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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65 路堑 ...

  •   林晏知道她还在消化,便沉默了一会,才说话:“若你还记得他,那件事便不要再插手。”

      他一下子将人拉回到正题上来。

      谢明瑛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林煜的尸身,但是显然,他早在八年前就在京中就布下了势力,或许在武帝登基的那一年,林煜被送进上京时,林家就有预感后来之祸了。

      这么说有点牵强,被送入京是诸侯子不止宣德侯一家,何故要提前布局?

      她想林晏今日是不会全然告诉她的,他只是想阻止她插手那件案子,便没有问。

      谢明瑛没有直接说起那件旧案,只道:“军马买卖又是一件无头案。”

      林晏侧眸看过来,她用了“又”字。

      也没有想藏着,她坦白:“西南门那件命案,方坚欠下巨债,秦尧故意挑唆方坚去联合京兆衙门那个衙役,讹那陈老板的钱,可是方坚没想到自己一开始就是秦家的弃子,秦尧就是想把事情闹大,好让圣上下定决心,把城防营统领一职交给秦克初。目的达到了,方坚和那衙役,就是替死鬼,这是一桩。”

      “这时候,苏映正好想利用这件案子来除掉我父亲,让父亲接手案子,再有大皇子从中作梗,父亲焉有生还的余地?其实张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让父亲直接死于意外,和因受贿之罪轻轻揭过,苏尚书他显然不会因小失大,但没想到秦尧会因为侯爷的一句话直接把张纶和朱如荟送到了刑部大牢。苏尚书在朝中多年,即便恼怒于秦尧,也知道这时候应该顺势而为,所以才有了大皇子的三缄其口,元恩公主的反咬和张纶的污蔑,杀不了父亲,重挫我谢家也是好的。张纶虽是咎由自取,其实不过是让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这又是一桩。”

      一口气将这些全部说出来,谢明瑛才发现,林晏一直注视着自己。

      他启唇:“谢小姐当知收敛锋芒,也当知过慧易折。”

      谢明瑛不在乎地扭过头,折了一根旁边的草叶玩起来,说:“若不是侯爷掌握全局,还能给本小姐暗中递线索,本小姐又怎么能找到这些问题的串联点,窥见全貌呢?说到底,要当心过慧易折的该是侯爷自己。”

      林晏敛眉,又说:“那军马一案呢?”

      谢明瑛想了想,不大确定道:“军中的马都有定数,战死的病死的都有记录,寻常百姓即便不识得,镇西军中难道就没有人发现丢马吗,非要等钦差去,只用三天就查清了?”

      她有疑惑,但不清楚哪里有问题。

      林晏沉默了一会,皎月终于从薄云里露出半张脸来,暗光打在他侧脸,睫影下敛,薄唇出声:“第一个将马送到雍城的人已经死了。”

      死了?

      他们揪着贫苦人去查,查到了死人身上,线索也就断了,所以只能把所有罪责推到百姓身上。但一想又不对,既然是死人,不是更好结案?除非这个死人有什么来头。

      谢明瑛问道:“是镇西军中的人?和幽州那个司马使一样,勾结贩马贼吗?”

      林晏摇头:“一个普通人。”

      那为何没有上报,谢明瑛想说。

      但或许她听到的并不是皇帝知道的,于是问:“圣上不想追究?”

      林晏:“是,也不是。钦差查到的就是奏报上的那些。”

      说到这里,谢明瑛才知道,他方才同她说的都是他所掌握的细节,是奏报上没有的。

      她这才有些相信他真的在同她解释交代,而不是诓她。

      林晏继续解释:“那个人虽然是个普通百姓,但却是半年前才到的边陲,这半年常在雍凉两州来往,做的是酿酒的手艺,军中人好酒,所以他与镇西军中人也很熟悉,他是秦家的人。”

      谢明瑛以为他要娓娓道来,却不想前面平淡,却平地惊雷,乍然道出了重点。

      脑海中百转千回,秦家早在半年前就往边境安插人,意思是军马案是秦家人搞出来的,为的是陷害安国公?

      马在雍城被找到,雍城曾是周梁之地,如今鱼龙混杂,若是与军中相关人所为,镇西军便有通敌卖国的嫌隙,所以安国公赵家即便查到那人,也不敢往上报。

      秦家这是要致安国公于死地,他们要夺兵权。

      她想起那天通州城听到的藏兵一事,大约是安国公接到圣上诏令时已经诚惶诚恐,这才着急忙慌带了兵来,生怕一朝被查出,小命丢在京城。赵韧怕的不是军马案,而是重蹈林献章的覆辙。

      不过赵韧在京的这半个月,除了与大皇子有几回来往外,其余一律不见,自己也很少出门,恐怕还不知道那人是秦家的。

      这个问题,她在林晏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谢明瑛拨弄着手里的叶片,理清了军马一案的前因后果,却总觉得有些关键之处的理由太过薄弱。

      林晏看她的手里不停磋磨,道:“还有什么不明白?”

