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踏雪》浮生载梦

52、装神弄鬼

　　许尚书真的干起活来，还是很靠谱的，地方选的合林韫的意不说，还贴心地给配了个厨子和一个小丫鬟。

　　“下官见将军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着，就找了个小丫头来。”

　　“许尚书费心。”伸手不打笑脸人，林韫微微颔首。

　　小丫鬟名叫芍药，看起来也就十岁多，稚气未脱，对新地方有些好奇，却又天然地带了几分畏惧。

　　“不必拘谨，我不喜欢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平时也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你尽可随意。”林韫看她磨磨蹭蹭地在她面前抠着手指，安抚道。

　　然后小姑娘的反应告诉她，她并不擅长哄人。

　　芍药瘪了瘪嘴，几步跑到她跟前噗通一声跪下：“求将军不要赶我走！”

　　林韫吓一跳，疑惑：“我为何要赶你走？”

　　“因为……因为将军不需要人近身伺候，奴婢留在这里于将军无用。”
　　小姑娘声音都有点颤：“求将军不要赶奴婢走……”

　　林韫默了一下，抬手把她扶起来，揉了揉额角：“不赶。”

　　“你留在这里帮我……帮我浇浇花，喂喂鱼，我不会养。”怕她又多想，林韫赶紧补了一句。

　　许尚书找的这个小院里栽了很多花，牡丹，月季，还有些她叫不上名来的花，开的很好看。
　　墙边栽了一排竹子，显得整座院落添了几分幽静。西院还有个小池塘，里面游着几尾鱼。

　　实在不错。

　　林韫搬了一天东西，有些累了，用过晚饭便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数着星星，任由夜风吹起她鬓发，凉凉的，很舒服。

　　可惜晚饭有点不对口味。

　　还少了个插科打诨的人。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那些思绪全甩出去，不禁又想起了今日刚听来的消息。

　　皇上已经决定将陆川与李文杰处斩，只是被谢珩一纸奏疏拦了下来。

　　这两人不知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打死都不肯交代幕后之人是谁，气的刑部尚书摔了三个杯子，弄得近日刑部人心惶惶。

　　皇上对她的态度也好的过分，明明前世那些事他应该有所察觉，却并未插手，为何现在却这般……

　　还有林府的消息，今天她没在谢府，也就没收到什么情报，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去添把火了。

　　“呼。”她长吁出一口气，闭了眼睛，却被脸颊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惊了一下。

　　“什么人！”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下躺椅，手握成拳。

　　“才半日不见，就不认识了？阿韫，好生无情。”

　　略带着委屈的熟悉声音传了过来，林韫绷直的脊背一松，无言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谢珩抛了手里拿着的冰块，慢慢悠悠踱进小院，动作自然地牵起她手。

　　“放手，起开！”林韫“啪”一下甩开他手，脸有点热。
　　这人真是厚脸皮啊。

　　“还生气？是我太不熟练了？那我以后多练练。”

　　自从确立了关系，谢珩的脸皮越来越让她无力招架。

　　“今日林府如何了？”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魅力越来越低了……看见我只能想起来正事了。”谢珩声音低低的，拇指摩挲她耳垂。

　　林韫耳垂有点热，别扭地别开脸：“快点说，要不然就走。”

　　“啧，真是无情。”谢珩遗憾地收了手，拿起一只茶杯喝了两口，“这茶不错。”

　　……那是她用过的。

　　算了。

　　林府情报不多，每日就那么一点，谢珩言简意赅，很快讲完，林韫边听边摸着下巴。

　　“可以去加把火了。”她蓦地笑道，满脸狡黠。

　　谢珩笑笑：“又想起来什么坏招？”

　　“这叫什么坏招？教他们认清现实便罢了。”林韫不满。

　　……

　　林府。

　　“大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我们如今……”林羽在屋内一趟趟地踱步，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与之对比明显的是端坐在椅子上的林家主林徐之，满脸阴沉，却冷静的要命。

　　“急也没用。”林徐之冷静道，“若是证据不够确切，单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陛下不会信的。”

　　“可是……可是那传闻……”

　　林羽急得捶胸顿足：“早知当初，你我就不该揽下这桩差事啊！”

　　“好了！多大年纪的人了，慌成这样，成何体统？”林徐之斥道。

　　“大哥啊！要不我们去自首吧，说不定还能……”

