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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倒叙春 ...

  •   自那以后,我的位置换到了离讲台更近的地方,头也只能直直地盯着三米长的黑板。

      因为我怕回头,只敢给他一个看似倔强的背影。回头了,内心竖起的高墙马上就会崩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甚至不敢向他解释,害怕一不小心就会暴露无遗。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但回避久了也就逐渐忽略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回到平行的轨迹。

      直到,一条铁轨的崩坏,搅乱了整个学校的秩序。一本日记本上,出现了许多人的名字,以及和他们有关的各种讯息,一时间,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在无形之中监视着所有人。

      那本子也被他们传阅着,翻看着,讨论着,似乎有关日记隐私性的特质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本来他们不想去翻看,但一听到里面或许会出现自己的名字以及可能和自己有关的鄙陋行径时,就变得不可理喻。

      于是带着各式各样的主观去批判,所有没出现在在上面的名字,其中包括宋蕴。

      一时间她像是成了嫌疑人,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一个长得漂亮的文科班女孩不出现在这本日记上,好像就是天大的错误。

      人类可以忍受欣赏怪异的异类,却无法容忍怪异的同类。

      那篇日记我没有翻阅过,但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宋蕴的双眼通红,她一定哭了很久:“小眠,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我。”

      “别哭了,哭了就让他们得逞了。”我告诉她要坚强,其实看见她的眼泪时,我就忍不住了,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我实在不太会安慰她,只是摸着她的背:“小蕴,这个世界是有人喜欢香菜,有人不喜欢香菜,有人喜欢桃子,有人对桃子过敏。不喜欢香菜的人是不会管香菜是否优秀,甜美的桃子或是腐烂的桃子,对过敏的人而言没有分别。有些时候甚至腐烂的桃子对他们情绪的刺激会更大,所有不要管他们,做你自己好吗?”

      我很少叫她小蕴,因为觉得有些肉麻,但是在肉麻的话说出了口就没觉得有什么了。

      “我知道了。”她的目光变得呆滞,我希望是对那些流言蜚语都感到了麻木。

      就当我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时,老师把我和陈又青叫到了办公室。

      “你是宋蕴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一字一句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却又如此冰冷陌生。

      那一瞬间,我毫无疑问是慌张的,以至于站不住脚跟。

      陈又青看穿了我的情绪,一只手扶正了我。

      “老师,她怎么了?她没来上学吗?”

      “她妈昨天晚上就找不到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来上课。”老师的语气带着那种对坏学生的恨铁不成钢,可我知道她不是坏学生,她一直很乖很乖。

      我的声音依旧在颤抖:“老师我们能去找她吗?”

      “你们瞎凑什么热闹,回去上课。”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我觉得厌烦。

      第一次讨厌学校砌起的高墙。

      陈又青站在我旁边,他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被叫到办公室去。

      他跟我说,宋蕴失踪前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发给他的:陈又青,我们见一面好吗?

      我的心脏也好像被穿堂风给穿过,两次。

      陈又青扯出了一抹笑:“跟着我,唐雪眠。”

      我鬼使神差跟了上去,他带我来到了树林的矮墙边,向月光下的他像是黑夜的梦语,引诱着伸出了手。

      我紧紧握了上去,仅有一次的机会,唯一任性的一次。

      “我们去找她。”

      “嗯。”

      我和他一起在穿梭的霓虹里奔跑,在流动的风声里细语,在交错的路口寻找。

      他问我:“你觉得她会去什么地方。”

      我的脑海里居然没有一瞬间冒出的地点,对此感到有一丝的诧异,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一起好好休息了。

      休息,我脑中闪过黄绿的灯:“她也许会在那个公园。”

      说完两个人就朝公园飞奔,果不其然,她正坐公园的长椅上,注视着那个唱着歌还闪着光的旋转木马,手里的冰激凌滴落在地上,不偏不倚。

      我冲过去抱住了她,眼眶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了:“有我在,你别怕,你别怕。”

      “看,你喜欢的冰激凌已经化了。”她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笑着。

      我接过那个快要融化的冰激凌舔了一口:“嗯,好吃。”

      她好像也看到了陈又青,站在黄绿交错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朦胧又诗意。

      三个人走在路上,谁也没说为什么,谁也没问为什么。

      我们先把她送回了家,阿姨的眼神晦暗不明,但我想应该也许会有些许庆幸吧。

      因为我万般庆幸,是我寻回了她。

      陈又青和我走在路上,路灯把我们两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我对他说:“不用送了,你回家吧。”

      “你,还好吗?”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伸手碰了下巴,湿漉漉的,那是我的眼泪,就连哭声都悄无声息。接过了那张纸巾,道了声谢。

      转身走了,

      路灯看见他的影子想要伸手抓住长发,正如蜘蛛之丝。

      我也看见。

      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眼睛果然还是肿了,昨天晚上回去的时候妈妈问了一下宋蕴的情况,象征性教育了一下我。

      老师也把我和陈又青叫去提醒了几句,被我们用准备考试给敷衍过去了。

      两个人的事迹就像是被加速了般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当我们从办公室回来时,聚光灯特意打在了我们的脸上,起哄声音不断。

      也许更小的时候我会生气地骂一句“有完没完”。现在我只想冷静地走回位置,不给任何多余的情绪。

      陈又青在进门时关注着我的情绪,看我没什么波动也便放心得坐回了位置。

      即使我在怎么狠下心来,也没办法删去那些记忆,回头时,他正在看我,心意了然。

      而在我们这个故事里面的第三个人,宋蕴回到教室时同样受到聚光灯的审视。

      她回到教室时还给自己了许多心理暗示:没有人会不停的把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别怕。

