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梦 ...
-
“夫子，敢不敢来比一比？看谁射到的猎物多。”赵嘉禾身着黑色毛领厚袍，头发利落的束起，背着弓箭，拽着缰绳，挑衅般勾着唇看向楚安，巾帼须眉，肆意鲜活。
“公主，请。”楚安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驾！”赵嘉禾夹紧马肚，双手拉着缰绳，马立刻冲了出去，楚安紧随其后。
“勇乐公主，勇乐公主…”侍卫在后面叫了着，恰在这时，赵微凉从帐篷出来，认出他是赵嘉禾的侍卫，便出声询问：“金侍卫，怎么了？”
“参见威仪公主。”金侍卫立刻行礼。
“免礼，方才听你提到嘉禾，她怎么了？”
“回长公主，勇乐公主和楚太傅去狩猎了，属下担心公主的安危。”
“你且去跟着吧，对了，给她带上衣服，她贪玩的紧，介时须劝她回来。”赵微凉将手上的披风给他。
“属下遵命。”金侍卫接过，策马离开。
回到帐篷中，母后唤她坐到自己身边：“微儿，此次狩猎，来了不少好儿郎，你瞧着可有心仪的？”
“母后，您就别操心儿臣了，儿臣啊这辈子就赖着您和父皇了。”赵嘉禾微笑着，轻轻拍了拍母后握着的手。
“微儿，别老闷在府里，多出来走走。”父皇笑着：“看看嘉禾，整天闯祸，多活络。”
“那父皇是在说我死板？”赵微凉佯装生气，靠着母后：“母后，您看父皇。”
“说我们微儿做甚，我们微儿禾儿一样好。”母后搂着她，看向父皇。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他笑呵呵的接受批评。
“父皇，什么时候开始狩猎？”赵微凉坐好，看向父皇。
“一会就开始，等等，禾儿呢？”
“她和太傅先去了，我已让他的侍卫跟去。”
“唉，这孩子。”母后叹气，跟个皮猴似的。
“禾儿还小，顽劣些也无妨。”父皇很满意。
“唉，都是你纵的。”母后扶额。
赵微凉微笑着，眼前突然变的鲜红一片。
她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却越来越远……
下一刻从床上惊醒，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汗顺着额头大颗大颗落下，和泪混合在一起，她下床梳洗，换好衣服，看着镜中面无血色的自己。
这段时间以来，她时常被噩梦惊醒，闭上眼便是满目的尸体。
宫殿被烧毁，侍卫和侍女抵抗的身影，幼小孩童奔跑尖叫的声响。
父皇母后推搡让她快跑的模样、禾儿与她一起杀敌的模样、英儿死在她面前的模样。
每每想起，便周身泛冷。
明明已经春天了，她却感觉冷的透不过气。
“楚安……”赵嘉禾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赵微凉也眉头紧皱。
“徐将军。”一边的将士像他行礼。
还有什么不明白呢，楚安，背叛了…不对，他自始至终都效忠东瀛。
心像被捅了一刀，明明没有伤口却满是疤痕。
一个失神，她被人拍晕，而为了接住她的赵微凉也被打晕。
在醒来，她已经到达东瀛了。
“微凉，你醒了吗？”江予礼站在门外，轻轻敲门。
赵微凉没理会，自顾自的发呆。
“微凉…”江予礼推开门，赵微凉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黄袍加身，不怒自威。
慢慢和她脑海中的少年重合，可他什么都变了…
“微凉……”他单膝跪在她身侧。
她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玉佩，江予礼瞳孔骤缩：“不要！”
玉佩应声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这是当时江予礼送她的定情信物，自知道他立后，她便将玉佩带在身边，时刻警醒自己，再不入这火坑。
江予礼看着玉佩残骸，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在给你做个新的。”
“受不起。”她终于开口。
“…微凉喜欢什么样式的，我试着做…”江予礼岔开话题，伸手想去握她的手。
“不必。”她起身走到离这远些的窗边：“我妹妹在哪？”
自醒来便没看见，在加上前两天昏迷……
“……”跟过来的江予礼停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赵微凉转身看向他，眼神锐利，杀意尽显。
“…在徐将军府上…他说会照顾她的…”他被她的眼神刺痛，移开了视线。
下一刻，清脆的声响自他耳边传来，他看向她，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你把我妹妹当什么？！”赵微凉气的浑身发抖。
“朕…我没…微凉，你别激动，我现在就让他带你妹妹入宫。”江予礼生怕她像前两日一样气急攻心晕倒。