　　“叔叔，侄儿想，这种传闻，不真的概率才大。”一直没说话的林思邈出了声。

　　坊间今日对于惊鸿将军的传闻越来越离谱，有人说她托梦给人，请他们去林府偷东西，也有人说她附了谁的身，去做自己需要做的事，最离谱的是有人说现在的骠骑将军跟当初的惊鸿将军是同一人。

　　这种传闻愈演愈烈，林韫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红人了。

　　林思邈便是林徐之的长子，面对急得团团转的亲叔，满脸冷静，只是那声音里的阴狠让人无法忽略。

　　“父亲，儿子以为，目前这般情况，我们首先要稳住，才更有说服力。您可以给程相和四皇子去信，想必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一番话说下来，林羽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拉着自己侄儿的手：“思邈啊，还是你聪明，瞧叔叔都被吓傻了。”

　　“哼！”林徐之冷哼一声，“此等怪力乱神之事，本就不可信！我林家合该有这天选的富贵，有何可不可？”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忽然间，阴风大作，窗户被“啪”一下吹开，蜡烛熄了好几根，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来人！来人！”林徐之唤，却连喊了几声都没有下人来。

　　片刻后，林羽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大哥啊……贤侄啊……你们有没有觉得脖子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啊？”

　　林思邈皱着眉抹了一把颈间，果真有些液体，还有点黏腻。

　　“约莫是有些漏水，叔叔不必惊慌。”他声音冷静。

　　“可是……谁家的水是黏的啊！”林羽本就胆子不大，这下更是吓破了胆，跌跌撞撞地跑去推门，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林思邈皱了皱眉，对自己的叔叔甚为鄙夷，转头摸着黑找到自己父亲，沉声：“可是那晚的贼人又来了？”

　　话音未落，林羽鬼哭狼嚎着跑了回来，“贤侄啊！门……门被锁了！”

　　他跑来的路上撞倒了几个花瓶，乒乒乓乓碎了一地，听的林徐之肉疼。

　　风一阵阵地吹进来，树影斑驳，偶尔像是人影往窗子里猛扑。

　　林羽坐在地上蜷成一团，拼命地抱着自己，一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

　　“那个传闻……那个传闻……不会是真的吧？”他神经质地嘟囔着，拼命地抱紧自己。

　　又是一阵风，彻底吹灭了屋里最后一根蜡烛，林思邈也有点慌了，但是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还是强作镇定。

　　“哗”，树被吹的猛晃，像是有人闪身从窗户进来。

　　“什么人！”林思邈拔出书架暗匣里的剑，虚张声势。

　　蓦地，一处光亮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房屋中间，他猛地一颤，剑尖对准了那处光亮，却不敢靠近：“什么人！”

　　“大哥啊……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光亮骤然上移，照出一张所有人都无比熟悉的脸来。

　　是林韫。

　　她披散着头发，穿着血衣，脸色惨白，唯一的光亮就是手里捧着的蜡烛。

　　“大哥……”她赤足散发，端着烛火一步步朝着林思邈走去，步伐很慢，声音却透着茫然：“做什么拿剑对着我……大哥……我好疼……”

　　林思邈端着剑的手臂都在颤，他强作镇定，“阿韫，你……”

　　“为什么害我！为什么！”

　　刚才还茫然的语气骤然变成了愤怒，声声泣血，两行血泪从她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身形极快，宛如真正的鬼魅，瞬间移到了林思邈面前，在烛光映照下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为什么！”

　　“阿韫……你听我说……”

　　林思邈忍不住步步后退，林羽早就吓得不行了，抱成一团只会喃喃念叨：“别杀我……别杀我……”

　　骤然，窗外雷光大作，林韫的脸一闪而过，更加苍白。

　　“时间到了。”她端着蜡烛看着窗外，喃喃，又充满了遗憾似的，“大哥，我今日的时间到了，明日再见。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父亲和叔叔一起在这里等我哦。”

　　说完，烛台蓦地掉落在地，而眼前人身形一闪，当真没了人影。

　　林思邈这才喘着气慢慢放下那把剑，倚在墙上，满脸颓然。

　　难道那坊间传闻……竟是真的？

　　他满脸疲惫地又去推了推外门，门很轻易地就开了，甚至门外的护卫也都站的板板正正。

　　怎么会……

　　“刚才老爷叫你们，没听到吗？”他声音冷沉，“屋里烛火熄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护卫们齐齐低头，面面相觑，片刻后才迟疑道：“少爷，我等并未听到老爷叫，屋里烛火也未曾熄灭，不信您看。”

　　林思邈盯着满脸的冷汗回头，看见一片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