      但是那些如同刀子的眼神让她无处遁寻,整个肺腔都像被一种名为羞愧的气体挤压,她的眼神四处逃窜,渴望找到一个不带着同情而是信任的眼神。

      没有找到,她自回到教室以来就一直一个人坐着,耳朵被无限放大,那些闲言碎语都被她默默捕捉着,直到那句。

      “也不知道为什么唐雪眠这样的学霸会和她一起玩,我说男神和女神才是真的般配。”

      唐雪眠和陈又青。

      她的崩溃就短短一瞬。

      她一个人走到了六楼,窗户里可以看到两个人,他们都在认真地听课。

      “是啊,我怎么配得上他们,如此同频。”

      她的眼睛像是充血般,一下课就找上了我。

      她一字一顿的问我:“还记不记得那件事。”

      我当然记得,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还是三年级的我和她相约在小公园里买冰激凌球,我们习惯每人买两个不同的口味然后换着吃,这样一次性就可以吃到四种不同的口味了。

      盛夏的蝉也很愚钝,对着我们的脚跟就是往下扎,清楚得记着那天我穿了一条时尚的牛仔七分裤,她穿着可爱的小粉裙。我毫不顾忌低头玩着那只知了,她故作矜持拒绝我的靠近。

      这时走来了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弓着背,手里盘着一串珠子。问我们知不知道前面要建一座游乐园。

      说着带我们去看看,笑容很是慈祥,还问我们冰激凌好不好吃,下次打算买给他孙女吃。

      我们两个看到漂亮的旋转木马都欣喜若狂,这样以后,就可以边吃冰激凌边乘木马了,不要太惬意。

      老人家笑着免费让我们坐了一圈,我笑着爬上了木马挥舞着手中不存在的木剑说:“我要当骑士,白马王子。”

      他说那我就是公主的随从。

      他们两个坐上了白雪公主的马车。

      夕阳是粉色和红色,有点像她的裙摆,我抬头看着天空又低头看她的裙摆。

      老人的影子在夕阳下长出了恶魔的犄角,我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的手向着裙摆之下伸去。明明是如此慈祥的一张脸,向任何人寻求帮助都不会被拒绝的一张脸。

      此时此刻,露出那副黝黑熏黄的牙,面目狰狞。

      白马骑士会挥刀斩向杀害公主的任何人。

      就当一圈结束之后,老人去调试机器的空隙,我抓住她的手狂奔。

      警笛声响彻绯红的天际,

      她的眼泪洒在裙摆上,是那片落日最美的余晖。

      从那次之后我就被禁止去那个公园,但是我无比庆幸从恶魔手中拯救了公主,要我付出鲜血也乐意。

      今天的夕阳也和那天一样,带着妖艳的红色。
      ……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唐雪眠,你总是那么幸运。”宋蕴的声线颤抖,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陈又青的Q、Q。那是因为你,他给你的那本笔记被我拿走了所以你不知道。”她的语气变得急切,像是在疯狂寻找结果。

      “我知道,只是没问,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的眼神里满是震惊。我深信怀疑一旦产生,便成了罪名。

      她把我的手甩开:“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模仿着你的语气,和他聊天,我就像是一个可耻的小偷一点一点偷走你们两个的情绪、关系,搬空自己内心深处和你的记忆。”

      我微微张着的嘴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两种情绪的交织快要撕碎我的心。

      “结果被一眼揭穿,他对我说你永远都不会是她。”她扶上自己的脸,哭不出来。

      自嘲的冷笑道:“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做朋友吗?别装了,你一直以为拯救了我,其实下一个遭殃的是你,所以你才带我逃的。”

      我好像从未认真地看过她的眼睛,

      在这之前,和她一起垒砌的一砖一瓦,高耸如云的堡垒。

      被一句“看啊,那不过是一座巴别塔。”

      你站在高处,嘲我缘木求鱼,

      我那自负的理性,轰然倒塌。

      我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就像是一根挣断弦的风筝,起初我会自责是不是自己太过用力,是不是应该放松一点,其实不然,那风筝早晚都要飞向云。

      太阳已经下山了,再也没有余晖可以抵御寒冷的夜了。

      我看向光秃的玉兰树,上面叽叽喳喳的小鸟,也许是风雨太大了,把好不容易筑好巢穴给打烂了,连带着那颗珍贵的纽扣都不见了踪影。

      高考的钟声不会给你留有太多的时间去处理多余的情绪,我选择性地忘记了那段时间,坐在书桌前单纯地写,认真地听。

      所有人都缓慢淡出了我的世界,我客观的屏蔽掉外界的声音,有关宋蕴的事,只是听着别人说了一句,不带任何情绪。

      甚至妈妈都会让我少看会儿书,去邻居阿婶家听会儿八卦,我听着也没什么想法。

      不过唯一能让我有所波澜的便是誓师大会,那个势必要把所有人都感动到的主持人,指望着他可以让我掉几滴眼泪。

      结果不然,几乎所有女生都拥抱着痛哭,而我还是雷打不动,默默看着情到浓时酝酿一下泪意。

      陈又青站在我们先前打扫卫生的位置,我惊奇地发现,之前的枯枝败叶居然是那棵樱花树。

      春意盎然,樱花自是未败。

      他向我招手,我站的不远不近,正如当初的我们那样。

      “陈又青,对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不过你的秘密我会带进坟墓里的。”他也知道我是故意逗他开心的。

      他眼睛里带着泪水,笑了笑,对我说。

      “唐雪眠,这道题你解得很好。”

      “唐雪眠,我要先走了。”

      “唐雪眠,烟花年年,祝你得偿所愿。”

      ……

      抬头看,漫天飞舞的花瓣又何尝不是树的烟花。

      明明是春天,可却为什么这么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倒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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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戳戳隔壁有小甜饼干《饼干盒与七剑客》哦~~7月18号开文,同款校园文,包甜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