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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偃人 ...

  •   送走惊雨后,萧雨翂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木质的门上,轻轻一用力,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来。

      她越过门槛,缓步踏入,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精致的雕花处处装饰着不凡。

      萧雨翂收回打量的目光,轻叹一口气。

      她进屋坐下。

      盯着空茶杯直发愣,手指不知道触到了什么,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

      萧雨翂抬起右手,原先白皙的手指处,有细小的小血珠涓涓冒了出来,再低头,惊奇地发现罪魁祸首是那怀表。

      怀表还在!

      萧雨翂顾不上手上的小口子,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拿起怀表。

      但是,怀表碎了,表针不翼而飞,只剩墨黑的表盘,就犹如萧雨翂现在的未来,看不清道不明。

      这给萧雨翂增添了几分愁绪,她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脑袋的谜团越缠越紧,毫无思路,相比起来,她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弄清楚当下自己所处的地方。

      ************

      穿过游廊,抵到暖室,屋中有一股异香,从中间那口紫金兽铜炉中发散而来,幽异的一缕香魂从鼻间流入,肺腑自生一股暖意。

      不知是什么香,沁人心脾。

      “阿珂,身体不好,这眼瞅着入了秋,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只见蒲伊半搂着沈云轲进了主屋,怀中人尚未言语,继续道:

      “这皇帝刚坐稳龙位,迫不及待就伸出触须试探,呵,四大世家刚立所谓的圣女,各方就按耐不住了,各自站队,眼瞅着你逸纤阁势力最弱,裴忌一死,就把脏水全往这儿泼,真当我梵宗楼都是死的。”

      沈云轲闻言,神色并无波澜,抬起自己的手臂,轻嗅,皱眉:“我去洗漱了再来。”

      蒲伊送走沈云轲,看着前来回禀的惊雨,问到:“门口那人是谁?”

      惊雨不卑不亢地回道:“是阁主在林子里捡到的。”

      “嗯?捡?”蒲伊蹙眉。

      再问,惊雨也不知道具体底细,蒲伊挥挥手,让惊雨下去。

      蒲伊拿上婢女捧上的衣裳和脸帕,轻车熟路,去到沈云轲浴池之处。

      萧雨翂短暂的歇息过后,在婢女的指引下,前往主屋,向沈云轲打听现下的处境。

      “沈姑娘”

      萧雨翂回想起刚回来的时候喊沈云轲全名带来的众人错愕,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一种称谓。

      沈云轲闻声回首,她自午觉中醒来,精神恢复了一些,明显是对萧雨翂的称呼有些诧异,眉梢眼角染上笑意。

      听多了阁主的称呼,直呼名讳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在沈云轲的身上了,乍一听,说不出来的奇怪,也难为仆人都是那样的表现了。

      沈云轲一笑,萧雨翂要准备的话一滞。

      尽管一路从院子中走来,见多了古色古香的建筑,内心已经接受了这类似古代的环境。

      但当标致清冷的古装美人轻轻一笑时,萧雨翂心中还是惊艳万分。

      “先前在马车上说过,我被婆婆推了一把,来到此,心中疑惑万分,不知道沈姑娘能否解答一二?”

      话毕,沈云轲端起手中的茶壶,酌上两盏清茶,示意萧雨翂坐下,细细聊。

      “我不认得你口中的什么婆婆,要说行为怪异的婆婆,这中明国可能只有一位虔婆婆,略微符合。”

      沈云轲轻抿一口茶,继续:

      “可这虔婆婆又和你口中所述有些出入”

      “虔婆婆,祁州人,芳年三十出头,因身居国师高位,尊称虔国师怪为拗口,世人便改称虔婆婆罢了。”

      萧雨翂闻言,暂且想不到什么头绪,将虔婆婆记在心里,日后有机会再说。

      “方才沈姑娘所言的中明国,可是此处国家地名?”

      沈云轲瞥了一眼萧雨翂,似不经意:“嗯,四洲三分,北边的北齐国,东边的东韬国,中间的,也就是中明国。”

      接着从沈云轲口中,萧雨翂逐渐了解到,这个世界跟她原先设想的古代又有些不同。

      除了每个国家的皇室贵胄外,民间也有不少势力,或习武,或惯会机杼之术,亦或是善会事鬼神的巫祝。

      原本三国之间互相斗争之时,各大势力一致辅佐皇家抵抗外来威胁。

      但是三十年前,东韬国趁着中明国皇帝新继位之际,大肆侵略其他两国,逼得两国联手对抗,遭受大创,方才白旗投降,签订下和平契约。

      外患平定,内忧就伺机而动。

      皇帝在经过这几十年的大力肃清,自认为坐稳了皇位,便打起了民间势力的念头,平静的表面再次被打破。

      愿习武练身之人,被大世家招揽而去,逐渐形成了以四大世家为首的局面,而巫祝一脉,讲究自身机缘,势力自然不大,但惯会侍奉鬼神的本事,倒是惹人羡慕不已,不过到如今,也只剩了一个虔婆婆,被尊为国师。

