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者之噬：云梯之上》格洛家的猫

31、沙漏

　　星期三上午，接连一个星期的雨雪天气终于迎来了喘息，凰骛的天空干净晴朗，久违的阳光轻轻照拂着森林和大地。

　　姜次的灵兽启蒙课地点这一次选在了土木学院的依文雀分院，凰骛古林区主干道的东面。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依文雀们从大家身边匆匆走过，他们的学院服是翠绿色，几乎与背景里的芭蕉叶融为一体。如传言里的那般，每个人肩头都停留着一只鸟儿，有的似麻雀，有的似黄鹂，有的似短脚鹎，有的根本分辨不出品类，每一只都精精巧巧的，脑袋和翅尖散发着盈盈的光彩——它们的学名统称“雀灵”，是依文雀独有的魔法宠物，每一个进入依文雀分院的学生，需要完成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学院的“翼林”召唤自己的专属雀灵。

　　雀灵的用途，一为情报：依文雀可以指挥雀灵飞到高高的地方，穿越云层和山海，跨过光明与混沌的界限，侦测混沌界的梦噬或者其他混沌生物的踪迹。二为医疗：没有依文雀，守护者们被破坏的记忆银河无法得到治疗——依文雀们搜集不到自然界各种各样的治愈元素，制作不出疗效神奇的液体药剂；当依文雀与雀灵幻化的任意一种乐器配合在一处，还能听到安抚心灵与灵魂的美妙乐曲。

　　“这些小家伙们真漂亮啊。”伊娅眼馋地说。一只格外活泼的雀灵从主人的肩头飞了起来，故意从大家身侧的空隙歪歪扭扭地经过，留下一溜烟绿莹莹的好似萤火虫的斑点痕迹。

　　“有人说，依文雀才是自然界真正的宠儿。”冰岚说，“除了加入战斗，他们无所不能。”

　　“说白了，就是后勤部队。”柯沫不屑地撇撇嘴，“花样再多，也是为前线服务，没什么了不起。”

　　柯沫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引得路过的男生和女生面色不虞。女生的雀灵“吱吱”叫唤着冲向半空，又从半空俯冲而下，对准柯沫的脑门。

　　眼看那长长的尖喙就要啄到自己的眼睛，柯沫尖叫一声，抱头往地上栽倒。

　　雀灵的身体忽而由实心变成虚影，径直穿过柯沫，随后像一枚回旋镖，稳稳地飞回主人的手心。

　　“哈哈，胆小鬼！”

　　女生在柯沫看不见的角度比了一个中指，神情鄙夷地拉着男生快步离去。

　　柯沫被章淼淼拽起身，姜次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飘了过来：“不要随随便便得罪一个依文雀，尤其是有脾气的——就算他们没办法用魔力把你撂倒，也有别的法子让你出糗。”

　　一行人来到用半人高的木桩围住的空地前，空地上只有许多拱起来的小土堆，像极了沙土工程的施工现场。

　　“新的灵兽在哪里？”洛凡一头雾水地探头探脑。

　　“稍安勿躁，它们都睡着了。”

　　姜次伸出右手，上百道细若蒲柳的枝条从他的指尖纷飞飘落，在那些土堆的表层掀起不轻不重的涟漪——这是姜次第一次在学生们面前展示魔力，他的魔力来源是木元素。

　　“土堆们”受到犹如叫醒服务的外力冲击，一个接一个站立起来，发出老年蛮牛般的沉闷低吼。它们约莫四米高，长长的脖子，脑袋与脖子一般粗细，肥硕挺拔的四肢，如果忽略背脊厚重浓密的深土色绒毛，看起来像极了电视上恐龙时期的“腕龙”。由于全身都是土蒙蒙的尘灰状，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睡觉的时候，很容易被认作一堆普通的沙土。

　　“这种灵兽的名字叫做‘沙漏’，土系灵兽。性格非常友好，亲近人类，当然——暴动期除外。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一批沙漏来自白蕉河北岸的迷雾森林，暴动期在明年。接下来，你们各自走到一只沙漏面前，朝它们微笑。”

　　姜次招呼着学生们与沙漏一一对应，“看着它们的眼睛，露出你们最甜美的笑容……对，冰岚同学做得很好……祝鑫同学也不错……月棂，微笑可不行，要露出牙齿……”

　　月棂仰头看着面前的沙漏，确保嘴角咧到了极限。

　　“哞吼吼——”

　　直到她的脖子都有些发酸了，沙漏这才感受到了诚意，压低脑袋，用鼻孔在她的头顶呼了一口长气，“噗噗啪啪”地，宛如蛮牛在放屁。

　　“就是这样。”姜次欣慰地看着她，“当沙漏接受你们的友善，就会通过鼻子对你们放屁……”

