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焰

7、番外上

　　他就是我相亲的对像。
　　我看着相亲手册上的相片，忍不住微微颤抖。
　　“玲奈。”母亲的严厉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母亲。”我微微低头欠身向端坐在上位的母亲应答。
　　“你明天要见的这位是围棋世家塔矢名人家的长子。塔矢君今年二十岁。虽然比你小两岁，却是目前围棋界最顶尖的年轻棋士。”母亲的声音微微停顿。“我希望你明天有良好的表现。不要丢我们江口家的脸。”
　　“是，母亲。”我伏下半身。
　　“玲奈。”母亲的声音有点颤抖。“这也许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的心里一阵苦涩。

　　我是江口玲奈。江口家的次女。
　　父亲江口成庆继承了祖父的衣钵，是花道界有名的花道大师。
　　长兄江口秀目前也是花道界后一辈新人中的顶尖人物。
　　长姐江口维子己在五年前嫁给了未生流本家的长子未生雄介。
　　而我，明天相亲的对像却是围棋世家的人。

　　恭敬的有礼的退出茶室，我站在走廊中，看着午后耀眼的阳光洒满大地，
　　塔矢亮，他是怎么样的人呢。
　　相片中的他温文尔雅，却与众不同的留着及肩长发。同样都是世家子弟，他是像长兄一样严肃的人呢，还是像那个人....我皱皱眉，还是像那个我必须恭敬的叫姐夫的人？

　　“玲奈。”我抬眼，眼前是阳光般亮丽的笑脸。从花园中的小路上过来的正是他，我的姐夫----未生雄介。
　　“您好。”我垂眼弯腰行礼。
　　“玲奈，母亲大人在吧？对了，维子让我把这个给你带来。”他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拿了个东西递给我。“是她从中国带回来的扇子，叫我亲手交给你。”这于礼并不合，他看着我不接，于是补充道。
　　“谢谢您。请您在客厅里稍微等候，我去向母亲通告您来了。”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细长盒子，侧身带领他走向客厅，虽然他早己对这个家熟如指掌。
　　他跟在我身后约有两米远，但他的气息仍然让我感觉背后发冷。
　　他跪坐下来。我弯腰离开。等一下仆从自然会来给他侍茶，而我需要去茶室向母亲通告，她这位佳婿的来临。
　　“玲奈。”身后传来他压低的声音。“请仔细欣赏那柄扇子，那是中国大师的名作。”
　　“是。”我欠身，然后离开。

　　回到房间。我松了一口气。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细长盒子，我咬了咬牙，把它丢在一边。
　　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这真是维子让他拿来的？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柄女式的折扇。描金象牙骨为柄，薄纱丝绢为面。好华丽的扇子。我轻轻将扇面打开，一幅丝绣的金合欢花图立刻展现在我面前。
　　啪！扇子从我手上落下，掉在榻榻米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合欢！
　　我当然知道在中国它的含意----与我共度良宵！
　　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一阵眩晕。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捂住脸，跌坐在榻榻米上。
　　一直以来，我都害怕这个男人。
　　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与姐姐定婚的男人时，我就不禁浑身发凉。然后随着维子与他的婚礼， 他成为了我家的一员。
　　我总是害怕这个人，虽然不明原因。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转身，看到他的眼睛中赤祼祼的欲望时，我才明白，我害怕的是什么。
　　十八岁时，家里决定让我相亲。就在那一天，我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冰冷的寒意。
　　之后不久，关于我的各种奇怪的谣言开始在慢慢在花道世界里散播。于是，我或者行为不俭，或者玩世不恭，再或者命中克夫等等各种说法成就了我奇怪的名声。相亲的对像很快传来了拒绝的消息，当然，我不知道他听说了哪一个版本的我。接着，花道这个世界中所有的大门，对着我关闭了。 我被迫离开了自己最爱的花道。
　　被排斥在众人之外，没有人再来试图接近我。
　　父母亲开始用越来越无奈的目光看我，我却对这一切完全没有办法。
　　而现在，这个男人送来了这样一把扇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不放过我？己经五年了！我苦笑。我己经失去了我珍爱的一切，在我的心里 只剩下了绝望。
　　没有人会再来接近我。这就样还不够吗？
　　我，该怎么办？

　　“你好，我是塔矢亮。”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我静静的看着这个俊秀的男人，我对这次相亲交并不抱有希望。虽然不是花道世界中的人，可是，那个男人一定还是会想办法阻挠的。
　　不过，作为世家子弟，塔矢亮出乎我意料平和。有礼的举止和浅浅的微笑，的确不负他棋坛贵公子的称呼，这是昨天晚上母亲给我的围棋周刊上对他的称呼。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会对我笑着说话的人。
　　看着他清澈的眼神，我心里感觉一阵温暖。
　　“我是江口玲奈，请多多关照。”
　　他微微笑了一下，平静的坐下来。
　　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似乎是以前的邻居。两个人己经在旁边很高兴的聊了起来。
　　而我们各自坐在座位上，偶尔回答上几句话。
　　他似乎对我也并没有什么兴趣，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我突然明白。
　　我松了一口气。

