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鳞片的鲤鱼精教我许愿》且笑迟来添颂椒

11、第 11 章

　　不过几天，一场没有征兆的大雪降临了渔光村，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面。
　　同时来的还有与羊枣如出一辙的疫病，李青青曾患过的疫病。
　　村子里过半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症状，年轻力壮的还有力气下地，年老的苟延残喘，眼见就要撒手人寰。
　　渔光村一片愁云惨淡，有少十家都挂上了白绸。
　　绯夜一脚扑倒在雪里，咬着牙爬起来，愣头愣脑闯进了李旭的家，“李大哥，大姐！”
　　“……阿绯？！”
　　李旭一家三口正不知所措，这些天村子里病倒的人越来越多，人人自危，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迈出过房门半步了。
　　李旭急忙把绯夜拽进来，“你怎么回来了？小岚呢？你一个人偷跑回来的？”
　　绯夜不知道怎么解释，只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病了？这两天村子里有没有来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李旭苦笑，“哪里还敢出去，这病来得太快，村子里死了好多人了，这一片都没人了，怎么还会有人来？”
　　绯夜脸色一变。
　　不对啊，她明明感觉到了……
　　她拔腿就往她和白均的小屋跑。
　　“哎，阿绯！”李家娘子急了，“这丫头撞鬼了吗，怎么还敢乱跑！她爹，你快去追回来啊！”
　　绯夜跑得很快，精怪的速度不是凡人能追上的。一路上她看到很多人惊愕的表情，但她完全顾不上，直到废墟出现在眼前。
　　被烧得焦黑一片的屋子，停留着一个男子，长身玉立，身披金袍，发冠上一颗明珠熠熠生辉，长袍繁复的花纹错彩镂金。
　　与这愁云惨淡的渔光村格格不入。
　　“是你干的？”
　　声音冷凝，仿若淬了冰，每个音调都冷硬地像冰锥。
　　小鲤娘这辈子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国师回过身来，微微一笑，“小鱼，你该听白均的话，乖乖地走，这村子里的人死光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绯夜深吸一口气，“你不许对他们下手。”
　　国师把手一摊，“可以，把你的鳞片给我。”
　　绯夜“哈”了一声，目光极尽嘲讽，“我全身上下鳞片数不胜数，国师大人想要，拿就是了，对普通人下手，算什么本事？”
　　国师伸出手指摇了摇，“小鱼你不老实，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绯夜当然知道。
　　她眸色冷淡，绯写鲤再多的眼尾红都带不起丝毫温度，“你做梦。”
　　国师对着她身后一指，绯夜回身一看，竟是渔光村的村民目光呆滞地走来，宛如被操纵的提线木偶。
　　她愤而怒吼，“不许你伤害他们！”
　　话音未落，国师打了个响指，所有村民都清醒过来，李旭快步上前，“阿绯！你没事……你是谁？！”
　　渔光村突然出现的男人让李旭后背突生一层冷汗。
　　“没事，我没事李大哥。”绯夜转向国师，“你到底要干什么？想要就凭本事来拿，别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村民议论纷纷，李旭愕然，“阿绯你认识？”
　　绯夜没回答。
　　国师道：“别急小鱼，还有一个……嗯，姑且算是人吧，你还没见呢。”
　　绯夜一愣，但见国师袍袖一挥，一个木架凭空出现，束缚着一个鬓发皆白的老人，生死不明地垂着头。
　　绯夜登时色变，“……婆婆！”
　　已有村民发出了惊呼，“你看她的腿……你们看她的腿！”
　　原本该是腿的地方，赫然是一条鱼尾！只是被剪开成两半，每片尾都被钉子钉在了木架上，整条尾巴腐坏溃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早先的血凝固在木架上，成了一团又一团乌黑的血块，现下仍有血不断滴下，那一片雪被染成了刺目的红。
　　绯夜目眦欲裂，疯了一样冲上去，猛地撞上一面看不见的墙，但摔得头破血流也要冲，不撞南墙不回头一般的架势。
　　李旭扑上前要把绯夜禁锢在臂膀间，然而绯夜毕竟是个精怪，怒火中烧时什么都听不见，李青青和李家娘子的声音听不见，李旭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也听不见。她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鲤婆婆濒死的模样而生出无力和悲痛。
　　她其实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她明明也知道，遇难的可能性更大。
　　她不敢去知道，只能躲起来，躲得远远的，想有一天她熬过了天谴，跃过龙门，以神的身份惩治恶人。
　　可她的动作太慢了。
　　鲤婆婆被惊醒，看到不远处的绯夜奋力挣扎起来，却逃不过那束缚的铁链和入骨的长钉。她张大了嘴啊啊叫着，嘶哑又难听，却是已被割了舌头，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畜生！你这个……你这个……混账！！！”
　　绯夜跟着白均，从未学过一句骂人的话，颠三倒四也只有这么几个词，道不尽满腔愤慨和悲恸。
　　“嘘——”国师仿若不见，“用你族几条没用的废物做咒，还真能找到你。可是小鱼你不乖，要吃点苦头了。”
　　谁也没看清国师的动作，李旭只觉得怀里一空，绯夜已经跌在地上，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好疼！！！”
　　她受到天谴，本没了化形的能力，国师却生生扭转了这份桎梏，让一双腿重新化为鱼尾，其倒行逆施之果，不亚于剥皮抽筋，粉身碎骨。
　　绯夜只觉得两条腿如同压碎了般硬生生挤在一起，被火焰炙烤下一层皮，翻出一层鳞片，艳红夺目，却不知原本如此，还是鲜血染就。
　　李旭抖着腿退开两步，渔光村村民鸦雀无声。
　　绯夜咬紧牙关，一双手抓在雪里，力气之大让指甲齐根翻了，在雪上留下血红的抓痕。
　　鲤婆婆怒视国师，铁链当啷当啷响，张大的嘴流出血水，无声地咒骂。
　　国师可惜地摇了摇头，“唉，京华初见也是可爱的小姑娘，眼下这样可是让你哥心疼了。”
　　绯夜抖着唇，把每个字都从牙缝间磨出来，“你杀了我……也不给！”
　　国师又摇头，“我怎么会杀你。”
　　一道声音传进耳朵，只有绯夜能听见。
　　我怎么会杀你，杀你的不是我。
　　绯夜混沌的大脑没反应过来国师是何意思，只听见国师朗声道：“诸位，吾乃国师，此行来，为解救诸位脱离苦海。”
　　不……别听他的……
　　“早些时候京华爆发疫病，吾皇陛下也因此驾崩。经过侦查，乃是鲤族作祟。鲤族借神使之名，大行祸乱，实在人神共愤。”
　　不对……你说谎……
　　“鲤族之乱，应由鲤族承担后果。亲手剥下鲤族鳞片，祈愿安康，便可安康无虞。”
　　人群开始骚动，李青青和李家娘子企图拉住身边人，李旭驳斥国师之语。
　　绯夜已经没力气再说一个字，国师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她。
　　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神使啊，杀你的从来不是我。
　　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