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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年之隔 ...

  •   岑鸣蝉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哪怕是今天上午辩论赛主持人宣布比赛结果时,她都没有这么紧张。

      她刷新着亲密关系的游戏页面,故作镇静地说道:“姐姐,我把申请发过去了。”

      她知道,她表现得太心急了太草率了。

      就是上一局,对面射手发在公屏的那句“在带女朋友”的质问,让她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而随着游戏结束宣告胜利,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她想冲动一次。

      姐姐太过神秘,透露的个人信息总是无关紧要,大学时候打过辩论赛、现在有工作、生日与自己同一天、不吃香菜,这些太过于泛泛与平常的标签,让她很难拼凑成姐姐的成长轨迹。

      只要好友一删,她便再也无法知道姐姐到底是谁。

      像是放飞的风筝,游戏似乎成了她唯一能握住的细线。

      她在赌,赌姐姐有片刻的心软,赌她们会两情相悦。

      然而姐姐没有讲话,也没有同意申请,气氛瞬间凝结而沉重。

      岑鸣蝉沉默着,她在等待一个结果。

      “鸣蝉。”

      打破沉默的是姐姐。

      “一定要这个关系吗?”

      岑鸣蝉的心瞬间狠狠被揪起,她看着那迟迟没有回应的亲密关系申请,鼻头有些发酸:“这些天姐姐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喜欢你。”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姐姐。”岑鸣蝉艰难开口,“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要陪着我,哄着我。

      姐姐缓缓开口:“鸣蝉,世间有很多感情,并非只有爱情…”

      姐姐说得委婉,岑鸣蝉已经听得明白。

      她低着头,眼前有些模糊,她眨巴眨巴眼,眼前却仍是被层水雾蒙住:“姐姐,我不要好人卡。”

      姐姐还是以沉默应对。

      过了一会,她听到姐姐问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把我删掉是吗?”

      岑鸣蝉不由一怔。

      因为,姐姐说对了。

      *

      岑鸣蝉很为难,为难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她太了解自己,因此一直坚信尽在掌握之中。

      在爱情这方面,她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猎手,她可以花费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攻略对象身上。

      对于她来说,她只喜欢最初不喜欢自己的人,她享受着狩猎到吞咽猎物的过程。

      正式告白、提出想要确定关系的行为,于她而言并非是吹响冲锋的号角,而是拍卖会上成交的落锤。

      她从不会在没有把握的中途落锤。

      而如今,她却这样做了。

      这便意味着,一旦自己处理得不够恰当,将会永远失去她。

      岑鸣蝉太清楚自己那讨人厌的偏执性格。

      小时候,父母忙于生意总不在她身边,一直委托奶奶照顾她,因此她特别珍惜与父母相处的时间。

      并且因为太过珍惜,她甚至生出来强烈的占有欲与攻击性。

      她记得有一次,母亲带着她去舅舅家做客,她比舅舅家的表妹要大个几岁。

      按理说,母亲抱一会表妹也在常理。然而岑鸣蝉却生出来嫉妒之心。

      在她看来,与她相处时间极少的母亲,把宝贵的时间、把无比重要的爱分给了表妹。

      她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的是,她忍了又忍没有发脾气,而是凑上前撒娇要母亲也抱一抱她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你这么大了,不要这么赖着妈妈。我抱青青一会,你乖。”

      青青是表妹的小名。

      岑鸣蝉想不通,明明自己也是个小孩子,自己也很需要母亲的抱抱。

      母亲很少抱她的。

      为什么现在母亲宁愿去抱血缘关系更疏远的表妹,而不是自己?

      岑鸣蝉看着母亲,忽然有了答案。

      母亲不爱她了。

      她板着脸,扭头就离开舅舅家,按照来时的路往家里走。

      回家的路很远很长,但也很熟悉,她认路。

      她那时候岁数小,孤身一人出门,很快就被察觉到不对的父亲开着车追上。

      无论父亲如何呼喊,她都不愿停下,始终沉默着往家走去。

      父亲的车开得很慢,就慢吞吞地跟着她身后。

      直到年幼的她累得走不动路,蹲在路边掉眼泪。

      最终在父亲的劝解下,她还是上了车回到了舅舅家。

      如今,仿佛往事重现,十八岁的自己面对着她,提出来想要“抱抱”,想要她的爱。

      岑鸣蝉忽然有些庆幸,她庆幸如此了解自己。

      剖析内心,那一日的她需要的当真是母亲的拥抱吗,她想要的是母亲一直只把她抱在怀里吗?

      其实不是的。

      由于长时间与母亲分别两地,岑鸣蝉始终是不安的,她将表妹视为与她争抢母亲的假想敌。

      她要的始终都是母亲顺位第一的位置,她要的是母亲在她与表妹二人中,毫不迟疑地表现出对她的倾向与偏心。

      这样才能在岑鸣蝉心里加强“母亲最爱我很爱我”的认知。

      很久之后,岑鸣蝉那时候都已成年,因为某个契机,这件往事被重新提及,成为她自小“倔强”“不容人”的证明。

      而岑鸣蝉坚持与母亲复盘分析当日的情况,她始终认为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如果她是母亲,她一定会先把表妹放在一边,把幼年的自己抱在怀里,夸一夸她,亲亲她的脸。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玩心大,只要抱她一会,她就会自己从母亲怀里跳出去,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去找其他表姐妹们玩。

