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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人言可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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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言可畏。不出林韫所料,不过短短几日,大宛要与大周和亲一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边境百姓喜气洋洋,已经开始为自己摆脱日复一日的提心吊胆而高兴了。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只是朝中大臣们仍旧坚持不懈地递折子,哪怕郑辉带着刑部夜以继日地苦干,把相当一批人的罪证搜罗出来又下了狱,也按不住他们愈演愈烈的架势。
萧舒白母族不显,生母不过是个嫔,出身于一个江南的书香世家,在朝中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又在做皇子时刻意避开一些事情太久,以至于现在朝中吵吵嚷嚷,他竟没几个自己人。
“朕倒是不曾想过,皇位已定,他们却还敢这么闹。”萧舒白揉着额心,指了指下首的座位,“林将军,谢将军,坐。”
“毕竟那二位皇子牵涉太多,如今是暂且没时间去查,一旦查了,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便只能趁着这会儿为自己争取上些东西。”
“那依二位爱卿之见,朕该当何如?”
“前些日子因为国丧耽误了科举,倒是有些遗憾。”
萧舒白手指骤然一弯,失笑:“倒是与朕想到了一处去。原本朕还怕你们觉得这样有些狠了。”
“陛下放出话去,总会有人识时务。”林韫笑了笑,话锋一转,“只是还有一事,大宛请求和亲一事,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萧舒白面上笑意不减,却又带了几分阴郁:“境内想必已有他们的一批人了,再借着这次和亲送些什么人来,可是难办了。”
“传言臣已找人去压了,陛下须得尽快了。”谢珩声音沉沉。
……
“回神了,回神了。”谢珩唤了好几声,林韫才有些不耐烦地把他的脸往一边推了推。
他失笑,说:“等科举结束了,朝中便不会这么乌烟瘴气了。”
林韫:“我何尝不知,只是我总觉得,这些事还有些后招。”
“如今敌暗我明,担心也是无用,不如兵来将挡。”
话音刚落,顾柏急匆匆地跑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将军。外面,外面都在说陛下不同意和亲,要放弃边城百姓,与大宛开战!”
后招来了。
流言传的飞快,已经传入大内,正在批奏折的萧舒白猛地把朱笔摔向地面:“真是无稽之谈!朕何曾要与大宛开战?”
他正待派了人去澄清,小太监刚出门,便被拦了回去。
“陛下稍安勿躁。”
谢珩跨入御书房,劝道:“陛下即便是澄清了这一切又如何?百姓要的不是真相,而是安稳。甚至于说,这把龙椅上坐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免于战乱,便好。”
“阿韫说不能再等,现在已经去城外点兵了,明日便赶赴边关。”
他一番话说下来,萧舒白冷静了许多,当下沉沉叹了口气,自嘲道:“想不到朕那两位好哥哥,下了狱还是能折腾的很。”
“这不也是为陛下提供了机会么。”谢珩笑了笑。
萧舒白揉了揉额心:“愿闻其详。”
时值深秋,风飒飒,吹动旌旗随风飘扬,林韫银甲加身,身后披风猎猎,骑着高头大马立于最前。
城墙之上,萧舒白带着文武百官前来送行。
她目光落在谢珩身上,与他视线相撞,像是被无形的小钩子扯了下,被勾的有些软。
林韫冲着那个方向弯了弯眼,旋即不再多看,在马上对着帝王行了一礼,右手牵起缰绳,双腿夹了下马肚。
“出征!”
大军浩浩荡荡,很快在秋风中变成一群小黑点。几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有谢珩还背着手站在原地。
“谢将军?”
萧舒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年轻的帝王一身明黄龙袍,身后没带侍从,独自又上了城墙。
“林将军智勇双全,此去定能凯旋归来。”他目光落到谢珩攥紧的手上,轻声。
谢珩眉间松了松,声音有些哑:“谢陛下吉言。”
知道她本事大,但是照样放心不下。
这次京中有他看着,必不让人再有如此机会阴了她。
“秋日风凉,陛下,回宫吧。”
……
自从林韫出发,大宛王便又来了消息,质问大周为何出兵边关,是否不想和谈。
与此同时,新帝想与大宛开战,不顾黎民安危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开始翻起了旧账,吹毛求疵地说新帝非正统,要萧鸿登基。
还是谢珩冷着脸抓了些人,才让流言消停了一些。
“这便是他们的目的了。”谢珩褪下大氅,走向案前,“不知秋闱如何?”