“来人。”他唤来仆从，让他去请徐将军入宫：“让他带着那位…公主一同。”
——
“承德，你…你这叫怎么个事儿？”
“娘，我会娶她。”
“你！是亡国公主也就罢了，还是个瞎的…”
“娘，以后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
“你，你这犟脾气，为娘早晚被你气死，你战功赫赫，求娶谁家姑娘不行，你偏…”
“老夫人，徐将军。”仆从行了个礼：“徐将军，皇上要您带着…那位公主一同前往宫里。
“好。”徐睿奇立刻离开母亲的屋子。
到了宫里，徐睿奇先将赵嘉禾扶下马车，和江予卿对上，他对江予卿行礼：“参见康乐公主。”
“免礼，这是？”江予卿看向一旁的赵嘉禾。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
“参见康乐公主。”好在这时，仆从的声音吸引了江予卿的注意力：“免礼，陛下在何处？”
“这…”
“如若陛下怪罪，便说是我要挟你带路。”
“那公主，将军，请随我来。”
“参见陛下。”江予卿和徐睿奇向江予礼行礼。
“免礼。”
“禾儿！”赵微凉立刻上前抱住她。
“阿姊！”听到赵微凉的声音，她突然鼻尖一酸有些委屈。
随后仔细查看她手腕是否有伤，刚松了口气便对上她空洞的眼神。
“禾儿…你…你的眼睛？”她心疼的看着。
“大夫说会好的，没事的阿姊。”赵嘉禾扯出抹笑想安慰她，自己却先落下泪来：“…阿姊…父皇母后……”
“……”赵微凉闭了闭眼，强忍着泪水：“阿姊会陪你…”
江予卿看着她们，又看向江予礼：“陛下。”
“卿儿，朕说过你不必这么称呼。”江予礼笑了笑。
“我有事同陛下讲。”
江予礼和她到了书房。
“陛下可记得北临与东瀛互不开战的约定？”江予卿觉得他疯了。
“…卿儿，一切都是为了东瀛啊。”
“可这样，其他国都如何看我们？陛下将东瀛的信誉至于何地？”
“…好了，朕有自己的考量。”江予礼叹了口气。
“…”江予卿无奈行礼：“陛下，臣，僭越了。”
“卿儿也是想为东瀛出一份力，朕不会怪你。”
“谢陛下。”
出去时，赵微凉抱着赵嘉禾，徐睿奇见他出来，立刻跪下行礼：“陛下，臣有一事请求，臣想请陛下赐婚。”
“徐将军想求娶谁？”江予礼愣了下才开口。
“臣想求娶北临公主赵嘉禾。”
“这…”江予礼看着赵微凉的眼神：“…不若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徐睿奇看向赵嘉禾，目光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我不愿意。”没有半点犹豫，经此一遭，她如果还爱他，那便是狼心狗肺的叛徒。
“……”徐睿奇没在说话，沉默的看着她。
“…徐将军，先起来吧。”江予礼开口。
他起身，默默站到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禾儿…”赵微凉颤着手去摸她的脸，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她们只有彼此了。
“阿姊，不哭……”她摸索着去擦她的泪。
其实，刚醒来就是在徐府，发现自己看不见时，她真的想一了白了，不过，徐睿奇发现后制止了。
江予卿和她们说了会儿话，最终离开，徐睿奇等她们说完走到她面前：“公主…之前不是说喜欢臣吗？
“…我喜欢的是楚安，不是徐将军…”她眼神空洞无光，徐睿奇移开视线：“可是…你说过，无论我是谁…”
“我胡诌的，徐将军不必当真。”赵嘉禾摸索着茶杯，似乎这能使她平复情绪。
“我…可是…”可是我当真了…
他握住她的手，却被她用力挣开。
他失落的收回手。
和江予礼吵完回来的赵微凉，黑着脸将赵嘉禾护在身后：“我竟不知东瀛何时同北临一样开放了。”
“……我，抱歉，冒犯了…”他看了赵嘉禾一眼，知道无法带走她，只静静看了会儿便告辞了。
爱上赵嘉禾后，没人比他更希望自己只是楚安。
皇命难违。
他将时间一拖再拖，不时劝阻，可都没什么用，从冬天拖到了春天，直到没办法拖。
昔日同僚死在面前，痛斥他是叛徒、奸细，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只能淡漠的看着，周围都是盯着他的眼睛，他不能转身，不能有任何别的情绪，这是一场名为忠诚的测试。
他厌恶战争，尤其是没有理由的。
但他不能违抗旨意，唯一请求只有保住赵嘉禾。
他终是没保护好她，从北临到东瀛，她昏迷了三个月，大夫都不敢说一定能醒，他衣不解带的照料，直到她醒来。
他激动的叫大夫，在得知她看不见时，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玩伴、仆从尖叫哀嚎着死去，醒来眼睛还看不见了，她该有多害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