时走328公里，这老太太比肩高铁呢。”
　　严逸岚没理许宬，从包里翻出习题册，“樾哥，安格不在，你给我讲——”话没说完，林樾“腾”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出自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