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子一起去上学》梁景烟

3、第 3 章

　　语文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平日里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上课极其枯燥乏味。别说沈逸了，就是沈故也忍不住打瞌睡。

　　终于，一直在讲台上照本宣科的老师开始点名了，“后面两个，沈逸还有沈顾，你俩是兄弟呢，睡觉都一个姿势？”

　　班级里一旦老师开始点名，其余打瞌睡的也都警醒了，纷纷转头看向他们。当看到两人如出一辙的睡觉姿势，纷纷笑出了声。

　　沈逸厚脸皮惯了，往回瞄了一眼沈故，又转回去。心里不屑，就他还想当我兄弟？

　　沈故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还要遭遇被老师点名批评的窘境，心觉尴尬，但还是冷静地坐端正，翻开书。

　　语文老师显然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们，透过厚厚的眼镜，一双眼神严厉凌厉，“沈逸，背《出师表》。”

　　“不会。”回答简短又理直气壮，甚至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就这么吊儿郎当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二郎腿一翘，满脸二世祖的得意，就差一句“你能拿我怎么办。”

　　语文老师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了，很是淡定：“那拿着课本出去背。”

　　沈逸不服，指着后座的沈故，“老师，你还没让他回答。”

　　沈故看了眼沈逸，拿起课本站起来，也说了句“不会”就往外走。

　　赵婵如看得目瞪口呆，这父子俩简直一个德行！

　　沈故跟沈逸一起站在走廊上，免不了有交集。

　　沈逸看着正在翻书的沈故，觉得是时候出一口恶气了，斜着眼睛看他，“啧”了几声，“哎，你说说你这么横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学渣。我是没关系的，以后出个国啊也都一样，但是看你的样子，应该没什么钱吧。”

　　沈故穿着宽大的校服，带着一百来块的手表，踩着两百来块的板鞋，典型普通人家的孩子。

　　沈逸忽然觉得出了口恶气，你打的比我狠又怎么样，以后还不是个打工的，我可是有百亿家产等着我去继承的！

　　沈故没理他，翻开《出师表》看了两眼，然后才肯屈尊抬眼看沈逸一眼，“也不一定。”说完就走进了教室。

　　沈逸愣了两秒，以为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老师说了让他们进去，也跟了进去。

　　语文老师皱眉看向走进来的两人，“都背出来了？”

　　沈故点头，合着书把《出师表》从头到尾背了一遍，流畅自如一个字都没背错。

　　沈逸听得愣住，迟迟没有反应过来，语文老师又问他：“你呢？也背出来了？”

　　沈逸恍惚地回过神来，头一次觉得学习不好是一件这么丢人的事。顶着沈故嘲弄的目光，他步履沉重地重新走到了门外。

　　长得不如他好，身高没他高，背书也不如他快，那小子还有个好看的女朋友...沈逸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像自己除了钱什么都比不过他？
　　妈的！这小子到底哪里来的！

　　终于到了下课，沈逸面色铁青地回到了教室，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声不吭，小跟班们很有眼色地去安慰：“逸哥，学习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有家产继承呢！”
　　这话正戳中沈逸的痛处，“滚你妹！傻逼！”

　　后座的两人无视了沈逸，一边晒着窗口透进来的阳光一边甜言蜜语，“老公，我想晚上吃火锅。”
　　“好啊，广场上好像新开了一家，要不要去尝尝？”
　　“嗯！”

　　后座甜言蜜语，前座的沈逸酸的不行。

　　他把凳子往后一拉，忍无可忍道：“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啊，这里是学校！”

　　沈故抬眼有点严厉地看着沈逸：“敢这么跟你爹说话？”

　　周围一圈同学已经纷纷拉开了一点自己的座位，生怕受到牵连。

　　听着沈故慢条斯理的语气，沈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还来劲了是不是？”

　　小跟班们想起昨天的打架，心有余悸地拉住沈逸，“老大别生气，冲动是魔鬼，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沈逸被小跟班们拉着到了教室外。

　　九月金秋万里晴空，阳光软绵绵的没什么劲道。

　　风吹过来，微凉。
　　沈逸渐渐消了气，搭着走廊上的围栏问：“职高那几个昨天怎么说？”

　　“他们以为我们害怕才没去，昨天去喝酒庆祝了，骂我们孬种。”

　　沈逸哂笑一声，把自己服帖的领子重新立起来，“呵，今天去永信巷子口堵他们，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孬种。”

　　*

　　最后一节自修课上，班主任说了下周运动会的事，“请大家积极踊跃地参加，为班级争取荣誉。”

　　班主任走后，体育委员吆喝：“要报名的都过来啊！”

　　沈逸是每年都要参加的，他也没高尚到要给班级争取荣誉，只是想在全校女生面前出一把风头。什么运动会，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场大型的联谊会，谁跑的最快谁就能得到最多的女生的鲜花和矿泉水。

　　沈逸报了一项1500和800，那些什么跳高跳远的压根没人注意，要想出风头就得报田径，他已经蝉联两年的长跑第一。忽然他扫到了在座位上无动于衷的沈故，“怎么着，你这么个大个子什么都不报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沈故没理他，沈逸舔了舔下唇，心生一计，对着体委喊：“给沈顾也报个一千五跟八百米！”

　　沈逸心想，让你再猖狂几天，等到了运动会的时候，老子虐死你！

　　体委看向沈故问了句：“你行吗？”

　　沈故：“可以。”