“大不如前。”萧舒白也有些烦躁。
读书人最在乎的便是礼仪尊卑,若是要他们效忠这样一个君主,无疑是有辱斯文。
这种结果谢珩也是料到了,随口安慰:“终归是有一些可用之人。”
萧鸿这一招绝地反击用的高明,怎么看都不像他自己能想出来的招数。可他联合了大宛,又如何保证事成之后大宛国君一定会保他登基,而不是过河拆桥?
刑部的大牢阴湿,便是不动刑,寻常人在里面待久了也受不了。更何况此时寒风起,牢里冷的不行,许多身上有旧伤的牢犯都痛的没精力去找茬了,狱卒们的工作量瞬间减轻。
因着外头的传言,典狱长很灵性地多给萧鸿加了床被褥,甚至还挑了个没那么阴湿的牢房,于是谢珩见到他时,甚至觉得他不像是来坐牢的,舒服的有些过了头。
不过典狱长很快就因为自己的灵性痛哭流涕了。
谢珩看了看情况,不冷不热地给他敲了些罪名,吓的他抖抖索索的时候,又漾开一抹温和的笑,不轻不重地调侃一番,以至于他走的时候腿还是抖的。
萧鸿的牢房他倒是没动,就是请萧季青来与他叙了叙旧。
“谢珩,你好生歹毒!”萧季青刚离开,萧鸿就恶狠狠地吼道。
“比不得大皇子。”
被他这种无关痛痒的表情刺了一下,萧鸿突然冷静下来,眯着眼睛勾起了唇角。
“谢大将军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吧……不知道我那位六皇弟,皇位坐的舒不舒服。”
“陛下自然是比大皇子舒服些。最起码宫里能烧些碳。良心上只怕是也比大皇子要舒服些,至少不用跟敌人虚与委蛇。”
谢珩语调不疾不徐,几乎像是在与他闲谈了,只是说的话句句带刺。
萧鸿猛然一顿,声音逐渐变得有些癫:“你说的,我听不懂!”
“大皇子怕不是被关傻了,怎么连这个也不懂。”谢珩笑了下,“不知对大皇子而言,是屈居于陛下之下难过些,还是对大宛卑躬屈膝更难过些。”
说完,他也不等那大皇子再说话,转身便出了牢房。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冷声嘱咐:“罪责一日不清,便一日是阶下囚。若是本将军再发现你们这样做,那就都给我提头来见。”
狱卒们低了低头,躬身往旁边散开,声音几不可闻:“是。”
身后萧鸿的声音却又幽幽传来,阴毒的像蛇在阴沟里爬行。
“既然谢将军知道了,便少往我这里跑跑,战场刀剑无眼,可真是令人担心呐。”
谢珩身形顿了一下,又迈着大步走了。
大军行至北疆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北疆本就冷,如今天寒地冻的,时不时飘些雪。
林韫遣人协助各个边城修了民宅,防止被大雪压塌,又把朝廷批下来的棉衣分发给百姓们。
“修房子,发物资,都是陛下令我做的。钱也是朝廷批的,诸位不必谢我,要谢便谢陛下吧。”
林韫带着人出城时,被一群百姓围了个密不透风,他们手里提着自家舍不得吃的东西,往士兵们手里塞。
却没一个接。
“诸位,你们既然是我大周百姓,那么这些便是应该的,大家便拿回去吧。”
比起流言,还是踏踏实实的行动更为动人,雪中送炭的情意无人能比,不过短短半月,边城几乎听不见对新帝的不满了。
也许是上次大战伤了元气,大宛这次老实的要命,只是往京中递的信又多了起来。
“还真是铁了心要嫁个公主,公主托生在大宛还真是倒霉。”林韫有些无语地看了看那封信,吩咐,“往京中递。”
边城因着林韫,流言少了许多,但是再往南一些的地方就不同了,不仅不平息,甚至越来越过分。
“日他奶奶的,将军,咱直接打他们一顿不行?这样耗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忠呵着热气,在又一次拦下来信件之后冲进帅帐。
大军压在边境却迟迟不战,军需却一分都不能少。两万大军光是口粮都相当可观,更遑论维修盔甲与兵刃的费用。
这便是大宛的另一重图谋了,耗着把国库耗的空虚,再与萧鸿里应外合。
可他们此时又偏偏不能开战,若是开了,那么国民情绪便又要顾及不上。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倘若萧舒白失了民心,即便打赢了也不成。
萧鸿这个蠢材,可真是给他们出了个难题。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