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对面的男友》hifumi

1、第 1 章

　　阿虎的男友不见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突然抛下同居了三年半的阿虎不告而别，熟悉这对的朋友都笑着说用不了几天，那家伙一定会蓬头垢面地回来，像头丧家犬一样蹲在门口。阿虎似乎也对此深信不疑，每天都准时下班，像块望夫石一样僵坐在客厅里，时不时被门外细微的风吹草动惊得坐立不安。

　　天气越来越热，阿虎的男友始终没回来。阿虎的工作渐渐忙起来，无法再枯守男友归来。后来，他干脆开着空调出门。他说，也许那家伙走时带着钥匙，哪天他回来，至少能有空调吹，不会热得难受。

　　大家都说阿虎是个好伴侣，但阿虎的男友却不是理想的对象。朋友们私底下传言，阿虎男友失踪前曾和几个朋友提过，父母对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回家结婚，就没法继承家里的财产。随着阿虎男友离开的日子越来越长，大家渐渐深信这个绝情的人不会再回来，但这些话，没人敢对痴痴等候的阿虎说。

　　夏夜里的一天，阿虎家里的空调由于工作太久，嗡嗡声越来越嘈杂。阿虎躺在双人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侧过身，像过去男友还在时那样在床上空出一个人的位置。盯着那个空位，大半个月来孤寂等待的煎熬一下子涌上来，眼里泛起一片酸楚。阿虎慌忙把脸埋在枕头里，让枕头吸走泪水。

　　躺了一会儿，阿虎的情绪也稳定下来。眼睛压在枕头上，眼球隐隐作痛。阿虎正要翻身，漆黑的视线里忽然晃进一道光线，紧接着，似乎是要证明这不是阿虎的错觉，那道光越来越亮，渐渐扩散成一个小小的圆形。阿虎伸手摸索了两下，他仍然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朝下躺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他的手轻易就能摸到脑袋下的枕头的纹路。阿虎睁大眼，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的景象。视线另一头，阿虎男友的身影渐渐清晰，脖子上松垮地绑了一条阿虎的领带，手指懒洋洋地夹着半截烟，吝于向阿虎投来施舍的一瞥。

　　突然看到男友的身影，阿虎终于控制不出情绪，一下子哭出来。视线瞬间被泪水模糊，男友的影子也消失不见。阿虎睁开眼，他还在房间里，只睡了半张床，枕头依旧是枕头，只是被泪水沾湿了一小片。

　　第二天，阿虎和几个朋友说起这件事，但没人相信他能透过枕头看到人，何况是一个早就离开这座城市的人。大家安慰了阿虎几句，默默摇摇头。

　　尽管没得到认同，可阿虎却相信男友并没有离开他，相反，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到他身边。当晚，阿虎又像前一晚那样，面朝下躺在床上，双眼圆睁着，数着心跳静待男友的回归。

　　倦意慢慢袭上来，阿虎硬撑着，时不时拧两下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丝毫不敢有所懈怠。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嗡嗡声，和阿虎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终于，圆睁的两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洞，那感觉就好像隔着猫眼窥视门外的世界，景色和人物无不微微变形，受视角所限，很难看个真切。阿虎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姿势，希望能看清那边的世界。

　　与前一晚不同，那边的世界是灰色的，所有东西都死气沉沉，毫无光泽。阿虎的男友依旧坐在椅子上，白衬衫上有一块很大的污渍，阿虎的领带缠在他的脖子上，像一根陈旧的绳索。所剩不多的烟升起袅袅青烟，他倦怠地望向远处的一点，完全没有发现阿虎的存在。

　　阿虎试着喊男友的名字，起初很小声，像是害怕惊动什么，最后终于毫无顾忌地大喊出来。男友没有回答，似乎根本听不见阿虎的声音。阿虎瞪大眼，拼命将脑袋往枕头里埋去。枕头的纤维刺向他的眼球，刺激得他流下了泪水，他也完全顾不上。突然，一只红色的眼睛占据了视线，他似乎发现了这个小小的洞，进而从这里反窥探阿虎的动静。那只红色的眼里燃烧着愤怒，恶狠狠地瞪着阿虎。那只眼是如此之近，几乎和阿虎的眼睛碰在一起。纤细的血丝根根鼓起，像是一把把燃烧的火把。阿虎被这充满恶意的视线吓了一跳，慌忙翻了一个身。眼睛消失了，男友的身影也消失了。

　　抹开额头的冷汗，阿虎怯怯地躺在床上，不敢再窥视枕头对面的景象。突然，压在枕头上的耳朵里却飘来了男友闷闷的声音——

　　“阿虎……”

　　阿虎惊诧地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人。他试探性地把耳朵压在枕头上，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阿虎……过来……”

　　一星期后，警察在阿虎的房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生生闷死了自己，奇异的死状让在场所有的警员感到不可思议。阿虎的床下，躺着阿虎的男友已经死了大半个月的尸体，由于房间一直开着空调，尸体腐败得并不严重。他面色青紫，脖子上缠着阿虎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