      习武也好,巫祝也罢,都是靠修炼自己,这唯独靠外力的,便只有机杼一术,其主要势力便是一楼一阁,其一就是沈云轲的逸纤阁,另一便是蒲伊所在的梵宗楼。

      说罢,沈云轲捂住嘴角,轻轻地咳嗽,好似这番话花费了她很大的气力。

      缓过神,不理会早已听入迷的萧雨翂,自顾自地说道:“你一无所知,寸步难行,保命都难,不如就留在我逸纤阁罢。”

      素不相识的堂堂大阁主,不仅救了会自己,还让自己归安,纳她入麾?这是为何?

      尽管萧雨翂对眼前人琢磨不透,但眼下并没有其他法子,便应了下来。

      “阿珂,这人什么来头,得的你青眼相识,收进这逸纤阁?”

      谁也没注意屋中多出了一人,这人仿佛凭空出现,突然出现在那里。

      沈云轲风雨不惊,回头一瞧。女人站在她身后,赤着双足,只穿了里衣,颈窝旁锁骨线条若隐若现。她衣衫不整,却毫不避讳,一旁的婢女们垂下目光,不敢直视。

      女人拿着大氅披着沈云轲肩上,挨着沈云轲,便坐了一下来。来人正是在门口有过一面之缘的蒲伊。

      沈云轲看着蒲伊,眉间带有几分忧色,

      “怎的衣裳不穿好,便出来了?”

      “听闻你捡回一人,出来瞧瞧。”

      沈云轲向萧雨翂招招手,示意她先回去。

      萧雨翂离开后,沈云轲接过婢女递上的衣裳,给身边的蒲伊穿上:“寻寻乐子罢了。”

      “裴忌身死一事尚未解决,她行为怪异,来路不明,留在逸纤阁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逸纤阁虽是势力不如从前,但也由不得他们乱泼脏水,做事畏手畏脚,倒显得我胆怯了,何况是莫须有的罪名”

      “阿珂!”自从圣女出世以来,沈云轲明面上虽如旧,蒲伊却总感觉同她愈发疏离,愈发摸不透她的心思,每次谈话都能将她气得要死,但一见她,眉头的郁结忧急便化作一股叹息,偏头,声音微软:“这不是怕你身体不好,过多劳累么”

      沈云轲不为所动。

      “你当真要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怪异女子?”

      “你几时见我玩笑过?”

      “你要是喜欢有趣的人,我便给你抓些伶人过来给你唱曲?或者做些逗乐子的机杼出来给你,可好?”

      “少主,你在我这逗留时间已久,再不回去,世人该说梵宗楼的少主叛变了我逸纤阁。”

      蒲伊面色发沉,一言不吭地离开。

      却说萧雨翂跟着来时的路,回了自己住处,她心中思绪起伏,沈云轲的话,让她对现下处境有了大致了解。

      尽管现在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所谓的虔婆婆,看看虔婆婆是否与自己莫名到此有关。

      异乡独客,孤夜难眠,萧雨翂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身,走到窗边。

      下半夜里,月上柳梢,天边几点星子,寒光寥寥,青瓦悬檐,几盏昏暗的华灯。

      忽的黑影闪过。

      萧雨翂眼神一暗,随手抄起花屏,推门出去。

      九天之上是月光,纷纷扬扬,似柳絮随风而起。

      下雪了。

      雪态冰姿,映着绮丽红墙,煞是好看。

      萧雨翂一时之间忘了出门的目的,看呆了。

      沙沙沙,耳边传来脚步声。

      萧雨翂猛的回神,高举花瓶,握着花瓶的手,青筋隐约可见。

      她盯着拐角处,一眨不眨,忽地一阵风声袭来,萧雨翂鼓起全身力气率先踹出一脚,同时,“砰”的一声,手中的花瓶应声碎地。

      对面而来的东西,也散了架般,铺满拐角。

      萧雨翂惊魂未定,仔细一瞅,发现碎了一地的,竟全是木头,一不留神,碎屑中一道小黑影直奔院外而去。

      萧雨翂望着追不上的黑影,一脸沉重。

      短暂的寂静过后,明艳的火光从院外而来,带头的是惊雨,看了一眼地上的碎木,和杵着不言语的萧雨翂,心中便有了计量。

      “阁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萧雨翂望向来人:“我听了沙沙声,便起床查看,一时失手,好像将它砸坏了。”

      “是在下考虑不周,忘记提醒阁下,夜里会有偃人巡察,确保逸纤阁内安全。”

      “偃人?这是机杼之术么”萧雨翂想起白日里沈云轲说过逸纤阁就是靠机杼一术安家立命。

      “正是”

      “那方才偃人内部的东西是什么?”

