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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救济劳动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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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午夜,除了银色的月光,再没有什么光源了,单调的路途上只有几声微弱的虫鸣作伴。
“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方寻烬耐不住寂寞,先开了口。
“成年白面虎的增生膝盖骨。”白荒淡淡地道。在黑夜里她一直戴着骑士袍的帽子,以免被其他生物发现。随后她拍了拍袍子的内口袋,里面应该是装着一块手掌那么大的骨头。
“那你这可算超额完成任务了。”方寻烬点点头,回想了一下她杀死的白面虎的数量。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白荒转过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她,身高一米八上下,轮廓棱角分明,眉眼给人的感觉很干练锐利,十分英气,只不过,方寻烬的性格可不像看起来那么严谨冷清——就像她从来不会按要求好好剪头发一样。
“我叫方寻烬。”她回答。
“方寻烬?”白荒皱起眉头,又抬头看了看她,“灰烬的烬?”
方寻烬不好意思地笑道:“比较,嗯,中性化。”
白荒把帽子又往下扯了一点,并没有对这个名字作出评价:“我叫白荒。”
方寻烬嗯了一声,看了看手表,时间接近一点,在黑夜中的森林行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两人找了一片四周都有大树的空地,就地休息。
上半夜,不,准确来说是前三个小时归方寻烬守夜,她靠坐在树边,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改装枪,把弹夹卸下又装上。
她转过脑袋,白荒已经沉沉睡去了。月光透过密叶落在她的睫毛上,方寻烬多看了几眼才移开视线……十分钟后,眼神又飘了回来……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荒对着面前的女子道,声音平淡,不容置疑。
一把匕首落在两人面前的地面。两人站在一幢大楼里,四周燃烧着熊熊烈火。
白荒没有动,对面的女子看着,眼神寒冷:“捡起来啊,你离开这里只有一步了!”
“我知道这是‘众神’的效果。”白荒的眼神比女人还要麻木,“我们已经见过不下十次了,我也没兴趣陪你玩了。”
女子似乎没有听到白荒说的话,眼神空洞,像既定好的游戏角色一样不断进行下面的剧情,“你要活下去啊,这是你的任务啊。活着才有未来啊!”
“杀你这件事在我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反正你今天死了我们明天还会遇到。”依旧是不变的平静。
“可这是命令啊,”见白荒无动于衷,女子缓缓捡起了匕首,“理智点,一腔热血的感性救不了任何人!”
“我看起来很有热血吗?”白荒面不改色地嘲讽,“下次能不能针对性换点台词。”
在交谈的间隙里,身后的大火逐渐蔓延,吐露出一点不显眼的爆鸣,绯红吞噬着每一寸土地,绝望的火舌舔舐着伤痕累累的身体。
“喂,白荒,醒醒。”
熟悉的声音把白荒从噩梦中唤醒,方寻烬半跪在白荒面前,摇了摇她的肩膀。
她睁开眼睛,模糊的光影在视线之内重组,确认了眼前晃动着的模糊人影是方寻烬,她眼神随即恢复平静。但从她不算平稳的呼吸声中,方寻烬可以判断出她很紧张,不是害怕的那种紧张,更像是一种攻击前蓄势待发的状态。
“做噩梦了?”方寻烬一只手端着枪,另一只手轻轻把白荒脸边的头发拨到耳后。
白荒迟迟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调整着呼吸。在方寻烬准备起身时,白荒如思考了许久般突然开口道:“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嗯,你说。”方寻烬重新像刚才那样对着她,而后她才发现,觉醒者眼中包含的不是疑惑。
“如果有一天,有一场必死的仗要你去打,或许可以救很多人,或许谁都救不了,你会怎么选?”
方寻烬几乎没有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能够死在战场上,是一个战士的荣幸。”
“如果活着,才有报仇的可能?”
“可那些人死了,对吗?那些你原本有机会救下的人死了,你的反击,不过是对自己的宽慰。”方寻烬很认真地说,她不清楚白荒为什么问这个,但她给出了自己心底的答案。
对于这个愚蠢的答案,白荒早有预料,她面色如水,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觉得,绝对的理性是对是错?”
方寻烬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她给不出答案,沉思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妥当。
“算了,不聊这个。”白荒看着她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知道‘众神’吗。”
方寻烬确认自己脑海里没有这个名词后,道:“听起来,有点像什么邪.教组织的生物药剂。”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大部分基因药剂都叫这种奇奇怪怪的名字。它们的制造商总爱在名字上花费心思。
“这是我做这些梦的原因,”白荒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是有一部分觉醒者会变成科学家的私人杀人利器的原因。哦,当然,你一般见不到他们。”
方寻烬看着她有些无奈的笑容,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确实是药剂,是隶属于军方的科学家研究的。”白荒淡淡地讲述着,“注射后的有效期是一个月。但只要进入了预备营,他们就没有权限再给我们注射‘众神’了。”
“所以,”方寻烬听得云里雾里,“‘他们’是指?”
“你可以理解为,准预备营里的研究人员。直接进入预备营的觉醒者接触不到‘众神’。”但白荒没有说,除了她,其实也很少有接触过“众神”的觉醒者活着出来了。
其实通俗一点说,预备营就是专门训练觉醒者的地方。而准预备营,就是惨无人道的觉醒者实验室。
方寻烬从张辛易那里得知了准预备营的基本情况,白荒没说出来的话,她也能猜的大差不差,“那‘众神’的效果是?”
