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癌晚期的天堂日常》淡暮霭

8、chapter08七

　　茂密的丛林遮天蔽日，穿过茂林是一片沼泽，越过荒芜的泥泞又是新的树林。参天的灌木有着未经修饰的原始野性，枝条密密匝匝的垂下，更给无聊的旅程平添了一分阻碍，好像生怕他们不够烦恼似的，天在这时开始下雨。

　　密林细雨是和天堂带着温度的光雨不同的雨种，阴郁的水混混洒洒落下，好像给树林渡上了一层阴森恐怖的特效，也不知道哪里触动到别西卜，竟让他当场就停下开始雨中作画，如梅塔特隆‘难怪第四天的建设规划能与第七天持平’感叹的那样，贝利亚没想到平常看起来情绪特别极端的别西卜原来真的有颗热爱艺术的心。

　　他架起画架，看起来极享受冰冰的冷雨拍打在脸上的感觉，舒服到原本收敛的六翼都忍不住伸展出来了。晦暗的雨和天使的光羽，究竟表现出怎样天地和谐的一幕，才连梅塔特隆都忍不住拿出画笔开始描补。

　　所谓你在路边画风景，我在风景之外画你。贝利亚觉得他们两个都有病，他不能理解但表示尊重，他很愿意停下来等他们一抒画性。

　　随便找了棵树爬上去，他困倦极了，恨不能立刻就倒头大睡，然左翻右转怎么也睡不着，记忆里的安稳之所好像突变，不是觉得身下的树太硬就是树皮太粗糙。

　　所以他想把天堂那张云床挪下来，习惯了云床的舒适度，他对睡觉这种简单的事都变得挑剔了。强迫自己闭上眼，听着耳边降噪的雨声他的呼吸渐长。

　　什么？下雨天在树上不安全？对天赋异禀的种族而言完全不存在问题，反正天使不惧雷劈。

　　他刚这样想，就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

　　睁开眼，生无可恋的瞳仁里毫无睡意。他看到从天降下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边上那棵油松就生出了黑烟。零星的火苗蔓延，开始有松鼠鸟雀等惊慌失措的从树冠里冒出来。

　　神干的？

　　【不是】

　　平静无波的声音从贝利亚的脑子里直接响起，赫得他脚一滑直接头朝下坠落——就在他的脸蛋要与黄泥亲吻。

　　世界好像停止了。他悬停在半空，感觉时间和空间都没了意义，只有他独立在时空之外。他放下脚，让它踩着坚实的土地站定，心情十分奇妙。

　　他小声试探唤：“神？”

　　【嗯】

　　还真是啊！

　　【吓到你了。】祂没有什么歉意的说道，但贝利亚并不讨厌。

　　【雷电是我造的，它劈哪棵树却不会经我同意】祂这样说，贝利亚险些笑出声，他发现没了那一层唬人视听的圣光，神的声音其实既不威严也不慈爱。

　　祂的情绪很淡，近乎于无。但有一种冷幽默，挺真实。

　　“您怎么来了？”他问。

　　【我无处不在】祂的声音化作风，这一刻极近，下一秒忽远，听似飘渺，却始终萦绕耳畔。

　　口称‘我’，这一点也和在天堂的时候不同，贝利亚暗想，就听神的声音说道。

　　【天使尊吾为父】

　　因为天使们把祂当爸爸，所以祂就把他们都视作儿女，是这个意思吗？

　　“......”贝利亚可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把自己当儿子过，闻言顿时有的心虚。

　　“爸爸！”他立刻挽尊。

　　【......】

　　贝利亚从这短暂的沉默中听出了几分可疑的嫌弃，他厚着脸皮揭过这个话题：“您说您无处不在，怎么之前没有听过您的声音？”

　　【很累】祂淡淡的说。

　　“啊！”贝利亚被这个回答惊到了，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天神’会说的话，全能的，创造了一整个世界的造物主居然会说自己累，也不是不相信吧，而是创世神这个身份光环太重，他总感觉祂是那种真的要累死了也绝不会承认自己累的类型。

　　【所以有你】

　　贝利亚奇异的听懂了，神创世创累了，想偷懒，所以世上有了懒惰，合情合理。

　　“那...您现在休息好了？”所以能四处找存在感了。

　　【没有】神直白的说道，【要恢复创造此世之前耗费的精力所需时间没有千年也要万年】

　　也就是现在的神还在虚弱期，而且这个虚弱期可能长达千年甚至万年。

　　这是他这种未来难定的天使该知道的事吗？贝利亚控制住不让自己思维发散。

　　【我是一道念，本体仍在九重天休眠】

　　卧槽，这更难不去联想了，他毕竟是记忆中会堕天的七宗罪啊！以及...

　　难怪感觉这个神怪怪的，说话我来你去的，干脆的把自己的底都抖出来，原来只是一道念...贝利亚搁这头脑风暴。

　　【一道念】神念重复贝利亚在心底对祂的称呼。

　　【你并不重我】神的念虽然只是一道念，显然和神一样独特，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听着声音有从平静趋于冰点的架势，求生欲旺盛的贝利亚立刻识相投降。

　　“不！爸爸！你知道我出生就没有妈妈，我的本能让我和你相处的时候更渴望平等和自然...”

