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踏雪》浮生载梦

64、登基

　　皇帝薨了。

　　帝王出殡，举国皆丧。六皇子在一众皇子里表现最突出，成了举牌位的人。

　　“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林韫，谨奉先帝遗诏，请六皇子殿下登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俯身下拜，紧跟着谢珩与郑辉。

　　六皇子接诏书的手被一声厉喝喝停在半路。

　　“敢问林将军，如何保证这份遗诏的真实性？”

　　说话的是谢归帆，前太子太傅，谢珩的父亲。

　　虽然前太子倒台，但是谢归帆一直是文人之首，威望还是在的。一时间，许多文官附和起来。

　　“林将军可知，假传圣旨是何罪？！”谢归帆话语不停。

　　“我父亲他……对太子寄予厚望，怕是对这个结果接受不了，所以他明天肯定会找麻烦。”

　　谢珩昨晚说的话隐隐响起，林韫揉了下耳垂，起身说话时，却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陛下托此圣旨时，本将军与谢将军、郑尚书都在场，还需要什么其他的证据吗？”

　　这句话说的半点不作假，三人也是在百官的注视下去的先帝寝殿。

　　“林将军和谢将军武功卓绝，谁知你们三人是不是联合起来，逼着陛下写了这么一封诏书！或者是伪造了陛下的笔迹！”

　　“如此……请专人来把这份诏书的字迹与陛下往日的字迹比对，可好？”

　　谢归帆梗着脖子：“做这些鉴定的人都在刑部，刑部尚书都牵扯进来了，怎么做？”

　　这就是明摆着耍赖皮了。

　　林韫实在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些话来，在前太子如此明显的错误之下，还要坚持包庇。

　　于是她神色冷下来：“那谢太傅是认为，如今要继位的，是那位前太子殿下吗？”

　　“陛下既未废储，那殿下继位，有何不可？”

　　“不可。”

　　一直没出过声的谢珩蓦地挡在了林韫身前，他身量高出谢归帆不少，垂着眼皮看他的时候，有种凉薄的意味。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又重复了一遍：“不可。”

　　“谢太傅说之前，不妨先问问，我北疆军那三千无辜惨死的将士，还有那位惊鸿将军。他联合大宛谋害我大周功臣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是储君？”

　　“还有荆州那些无辜惨死的老弱妇孺，被他们所谓的储君的私兵杀的哀鸿遍野。”

　　“谢太傅不妨去问问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韫遂了谢珩的愿，没硬往前站，该说的却一句也没少说。

　　她看得见他强硬之下的难过。

　　“那又如何？陛下一日没废储，殿下便一日是储君！你们如此质疑，难道是想谋反吗？”

　　说着，又把矛头对上了谢珩。

　　“逆子！你幼时所学忠君报国、礼义廉耻，都学去哪了？”

　　朝堂上议论声一片，诸臣都是人精，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只是前太子在朝里牵涉颇广，若是真的倒台，那他们也要完。

　　换句话说，前太子是否被废，圣旨是否为真，都不重要。

　　于是有人帮起了腔：“谢太傅说的有理！”

　　更多人选择了沉默。

　　郑辉一向铁面无私，在朝里私交甚少。两个年轻人虽战功赫赫，在朝里却并无根基。

　　他们不想把自己牵扯进去。

　　林韫冷笑了一声，心头火烧的越来越旺：“谢太傅口口声声陛下长陛下短，却不肯验证这份圣旨的真伪。你说太子未被废黜，然而若此圣旨为真，太子便已经不是储君。”

　　说完，她也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

　　他们就是要死赖着，逼的双方不上不下，再为太子争取时间，找些替罪羊。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蓦地抬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弯了两下。

　　霎时间，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跑了进来，四处把守，将大殿围的密不透风。

　　这不是谁豢养的私兵，也不是京城里的酒囊饭袋，而是真真正正上过战场，在刀光血影里杀出来的战士。

　　他们神色肃穆，兵戈雪亮，铁血肃杀。

　　“你！你竟敢造反？”

　　“何为造反？”

　　褪去了一开始故作温和的伪装，林韫习惯性地转了转手腕处的臂缚，却摸了个空。

　　她挑了下眉毛，语调和表情都是冷淡的：“本将军奉先帝遗诏，拥立六皇子殿下登基。”

　　“有抗旨不尊者，斩。”

　　谢归帆的白胡子狠狠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年轻女子那双无情的眼睛。

　　他是见过林韫摘叶飞刀的能耐的。如今，他看着这双眼，只觉得那锋利的刃就要架上自己的脖颈。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靠近谢归帆。

　　那种无情和杀气哪里是他一介文官能扛得住的！于是步步后退。退着退着，后背挨上一片凉意。

　　是士兵的甲胄。

　　至此，他退无可退。

　　“谢太傅，事已至此，还望您顾念大局啊。”她扬声道。

　　谢归帆憋屈地点点头。

　　到底是谢珩的父亲，她不好做的太过，很快就走了回去，把圣旨交到了六皇子手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俯身下拜，一圈北疆军齐齐下跪，甲胄撞击地面，发出闷闷的响声。

　　陆陆续续，满朝文武都拜在了这位年轻帝王的脚下，山呼万岁。至此，六皇子萧舒白登上皇位，改年号为建元。

　　刑部尚书郑辉官至宰相，彻查当年惊鸿将军一案，拔出数名毒瘤，清扫全国各地拐卖人口产业链，深受国民爱戴。

　　满朝文武在很多年之后还记得，当那位年轻帝王问两位将军要何封赏时，他们的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

　　“请陛下为臣与谢将军赐婚。”

　　“请陛下为臣与林将军赐婚。”

　　自登基以来再也没露出熟悉的温和笑意的帝王蓦地笑了，大手一挥准了婚事，并且非常得道地把消息宣扬了出去。

　　于是当谢珩与林韫相携踏出宫门的那天下午，他们收到了许多来自民众们的祝福。

　　这对爱侣相视一笑，影子在夕阳下被拉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