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慕筝安

1、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
　　1.
　　我好想你，穆勒。

　　我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你了。

　　你在哪里呢？你又藏在哪里，伺机准备随时跳出来吓我呢？

　　2.
　　你还记得我们初识的那天吗？

　　我卧在浩大皇宫里的那一袭雍容之中，心情慵懒而空虚。

　　我知道邻国国王对我的万里江山虎视眈眈，不过我毫不在意。不过就是一死而已。在这个王宫里，我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内心什么都没有的你，将何以为继啊。我想起大哥临死之前对我的诅咒。

　　我看见了你，走到了大殿的正下方，跪在那一抹耀眼的蓝上。

　　你沉默不语，低头讷言。我却觉得像是在走过了苍茫雪原之后终于见到了那一只高飞的鹰。

　　喜悦而美好。

　　——孩子，这是你的新侍卫。

　　——谢谢母后。

　　3.
　　——你叫什么名字？

　　——托马斯.穆勒。

　　你眼神如水，圈住了我的每一天。

　　你目光如炬，索住了我所有的心神。

　　我多想可以就这样看着你，我多想可以拥你入怀，我多想可以永远永远的与你呆在一起，看王城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我头一次觉得，作为一个王，是多么的幸运。

　　每日，我怀着希望睁开双眼，一整日都缠着你，甚至会故意找人扮刺客，看见你英勇的挡在我面前，那表情，坚毅而冷峻。

　　但每日，我又会怀着永世不得超生的念头绝望，一次次堕入阿鼻地狱。

　　每当夜色降临，你总会眺望着那不知名的远方，哪怕我拉住你拥住你甚至霸道的在华丽的柔软丝绒中抱住你；你从来都没有抬起你高贵的头颅看过我一眼，哪怕我只要手一挥就可以让你人头落地；你从来都没有对我道过一句寒暄，哪怕是我举着玉玺命令你。

　　我知道你想走出这个华丽的囚笼。

　　但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哪怕代价是任凭命运的齿轮滑入某个不知名的境地。

　　4.
　　轻烟渺渺，缠绕着空中不知名的飞虫，眷念千重。窗外的阳光照射到积蓄千年的尘埃上，透亮而诡异。

　　——王，我爱你。

　　我不知道你的态度为什么一瞬之间转变的这么快，但我知道，我似乎，终于可以得到你了。

　　我颤抖着将你按倒在了床上，在不停跳动着的微弱烛光下，看不清你的表情。

　　——王，你弄疼了我呢。

　　我听见你吃吃的笑着，银铃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宫中不断回响，渐渐盛开出一朵魅惑的花，从妖冶的红唇延绵到全身。

　　我看见你如同触电般在我怀里颤抖，看见你语笑嫣然眼神如丝，一瞬间以为见到了蓬莱仙境中的曼妙仙子，正盈盈向我走来。

　　虽然我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

　　但我等不及了。

　　5.
　　——你其实是敌军的细作吧。

　　我将父王给我留下的浮生剑抵在了你那突出的喉结上，声音仓促而绝望。

　　你没有回复我，却第一次抬起了头。

　　蔚蓝无暇的眼眸中坦坦荡荡，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杂质。仿佛是个单纯而又无知的孩童般懵懂。

　　我看见你那近在咫尺的脸庞，突然间感到一阵悲哀。

　　我知道是你，否则邻国不会这么成功的绕过了一系列的防御关卡；否则邻国不会这么快的就兵临城下；否则……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心痛。

　　你这又算什么呢？利用我的信任利用我的纵容利用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你在对我说出那些违心的甜言蜜语的时候，一定恶心的想吐吧。

　　为什么一定要叫醒我呢？让我多做一会儿梦不好么？

　　——你知不知道，即使你成功你也只能死。留在我身边，不好么？

　　我伸出手，竭力想要拉住你，却被你一把甩开。

　　你的温度，苍白而虚弱。

　　——因为我是军人。

　　6.
　　我放你走。

　　我知道你一旦离开就不可能再回到我的身边，但我还是放你走了。

　　我就这样，目送着你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直至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这王城里的花，也要谢了一地了吧？

　　一地残阳。

　　7.
　　我整整衣领，带领着我最后的禁卫军来到了城门口，排兵布阵。

　　如果要死，我也要轰轰烈烈的去。

　　鼓声阵阵，我知道我该杀敌了。

　　死了多少人？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身后跟随我的脚步声渐渐弱了下去，只知道我又成功的砍下了一个人的头颅，只知道我又中了一箭又一箭。

　　我看见路旁的夕颜，开的是那么的美艳。

　　一如我当时看到你时的惊艳。

　　身体上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流失，我已经浑身浴血。

　　就像一头失魂落魄的狼。

　　触目所及，一道白光亮起，可我的浮生剑却早已断成两截。我静候着死亡的来临。

　　也许是我期待这一刻太久了吧。

　　我竟然主动迎了上去。

　　8.
　　一个黑影闪了过来，遮住了我眼中的所有视野。

　　我又看见了你，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你踉跄着倒在了我的怀中，胸口不断的汩汩冒出了血，我竭力想用手按住那些伤口，想要将血给压回去，可是没有用，血液沿着他倒地的姿势，流了一地。

　　你笑笑，像是想要抚摸我的脸。

　　可你终究还是失了那最后的力气。

　　穆勒，哦，穆勒。

　　我搂住你，笑得张狂而疯癫。

　　残阳胜血。

　　9.
　　你没有死对不对？

　　闭上眼，我看见了你，一如生前那般沉默寡言，伴我左右。

　　你单膝跪在那织金绣银的血红上，眼神温柔。

　　——王，我在这里。

　　我抚上你浴血的脸颊，将你揽入我的怀中。

　　——我知道，我知道……我颤抖的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惊喜的像是握住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我知道你没有死，我知道的。

　　你会一直伴着我，直到天荒地老。

　　后记.
　　西历27272年，王城沦陷。次年，新王即位，是为太祖。

　　人人都说，这王城的墓地里，一夜之间出现了一个疯子呢。

　　那疯子披头散发一身是血，守着一个无名墓碑，怎么也不肯离开，一日日靠吃居民扔的垃圾度日。

　　疯子不肯让任何人碰那个墓碑，他死死地抱住这个木桩，嘴里还常常念念有词。

　　就这样，日复一日。

　　——你叫什么名字？

　　——托马斯.穆勒。

　　啊，物是人非。

　　—FIN—2010.8.30—暑期收官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