      谢明瑛看他片刻,迟疑道:“藏兵,仅凭秦家派去的那一个人,安国公是如此胆小之人吗?”

      林晏突然笑了一下,眼角搭着,却压不住眼底浮出来的丝缕戾气。

      月又藏进了薄云里。

      现在才是真正要说那件旧案的时候。

      “做贼心虚罢了。”说这话时,林晏没再看谢明瑛,手下轻轻抚摸着身前的绿草,一如擦拭昔日的冷剑。

      但他没打算细说,只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谢明瑛:“你猜的没错,姓赵的和那件事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谢明瑛虽然有怀疑,但是真正听林晏说出来,还是怔诧的。

      林晏忽然转过脸来,连带着身体也往她这边倾,他攫住她的眼睛,似要望出什么答案:“你说怎么会有浴血奋战者屈死于家国门前,未战先逃者尊封于昭昭天理下的呢?”

      谢明瑛被他盯得不敢动,心里怔诧还未消散,又似被什么重击了一般钝痛。

      余光里,林晏覆在绿草上的长指深深扣进泥土里。

      她缓缓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袖,碰到他手臂时,惊觉他浑身的紧绷和压抑。

      她鼓起勇气道:“那谢明瑛就拭目以待,看林小将军如何在昭昭天理下,把镇西军兵权拿回来。”

      林晏身上浓重的戾气渐渐退散,却依旧没有移开身,轻声道:“你那么不管不顾地想查他,就不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谢明瑛从未觉得自己有嗜杀的时候,此刻满脑子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便说了:“带兵进京,他早就是死罪了。真相对你,对阿煜,对整个林家来说很重要,但是对我来说,我只知道他该死就够了。”

      如果他真的在当年的战役里构陷,畏战,勾结外敌......哪怕只是与敌国私售军马,那便不用任何真相来证明,他就该死。

      她是将门之后,她无比笃定。

      四周安静下来,风吹得身后的草丛哗哗作响,犹如千军万马踏蹄,涉水翻沙。

      林晏恍惚了一瞬,收了多余的情绪后,起身。

      谢明瑛站起来:“你还没说通州的那天晚上,驿馆里和安国公见面的人是谁。”

      “你没瞧见,我派去的人自然也没瞧见。”

      “那你有怀疑之人吗?”

      “还在查。”

      林晏抓了一把草,弯腰把那几根燃尽的香和蜡烛残留扫去了短崖外,只留下两块糖饼。

      谢明瑛说:“既要不留痕迹,为什么留下糖饼?”

      林晏最后把手里的草扔出了短崖,反身往来时的路走去:“这里太清净了,山鹰来吃的时候,也能陪他一会。”

      她看着他的背影没说话,抬步跟上了。

      回去的路依旧难走,谢明瑛本想记一记,却发现山里形貌比她想象得更复杂,当她发现他们回去所用的时间要比来时短了一半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晏之前是故意带她绕路。

      他谨慎至此,让她有些不爽快。

      终于望见来时的小路,林晏转身,说:“闻水则进,触石而入,世上大部分人都会遇水止步,逢石绕路,即便有执着的,遇上三五个路堑也就不会再前进了,你刚刚数了几个?”

      谢明瑛细细回忆刚刚走的崎岖难路,答:“十个。”

      林晏:“十一个。”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那片刚刚出来的杂草丛,便是谢明瑛来时犹豫不决的地方。

      杂草丛本不是路,底下也多是硌脚的断根,正常人不会从这里走。若她当时动摇,这第一道路堑她便过不去。

      林晏是在告诉她,只要连续走过十一个路堑就能找到那个地方。

      谢明瑛心下明白,缓过劲来。

      更深露重,等天亮还早,本是该去驿馆里安置一会,又怕遇到熟面孔,问起来又不好说。

      没走到大路上,就听见马蹄声。

      阿行驾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停在了他们旁边。

      “上去睡会吧,阿行在外面守着,等进了城会叫你。”林晏站着不动。

      谢明瑛却问:“你呢?”

      他指了指背上的竹篓子:“还有事没做。”

      是了,他还要去采制色用的草植和彩石,现在不过是先把她送出来。

      见她有些犹豫,林晏走之前还是多说了一句:“天亮前会回来。”

      “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065 路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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