　　和所有相亲中一样，两位母北找了借口让我们去花园里散步，给我们机会单独相处。
　　“塔矢君，对不起，我对围棋完全不了解。”既然知道他对我没兴趣，我轻松了很多。连说话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无所谓，我对花道也几乎一窍不通。”塔矢亮笑着说。
　　“我只知道塔矢君是很了不起的人。”这倒是真的，从围棋周刊里明显可以看出他在围棋世界里的地位有多高。
　　“谢谢江口小姐的夸张，实在不敢当。”塔矢亮礼貌的欠身。
　　“我想知道塔矢君为什么会来相亲，以塔矢君的条件，相信有很多女孩子追求吧。”我当然知道自己的问话是非常鲁莽的。给他更多的机会拒绝我，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不过，这的确很奇怪，他的人品长相不凡而且年纪轻轻就拥有绝对的实力和光明的前途，拥有这么好条件的人为什么会在来相亲呢？
　　塔矢亮似乎被我的问话吓了一跳。看着他一愣，转而微微的笑起来的脸，我有点不知所措。
　　“江口小姐是很坦率的人呢。”他的笑容很柔和，让人感觉很里暖暖的。
　　“职业棋士对于一般人来说是很无趣的。”塔矢亮的眼光转向了远处，“成为职业棋士的妻子更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代价？”我有点不明白。
　　“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但对于我来说，妻子只会成为在丈夫身后的影子，在生活上照顾他。”塔矢亮的脸上有一丝悲伤，但眼神如水般清澈。“像我这种职业棋士随时脑子里想的都是围棋的事，不会有时间与妻子交流，也不会有时间去陪伴她。最爱的永远是围棋。”
　　“我明白了。”我静静的说。看着他脸上莫明的悲伤，我突然明白了他的话。“你的世界，你的妻子永远无法进入吧。”
　　“其实，我这种人最好不要结婚。”他望着我，微笑，眼中却是一种绝望般的寂寞。
　　“这个世界上有可以进入你的世界的人吗？”我突然觉得悲伤，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他。
　　他微笑了，从眼底开始微笑，似乎有一抹阳光进入了他的眼底。“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入我的世界。这个世界上，我有一个唯一的对手。”他的眼睛不再平静，水波轻轻荡漾。
　　“那他也应该会想和你在一起吧？”
　　他的眼波忽然凝固仿佛瞬间结了冰。
　　“他只是对手而己。而且他结婚了。我们不可能随时在一起下棋了。大家都到了该结婚的时候。”他转过头对我说。
　　我从来没看到过那么会说话的眼睛。
　　“塔矢君了解我的情况吗?”我突然转过头对着他笑。
　　“只知道江口小姐比我大两岁，是花道世家的名门小姐。”塔矢亮似乎变得坦率了很多。
　　“因为塔矢君不是花道界的人，所以才不清楚吧。”我低下了头，看着路边的小草。“我是个被花道世界抛弃的人。”
　　他的平静的看着我。
　　“因为一些原因，我被所有人隔绝在外。”我的声音有点颤抖。“己经四年了。”
　　“很无奈吧。”他的话出乎了我的意料，所以我愣了一下。“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了，所以很痛苦吧。”
　　我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在几秒钟之内。
　　“如果有一天，我无法下棋了，我想我无法生存。”塔矢亮静静的看着我。“你比我坚强。”
　　一张手帕放在我面前。“擦擦吧。”
　　手帕上有阳光的气息。

　　“玲奈。”
　　是那双冰冷疯狂的眼睛，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塔矢亮上前一步，站在了我的侧前方。
　　“您好。我是塔矢亮。您是？”
　　塔矢亮的肩好宽啊，他的背好结实啊。看着眼前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安全。
　　“塔矢君。这位是我的姐夫。”我轻轻的说。
　　“您好。我是未生雄介。”未生雄介出身名门，礼仪确实很周全。
　　“玲奈，你母亲有事叫你回去。”未生雄介眼中的冰冷如实物般扎人。
　　我下意识的向塔矢亮背后走了一步，让他的背影挡住了未生雄介的视线。
　　“既然这样，江口小姐。我们一起回去吧。”塔矢亮微笑着回过头，对我说。
　　“是。”我低头跟着他们一起向饭店的大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