      等这时候,任母亲抱着表妹再久,她都不会在意,也不会吃醋。

      母亲听完,用指腹一推她的眉心,笑骂道“蛮不讲理”。

      换作今日,其实也是一样的。

      不知道为什么,十八岁的自己突然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她在不安。

      岑鸣蝉很确定,在她们的接触中,她从未提及过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因此她不知道这一次岑鸣蝉把谁立为了虚空靶子。

      但这并不要紧,她已经知道如何应对。

      十八岁的岑鸣蝉此时想要的,依旧是顺位第一。如果一定要在游戏里建立这个亲密关系,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她,不能是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她需要的是安抚,是被选择,而不是什么确定真正的恋人关系。

      如果这次不能如她的意,她定然不会维持着友情的假象。她会决绝地离去,像那日离开舅舅家一般。

      她不能与十八岁的自己断开联系。

      她要改变她,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最起码,她要让十八岁的自己避开那场七年后的车祸。

      她要父母健在。

      所以,岑鸣蝉有不得不妥协的理由。

      她面对着十八岁的自己,选择再次退步。这时她回想起母亲的评价,不由暗暗苦笑。

      她心想,确实蛮不讲理。

      然后,她点击了同意。

      *

      【恭喜,您已与深恩负尽建立恋人关系】

      岑鸣蝉盯着屏幕上的这句系统提示,然后看着最新建立的恋人关系,心里有喜有悲又酸又涩。

      她听到姐姐温柔地说:“鸣蝉,我确实无法失去你。”

      岑鸣蝉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水珠,她心想,屋里一定是漏雨了。

      岑鸣蝉把恋人关系的系统公告看了又看,她可真是个坏人。

      她就是利用姐姐的不忍心下注,逼着她同意。

      她有些哽咽:“姐姐,你会讨厌我吗?”

      “不会。”姐姐回答道,“我只想让你安心。但是你也知道,哪怕关系绑定,这也不意味着什么。”

      好似有什么东西落地炸裂开来,岑鸣蝉死死盯着安心两个字。

      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姐姐,我知道,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

      游戏关系的绑定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让她们更为亲近了。

      岑鸣蝉也终于知道了姐姐的名字——江惊鹊。这个名字令她更加坚信,她与姐姐之间的缘分。

      她的名字中的鸣蝉取自“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是父亲所起。

      而她推测,姐姐的名字也出自此句。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惊鹊、鸣蝉,她在心里默念着姐姐与自己的名字,十分欢喜,这听起来就很像是情侣名嘛。

      她与姐姐就是天生一对。

      而且更巧的是,江这个听起来还算稀有的姓氏,也与她很有缘分,因为她的母亲姓江。

      于是,岑鸣蝉偷偷把姐姐两个字的备注改为了“惊鹊”。

      游戏关系的绑定,在一定程度上其实也没有改变什么。

      她与姐姐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她絮絮叨叨留言很多,姐姐忙完回来选择重要的回复。

      只是她们游戏双排时,那代表着恋人关系的粉色爱心,总会令她窃喜。

      辩论赛的抽签结果已经出来,她们对战体育系,辩题对她们也十分有利——大学期间应不应该谈恋爱,她们是正方,论点是大学期间应该谈恋爱。

      岑鸣蝉再度投入到紧张的写稿环节。

      而姐姐也如上次一样,与她连着麦,讨论着这个辩题应该从哪些角度出发,对方可能会提出的论点。

      “他们应该会搜集一些因为恋爱失败而导致自杀或犯罪的例子,以此论证大学生恋爱的弊端。”

      “同时会提及影响学习。”

      岑鸣蝉早就想到了这两点,因此她一点也不担心:“这两点都很好处理。如果说大学期间谈恋爱影响学习,那日后读研读博谈恋爱就不影响吗?这个说法完全是荒谬的,相反,爱情会令人奋进,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恋人完全可以相约考研、考公、考博。”

      “至于失恋或者其他原因导致出现的过激行为,可以定为以偏概全、因噎废食。应该将其归结于个体的心理素质,而不是整个集体都会出现的行为表现。”

      电话那头的姐姐听完轻笑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

      岑鸣蝉托着腮,用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纸张:“也不知道经管系这次和哪个系比赛,学姐说了,他们系是我们的死对头,我们系已经连赢两年了,今年要三连冠的。”

      “要不要打个赌,鸣蝉。”

      岑鸣蝉来了兴致,她问道:“赌什么?”

      姐姐笑着回道:“赌在决赛上,是你们赢还是对手赢。”

      “我这才第一轮入围赛,还没到决赛呢。”岑鸣蝉还没见识过其他系的水平,因此并不是那么信心十足,多少有些忧心忡忡。不过她并不会选择扫姐姐的兴,因此回道,“我愿意和姐姐打赌。”

      “打赌是我提议的,所以你先选。”

      岑鸣蝉向来好胜,她想也没想地回道:“那我赌自己赢。”

      姐姐并没有介意,只是笑着回道:“那我只能赌别人赢了。”

      既然赌局定好,那么来到了岑鸣蝉最关心的问题。

      她好奇问道:“赌注是什么呢,姐姐?”

      接下来的赌注,宛如出现在墨西拿海峡的塞壬歌声,令她无法抗拒。

      她听到姐姐一字一句地说:“赌注是,答应对方任何一个要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年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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