　　月棂一个激灵，向后跳开几米远——这个动作毫无意义，沙漏的屁在姜次说话之前已经放尽。

　　“它们的屁不臭，俗话说响屁不臭……大不了课后回去洗个澡。”姜次大喇喇地说。

　　沙漏的舌头在嘴巴周围打转，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月棂，好像期待着什么。

　　“喔，差点忘了，铁铲——就在那边的角落，去拿吧。沙漏们这会儿饿了，接下来它们会领着你们在附近寻找蔬菜地精，找到了，你们就下手挖出来，送给它们当开胃零食。那么，期待你们的友好互动，去吧……”

　　月棂在木桩的一角挑了一把趁手的铲子，那只沙漏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待她转过身，兽嘴大张着，发出了“嗷呜嗷呜”的嘶叫，两条前蹄腾空作揖，活脱脱人类世界的哈士奇。

　　月棂突然原谅了它对自己放屁的“恶行”：“你这个大家伙……还挺可爱。”

　　“哞吼吼……”沙漏听明白她话语里夸奖的含义，得意地转动着眼珠子。

　　“你有名字么？”

　　沙漏歪了歪脑袋。

　　月棂不知道它到底有还是没有，随意地说：“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哈哈’！”

　　“哞吼吼……”

　　“哈哈，你喜欢哪种蔬菜地精？带我去找吧！”

　　“嗷呜嗷呜……哞吼吼……”

　　哈哈对南瓜地精情有独钟，当它晃悠着巨大的身体，低着脖子在地面上深深嗅着，一旦闻到地精的气味，一只前爪便轻轻落在土壤的表层。这时候，轮到月棂出马，蔬菜地精们比其它地精安静懒散得多，月棂挖开土层的好几分钟内，它们莫说跑，连挪动也不带挪一下，就被月棂轻松提溜上来，再由哈哈迫不及待地收进嘴巴里。

　　挖地精的过程在月棂看来就是盲盒抽奖，但每一次开出的都是南瓜地精，哈哈把它们咬的嘎嘣脆，还时不时满足地砸吧嘴。

　　“你只吃南瓜的？”月棂奇怪地问它。一分钟前，格沛妮给她的沙漏挖出了一坨卷心菜地精，哈哈只瞄了一眼，就偏着脖子不肯再看，大有“哥看不上”的既视感。

　　“嗷呜……”

　　这一回月棂明白了哈哈的意思。它梗着脖子，微微点了点头。

　　一人一兽配合默契，月棂跟着哈哈从树林的东边跑到南边，再由南边跑到西边，穿越主干道，来到炽热如火的凤凰树下。

　　“哞吼吼……”

　　哈哈的爪子轻轻敲击土地。月棂会意，蹲着身子挥动铁铲。这一只南瓜地精比之前的几只活泼多了，它避开月棂的手，扭动着胖胖的身躯从土坑里一跃而出，往凤凰树后的竹排小屋钻去。

　　“别跑！”

　　月棂和哈哈赶忙追赶。

　　竹屋的门倏地从里面打开，晴陌站在门后，逆着阳光，他的表情若明若暗，似带着一丝不悦。他身上惯有的牛奶香水味这会儿闻起来也有些古怪，仿佛混杂进一股子臭气。

　　“月棂。”见到女孩，晴陌先是一怔，随之开口，不悦与臭气消失无影，“你和一头可爱的沙漏灵兽……姜次的课程？”

　　竹屋的门顺势在晴陌身后闭合。月棂轻轻瞥过，邋遢惫懒的女看守双目紧闭躺在米色布艺帘幔后的隔板床上，眉头锁在一处。杂乱无章的床头柜面，醒目地立着几个通体漆黑的大葫芦。

　　“是的，它……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哈哈’。”

　　月棂的目光依然盯着门板，但显然她的眼睛不具备穿透的魔力。

　　“贴切。”晴陌注视着女孩，“刚刚找年看守聊了聊凤凰树的情况，她体力不支，睡着了……你最近怎么样？‘赶马’魔法的教学进程如何？”

　　月棂立刻丧失了窥探门板之后的欲望，想向晴陌直接说明上官芙的情况，她认为上官芙并不是真心实意需要自己的帮助。

　　“那个，教授，上官学姐——”

　　“嗷呜，哞吼吼！”

　　哈哈的声音从竹屋的后方传了过来。月棂没能及时跟过去，它扭着身躯折返，不耐烦地用粗壮的尾巴轻扫月棂的腿肚子。

　　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晴陌也这么认为。

　　“这个大家伙找着了可心的食物，你去吧。”他善解人意地说，“我还有课，先走了。”

　　月棂被哈哈推着，顺利地挖到之前那只活泼的地精，不出所料又是一只南瓜“口味”。她看着哈哈快活地吞咽，咯嘣作响。哈哈面朝晴陌离开的方向，鼻翼里吭哧吭哧直冒粗气，随后脑袋扫过不太友好的弧度。

　　她开了一句玩笑：“哈哈，你不喜欢晴教授？”

　　“哞吼吼吼——吼吼！”

　　哈哈咬食得更大力了，长长的脖子伴随食物的下落一荡一荡，连带着脑瓜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