“就是梦。”白荒阴下脸来,“不同的梦,但中心应该都是一样的。很真实。并且,你可以控制它的走向。”
“啧,”方寻烬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她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听着可真像新型毒品呢。”
“梦的内容不尽相同,”白荒撑着头,回忆了好一会,“比如,你要逃离一个地方,带走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但你需要杀死对家,无辜的人,甚至并肩作战的朋友……但目的,都是自己要活着,带走情报。如果你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就会被杀死,用不同的方法被杀死。然后梦境会一遍一遍地重复,直到你活着走出那个人间炼狱。”
方寻烬听得出神,白荒却很平静,没有一般被这种精神药剂长期折磨的人会有的激动。过了一会她才问道:“‘众神’会让你们失去怜悯,眼里只有生存,和敌人?”
“差不多,据我的了解,每个人的程度不一样。”白荒叹了口气,“虽然通过和梦里的人对话,我能感觉到,‘众神’的目的应该不是这样。但应该是技术不成熟的问题,药剂没有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虽然这已经是第四版了。但他们还是只能把一些觉醒者打造成没有人性的怪物。”
“他们应该是想制造一种能让人适应战场的注射剂,”方寻烬托起下巴,结合起现在的实情思考道,“不过没成功。”
“嗯,”白荒也是这么分析的,惋惜地说,“这样的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很多觉醒者都变了。”
方寻烬看着平静如水的白荒,意识到了关键的问题:“那你……你没有受到影响,是和你的能力有关吗?”
白荒用浅紫色的眸子看着她,眯起眼睛,神色流露出一抹警惕。
“当然,你也可以不说。”方寻烬的眉头舒展开来,她不指望白荒会主动告诉自己,连张辛易都没有研究出来,那就算白荒自己知道,又怎么会告诉她这个外人。
过了几秒,意料之外的,白荒还是开口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
方寻烬愣在原地。百分之九十五的绝对理智,听起来没有什么“千里眼”,“顺风耳”那么拉风,但实际则恰恰相反。这个能力不是显现在外部的,难怪朝圣国的科研人员一直确定不了她的能力。
她从来没有把一句话说得这么坚定:“这是为了战斗而生的能力!”
怪不得她没有因为“众神”失去人性,甚至活着离开准预备营。她也基本上不会出现慌乱的情绪,更有用的是,她可以完全理智地分析自己和他人的情况,做出最合理的判断,她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如果她落到那些科学家手里,这种能力的出现,必然会引起新一轮的风波。
“既然觉醒者这么有用,为什么准预备营要在你们身上试验这样折磨人的‘众神’,”方寻烬想了想,问道:“听你刚才说的,这不就相当于暴殄天物吗。”
白荒挑了下眉,神色有些复杂:“因为觉醒者最大的作用不是作战能力,而是研究价值。”她自己身为觉醒者,再清楚不过。觉醒者只是帮助人类更好地在这个因为宇宙之啸而变得野蛮荒芜的世界上更好地存活的利器。没有觉醒者,人类一样可以生存,只是可能艰难一些罢了。
方寻烬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顿时有一种想扇自己巴掌的想法,“你刚才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涉及机密了吧?你不担心我告密?”这是这一天来,她第二次接收到机密消息了,起因都是自己的好奇心,一种异样的警觉涌上心头。
“既然你能找到我,就说明有人向你说明了我的情况,你已经自愿来了,又怎么可能去告密呢?”白荒嘴角挂着笃定的笑容,那种带着漠然的眼神让对方想到了雪地里俯视猎物的猫科动物,和先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倒不如说,之前的疑惑全是她的伪装。
“况且,这件事说出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甚至拿不到半分钱,那些科学家为了私下研究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你。还有,”她慢悠悠地道,“出于你们所谓的道德主义,你,还欠我一条命。”
“等下,你……”方寻烬意识到自己被又威胁了,抿了下嘴,恍然大悟,不论从人性还是理性的角度,自己都没有理由告密。还有一点,结合张辛易给的信息,她刚刚才想到,甚至让她有点恼火,“你才刚离开预备营不久吧,在外没有可靠联系人吧……有这样的能力,孤立无援可不是好事……”
自己在了解到这些机密后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一定不会泄露,相当于被迫与对方捆绑上了一层友军关系,如果对方只透露了绝对理智,那她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对方还透露了“众神”,这个牵扯面就大了。她没有给自己思考和拒绝的机会。
“嗯,说对了。”白荒几乎不愿意掩饰自己的算计,笑容很不真诚,毕竟对方也猜到了“反应挺快。”
方寻烬带着些怒意正视她的双眸,一天被威胁两次对于她来说真是前所未有。但马上,她却发现那双眼睛里蕴含的神情变成了勾人的笑意,她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稍微冷静后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
对方的心智和狡黠程度完全和方寻烬预计的不同,如果不能变成朋友,那自己只可能成为为了明哲保身而被利用被威胁的保镖和应急的救济劳动力,这样的情况太被动,所以,她要考虑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