      “喏,是机械鼠,藏匿偃人之中,偃人并无攻击之强,偃人破碎时,机械鼠便可通风报信。”

      说着,惊雨拿出袖中的机械鼠示意给萧雨翂看。

      并无奇特之处,和沈云轲最开始在马车上的那只一样。

      萧雨翂恍然大悟,惊动惊雨,内心不免有些害臊,

      “抱歉,这偃人好似被我损坏了。”

      “无妨,阁内安全便无妨,不过,近段日子,逸纤阁不太太平,还请阁下多加注意。”

      惊雨拱手,转头,挥挥手,示意婢女将残屑收拾干净。

      “不知能否留下这些碎木,让我研究研究,”萧雨翂看着婢女收拾,突然出言道。反正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儿干,看能否增进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惊雨微愣,看了一眼萧雨翂,想了想这也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阁主应当不会怪罪,况且阁主对眼前人兴趣正浓,便将碎木留给了她。

      送走惊雨和护卫婢女,庭院又安静下来,萧雨翂将地上的碎木捡回屋内,择一宽敞地,铺开来,细细研究。

      “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敲锣打梆,一慢四快。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萧雨翂听着屋外更夫的声音,才察觉到现下竟已到了寅时,无须多久,就要天亮了。

      萧雨翂放下手中的偃人身体,强迫自己上床睡觉。

      一夜无眠。

      ******

      天光大亮,屋外传来喧嚣,萧雨翂清醒过来。

      门被推开,白光大噪,一时眼睛适应不了,睁不开。

      “呦,是我鲁莽了,闯了进来,早知小家伙还没醒,我便迟些来了”

      萧雨翂拿手挡住日光,看向来人,来人正是沈云轲。

      “昨日听闻小家伙被我这偃人吓到了,今天便特意来赔罪了。”

      说是赔罪,可是沈云轲毫无愧疚之意,由着婢女端上的茶水,自个坐了下来。

      萧雨翂不知道沈云轲前来何意,虽说收留了她,但眼前的女人深藏不漏,总觉得平淡的外表下,是无尽深渊。

      萧雨翂不动声色道:“昨夜我失了手,砸坏了偃人,还望沈姑娘见谅。”

      “我这院子什么都有,唯独少了些乐子,平常做些偃人陪伴,砸坏了,这乐子也就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雨翂思索着有什么可以补偿,但身无分文,着实难办。

      沈云轲看着萧雨翂陷入沉思,好笑地轻摇了摇头,眼神一瞟,看见了萧雨翂捡回的碎木。

      “这是?”沈云轲上前拿起萧雨翂折腾一夜的残骸,略有震惊:“你是修好了?”

      萧雨翂看着沈云轲手中的偃人,七零八落的身体,不知道萧雨翂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勾连起来,相当于修好了,但是仔细瞧,又有些细小不同。

      原本由一节木头做的手臂,被萧雨翂分成两节,类似于人的大小手臂,在偃人的关节处,又做了机轴,线一抽动,手臂便摆起来,显得格外轻巧灵动。

      萧雨翂不太适应沈云轲的射出精光的眼神,不好意思:“还没有,只是做了一个大致的改造,具体逻辑我搞不明白。”

      沈云轲闻言,不在看她,慢慢摩挲手中的偃人,良久,在抬头,恢复了云淡风轻,轻笑道:“小家伙,你果然比这些木头有趣多了,希望小家伙不会让我失望。”

      萧雨翂莫名,总觉得沈云轲在图她什么,可是,她一个外来人士,能有什么大能耐呢?沈云轲对她又知道多少呢?

      萧雨翂陪着沈云轲吃完了早膳,沈云轲便被下人匆匆叫走了。

      沈云轲走后,差人拿来几本关于机杼的书,说是给萧雨翂解解乏,闲来无事,萧雨翂便收下了。

      ******

      沈云轲前脚刚进书房,拿起书卷。

      无人通报,书房内便进来一个人,似影子般悄无声息。

      来人一身玄衣,手拿着一把白金纸面折扇,牙白巾带束发,身量高挑,面容阴柔,但瞧着肩宽喉结,却又确确实实是个男子。

      沈云轲瞥了一眼来人,遣退婢女。

      随着婢女的关门,室内只剩下他二人,沈云轲少见的急色,道:“你怎么到我这来了,她那可是有什么不测?”

      来人一拜,不急不忙,恭敬道:“主人,莫慌,那边并未暴露,只是圣女略微机警,我怕察觉到什么,便先将人撤了回来,回来向主人禀报”

      闻言,沈云轲才舒展眉头,

      “可有人损失?”

      “圣女并没大肆动手,便无太大损失,只是折了两家铺子。”

      “铺子无妨,夏生,你看着安排吧”

      “是,圣女那边是否还需要继续派人看着。”

      “将人都撤回来吧,”沈云轲不知道想到什么,反笑道:“这小家伙都长大了。”

      夏生告了退,似清风一样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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