　　看了看正笑得得意的沈逸，沈故似笑非笑：真巧，他初中三年也是长跑的第一。

　　沈逸的余光瞥到赵婵如，她正在低头做题，一边脸被夕阳照亮，额头的八字刘海被风微微吹起，露出几颗不大的小痘痘。整张脸温暖干净，眉目间十分娴静温柔。

　　操！跟他妈长得真像！

　　沈逸顿时全身都不自然，仿佛时刻受到亲妈的监视。坐回了座位上原本下意识想架起二郎腿，但又烦躁地伸了下来。整堂自修课，他破天荒的，耐着性子做了一张英语卷子。

　　虽然英语不好，但好歹也有点遗传的优势，做下来还算顺利。

　　从窗外走过的班主任看见了很是欣慰。昨天晚上睡觉前她接到了沈逸爸妈的电话，他们跟她讲，新来的转学生是他们家的远亲，是来督促沈逸念书的，已经申请了国外的高中不用太管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最后请她多注意点沈逸。

　　到底还是有钱人会搞，特意找了两个陪读来。

　　几个小弟看到沈逸做的卷子目瞪口呆，“大哥，你怎么会做这么难的题目？”
　　“是啊，现在的数学都是一串符号，搞得跟英语似的。”

　　沈逸往他头上拍了掌：“脑残啊，这他妈就是英语！”

　　赵婵如看了沈逸一节课，见他写完了一张英语卷子，心里颇有点欣慰，趁他不注意抽过来对了遍答案，错了五题，还可以。

　　起码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她赞许地夸他：“不错，有进步。”

　　沈逸看着似曾相识的笑意，烦躁地把卷子抽回来，闷闷骂了句，“有病吧。”

　　隔壁职高也就要放学了，沈逸没再待在教室，背起书包领着小弟就出去了。

　　赵婵如满意地点点头，对身边一脸严肃的男人说：“你看其实他在变好。”

　　沈故觉得好笑：变好的人会去打架？他刚才可听得一清二楚。转头看了眼笑得明朗的赵婵如，还是准备先不跟她讲。

　　两人走出教室，这时候回家的学生很多，都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脸上是干净明媚的笑容，嘴里叽叽喳喳地讲着当红的爱豆和好看的小说。

　　“年轻真好啊！”赵婵如不免感叹。

　　沈故搭着她的肩，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好。”

　　赵婵如看他一眼，“说这么肉麻干嘛，都老夫老妻了，怪肉麻的。”

　　沈故还要再说，在大门口已经关注他们很久的教导主任终于忍无可忍：“哎哎哎，那边的同学，哪个班的什么名字。”说着又把沈故搭在赵婵如肩上的手拉下来，“拉拉扯扯干什么，不准早恋，先警告一次啊，再有下次叫家长了。”

　　被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还要小的人批评，两人的脸上都挂不住，报上自己的大名然后出去了。

　　两人要吃火锅的必经之路就是永信巷子，那条巷子脏乱差，小混混打架也都见怪不怪。

　　两人刚走进去没多久，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你找死！敢打我！知道我爸是谁吗！”
　　“管你爸是谁！都给老子上！”

　　赵婵如紧张地拉住沈故的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惊慌。

　　沈故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拉着她蹲在拐角处看着势同水火的两拨人。

　　沈逸的脸上好像被打了一拳，现在两拨人已经在混打了，都是一些小混混，没学过什么系统正规的拳法，都随心所欲想怎么打就这么打。但尽管如此，也有不少人已经脸上挂彩。

　　沈逸的腹上又被打了一拳，绞痛地慢慢蹲下去，正当面前的拳头又要挥到他脸上，有一双手帮他挡住了。

　　沈逸抬头一看，是沈故。
　　这个男人满脸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有点厌恶。不知道是厌恶他蹩脚的身手还是厌恶他跟人打架这件事。

　　沈故很会打架，三拳两脚就把对面的人全都打趴下来，冷漠地吐字：“都滚。”

　　职高的人欺软怕硬，一见来了个硬拳头，连忙吓得跑走了。

　　沈逸没领沈故的情，甚至有点让他看了笑话的羞愤，他不高兴地说，“你来干什么！”

　　沈故没看他一眼，对着沈逸的小跟班，语气温和，气势上却狠狠压一头，“你们该回家了吧？”

　　“是是是，逸哥，那我们先回去了啊，明天见...”

　　沈逸只剩自己一个人，坐在邋遢的角落里，瞬间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缩了缩自己的脚，有点防备地看着沈故，“你不会要动手吧？”

　　沈故嗤笑一声：“胆子这么小混什么社会。”

　　这时候赵婵如跑了过来，心疼地看着满脸淤青的沈逸，又忍不住责备：“不好好念书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可怜天下父母心，赵婵如心里对沈逸既恼恨万分，又忍不住心疼。

　　昨天沈故虽然也打了沈逸，但毕竟是亲父子，下手有轻重，但是这些混社会的，打架几乎是下了死手。

　　沈逸别过眼神，轻轻把她从自己眼前推开，“关你什么事。”

　　沈故拉起赵婵如，居高临下问他：“一起去吃饭？”

　　沈逸家里父母都不在，保姆也请假了，要是回去还得叫外卖，他心里想，倒不如跟他们一起去吃顿火锅。
　　顺便就算他请了，就当是谢沈逸救了自己。

　　火锅店前期做了很多广告，今天新开张，门口人山人海，队伍一路排到了商场大门口，赵婵如望着队伍长龙，现出愁绪，“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啊。”

　　正当两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沈逸得意地朝他们看看，“跟着小爷进来。”

　　“......”

　　沈逸让他们等在店门口，然后去了柜台前不知道跟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居然就被人笑容可掬地迎进了一个包厢。

　　点菜的时候，沈故很好奇地问他：“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沈逸有点得意地看他一眼，“这家火锅店是我爸的产业，我当然是vvvip咯！”

　　沈故跟赵婵如对视了一眼，有点恍惚：资产太多，记不清还开了火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