　　【你的话与话之间并不存在逻辑关联，也不必这样叫我，你对我并无任何孺慕之情】神冷冷的说道，【你可唤我雅威】

　　“九重天的您知道这点吗？”贝利亚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问道。

　　【知道】神念雅威漠然道。

　　“但那个您从来就没有多说过什么”

　　【他还没醒】

　　哦，这会儿就是‘他’了。

　　【贝利亚】雅威淡淡的唤。

　　【我开辟三界，造光明、黑暗、混沌三界万千生灵，本已力竭而眠，无法再维持此间秩序，生既定，由精灵伊始只等时间败坏...】

　　雅威说祂本已经决定沉睡，养精蓄锐直到世界末日那天再醒来。

　　醒来做啥？当然是毁灭世界。

　　“不要这样一言不合就轻率的决定毁灭世界啊！”贝利亚道，暗揣神听着多慈眉善目一老头，没曾想刚创世就想着毁灭，可是转念他又察觉到不对啊，按雅威说的，如果神一开始就放弃了这个世界，那又何必定下二十年之期的圣堂会议？

　　【那是因为你】雅威平和的说道。

　　祂本该心无旁骛一心创世，直到力竭睡去，是来自异世的懒惰无形中打断了神闭门造世的节奏，懒惰的降生令祂感受到何为困倦，反而得以保留体力，还有闲心给创世七天使都一一起了名字。

　　贝利亚，路西，米迦勒......按照创造这个世界的神的观念，他们分别就是天族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我真是谢谢您呢！天族一号假笑。

　　懒惰还有上班打卡的概念，在他的影响下新创世的神也就敷衍的定下二十年一次的圣堂会议。

　　说敷衍是因为按照原定计划天使大概率是会放被鸽子的。

　　为什么天堂有九重，创世天使只有七个？

　　因为第八第九重天是神在创造他们之后弄出来的。祂原来的设想里天只有七重，七个天使一只管理一层就好，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硬生生又拔高了两层，这又耗去了神仅剩不多的精力。

　　虽然节奏被打断，但在可以预见的命运掌控下，看到天族的高傲无情，凡灵的庸碌狭隘，地魔的自私贪欢，毁灭的基石已经奠定，这个新生的世界在神的眼中其实已经死了大半，没有太多被注视的价值，祂干脆的陷入沉睡。

　　就这样十八年杳无音讯。

　　贝利亚听着雅威这一番专揭‘自己’老底的客观发言，神情妙得不能再妙。

　　嗯..不说别的，就九重天的神演技还挺好，这么多天使沉溺于祂的温柔，愣是没有谁看出祂是这样想的，大家还欢欢喜喜的想要迎接两年后的圣堂会议呢！

　　神念不愧是神念，什么话都敢说，就是不知道九重天的真神知道了神念的这番话会是什么表情。

　　话说那位开口孩子，闭口孩子的天父和现在这个话里话外都散发着一种‘不管这个我还是那个我，都无了，你随意’的摆烂气息的雅威真的有相似之处？

　　【我即是我，我即是吾，你若不习惯，便让本体与你对话】雅威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说。

　　“你不是说本体还在睡？”

　　【两年后，可以提前叫醒，会发脾气，需做好心理准备】

　　“不不不，我可太习惯和你说话了，你可千万别那么做”贝利亚连忙摇头，与其神亲临，他还是和雅威交流吧，感觉这神念虽然冷淡但有问有答感觉还挺好说话的。

　　“可我还是很好奇，神...我是说你，为什么还会醒来呢？”

　　不是说最后还是力竭了吗。

　　那一刻贝利亚感觉有风轻轻吹动他黑色的额发，好像有谁在温柔的触碰他的脸庞，不太像是雅威，因为祂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且平铺直叙。

　　【身为天族的你打破了冷漠的常规，拥有的善念推动了命运之轮重新转动】

　　贝利亚有善，虽然不多，还是勉强将祂唤醒了。

　　短暂的清醒和力量除了圣堂那一次在天使前的露面，只够祂再放生出一道名为‘雅威’的念。

　　这是雅威的由来，贝利亚怔怔的听着，表情略有不明。

　　神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何必让他下来跑一趟呢？

　　【我只是一道念，做不了很多事，只能像这样】雅威说着，贝利亚感觉一阵旋风吹过。

　　很快，不远处定格的火苗熄灭了，引发一场山火的隐患得到了解决。

　　【聊胜于无】雅威的声音虚弱了许多，仍是那样平淡的。

　　【神的职责是自己定的，‘我’既选择守护，这个世界或许还不算太糟糕，只是我的时间已到，既是你误导了我，剩下的便交给你】

　　什么误导？这和他还有什么关系？贝利亚懵了，但雅威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世有生必滋生亡，这是永恒不变的法则，破解之法不在于寻找精灵领地，而在于世之新生】

　　随着雅威的话，贝利亚的眼前飞快的掠过一大群飞虫的影像，还有一些阴郁的，朦胧得看不清实物的画面。

　　【两个规则之外的种族诞生了，就在这座森林里，关键隐匿在其中之一，找到它...】

　　“雅威！”贝利亚猛然张开眼，发现正自己好好的待在树上。

　　周围天气很好，没有狂风，也没有暴雨，更没有闪电，边上那棵油松立得好好地，一点烧焦的叶子也没看见。

　　梦？

　　他搓了搓并没有汗毛的手臂，心有余悸，任谁做梦看到一群浓妆艳抹的虫子扑过来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的。

　　不过他刚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