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
和明雪枝那边轻松愉快的比试不同，这边完全是激烈的死斗。
谢熙山放出全部十二道星箭，飞矢紧追不舍，柳湍雨筑起厚盾弹开，指挥着蛛丝般的瘴气从地上升起，缠住谢熙山的双腿。
后者步法玄妙，避开他的瘴气。魔尊的瘴气可以溶解炁，看柳湍雨迟迟未用，谢熙山推断此类功法不能随便发动，需要满足特殊条件。他小心应对，以防着了魔尊的道。
柳湍雨一身绿衣被鲜血染透，浑身包裹在黑雾里，他脸上结着血痂，阴沉俊美的容貌被脏污盖住，只露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亮得惊人，看起来分外可怖。
意外的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气息不掉反增。之前在结界下还是金丹，解开隐藏的禁制，气息攀升至元婴。彻底解放魔尊的特殊效果后，他连跳两级，竟然跟谢熙山一样是化神。
仔细观察之下，柳湍雨暴露在外的皮肤有着猫抓一样的细小创口，从破溃处渗出来的血没有随重力落在地面，而是轻盈地化作一丝薄雾，融入身上的瘴气。
虽然柳湍雨的气息不稳，但气力是实打实的分神，打出来的力道完全不输自己。
魔尊果然是匪夷所思的存在，凡人修者的诸多限制在他身上竟然通通不作数。居然能连提两级，此等功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谢熙山初步推断，等到他烧完血，修为提升的增益就消失了，慢慢拖延是为上策。
他正有此打算，柳湍雨的攻势就突破星箭，不知何时，他的瘴气侵蚀了三道箭，谢熙山失去感应，怎么呼唤也调动不了。
下一秒黑雾裹挟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谢熙山眯起眼睛，侧身躲开那一道道匹练般的瘴气，召回六道星箭护在身边。
这家伙身上还有多少底牌？
谢熙山面上阴晴不定，没想到往日不放在眼里的魔修会这么难缠。真是小看了他。
谢熙山如玉的面部神色冷峻，嘴唇紧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上这么棘手的对手。整个仙盟中能逼他使出全部星箭的不超过五人，虽然柳湍雨力有不逮，但眼下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化神。
不说为了天下苍生这种道貌岸然的鬼话，就算为了明雪枝，今日也势必要诛杀此獠。
不能再让她被来路不明的家伙哄骗了！
他心中恼怒，手上出招越来越快，看得人目不暇接，根本追不上箭矢移动的轨迹。柳湍雨在上面缠了瘴气，借着瘴气来感知位移。他一拳挥出，与谢熙山拳脚相交，拆招变招极快，一道道残影纷乱。
柳湍雨渐渐体力不支，突然提升了这么多可操控的瘴气，他一时间难以规划好分配，打着打着就后继不足。谢熙山看在眼里，刻意以攻势逼他不能错身，后面飞来一道箭矢正中背心，柳湍雨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砸在远处的石壁上。
他来不及调整姿势，直直坠落，在地上砸出一道坑。
谢熙山望着坑里砸起的烟尘，心中毫无悲悯，谁叫柳湍雨生来就是魔尊呢，怪不了他要赶尽杀绝。
柳湍雨挣扎着爬起来，他趴在一滩碧血之中，浑身散架。失血到这个地步，几乎维持不住化神修为，他不甘地支起身体，但胳膊脱力，重复几次又摔回去。
“喂。我已经告诉你了，从石棺中出来，一盏茶之内没有打赢谢熙山就只有死路一条。别挣扎了，死了还痛快点。”
那魔种反而还说起风凉话了。
柳湍雨吐出一口血，里面夹着内脏碎块。他吃力地组织语言：“早在第四层，就该，死了。但是，她……她又帮了，我。”
“那又怎么样，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他吃口点心的。”
“她相信，我。我也应该，相信，她。”
回想起那道凛然身姿，出尘、洁白，带着一袭月光般的冷意。两个月前，她就是那样救下了自己。承蒙她不弃，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带着他离开令人窒息的小镇，策马扬鞭，走入滚滚红尘中嗅闻自由。纵然她生活上处处叫他担心，但每次都有惊无险地跨越了一场又一场的战斗。
他们一路上促成了新人的喜事，她的朋友也成了他的好友。他们还见证了悲剧的诞生，但好在灾难之后，他们的朋友依然面带笑容。
虽然她并未察觉，但她带给他的东西远远超过她所意识到的，每一样对低微的他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珍宝。她既是恩人，又是朋友，更是他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的心上人。
从前尚未懂得情之一字，开蒙之后，竟然像雏鸟一样，将全部感情都牵系于她一身。只要她勾勾嘴角，就足以让他高兴一整天。
现下一想起她，满身疮痍都不那么痛了。
他的意识已有几分模糊，眼前仿佛不是地下墓穴，而是一片花海，明雪枝就站在远处。“帮，帮我，我想去她身边……”
“啧，你真麻烦啊。好吧，我也很好奇你们的结局，就大发慈悲再指点你一下。”
柳湍雨没有应声，他意识溃散，先前已是强弩之末，被谢熙山打飞，一口气续不上来，再有一刻钟便要死了。
“收神。”魔种忽然在他脑中大喝，像无数根牛毛细针扎进他的意识，同时收拢外泄的瘴气，防止它们挥发。
柳湍雨一声呜咽，动了动手指却依然没有力气站起来。
谢熙山远远看着，只道是孽障还在垂死挣扎。担心被瘴气所侵，他没有上前补刀。
“守心，固本。”魔种简单命令道，“快点动起来，把瘴气收回魔种里。”
柳湍雨有心照做，但无奈失血过多，身上实在没有力气。
魔种叹了口气，“我不能直接出手，你办得到就办，办不到还是快点放弃吧，别浪费时间。明雪枝这时候应该已经在第六层的石门后面了，一会儿上来就能给你收尸了。哎，刚好你旁边就有个石棺。”
“你……”在魔种的风言风语下，柳湍雨渐渐找回意识，他像一只困兽发出低吼：“吵死了。”
在他的努力之下，瘴气终于不再像风里的轻烟一样四处散开，慢慢回到他身边，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黑色。
“接下来把你流了一地的血变成瘴气，然后再把瘴气收回体内，借由我变回血液。”
柳湍雨看着身下的血逐渐变成瘴气，又重新回到体内。感觉到气血逐渐充盈，五脏丰润，他大感意外：“竟然可以这样？”
“这可是魔尊的拿手绝技，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血化瘴气，瘴气生血，一来二去等于没掉血。可惜你一心扑在那个女人身上，要是早点听我的，你早就神功大成了。”
柳湍雨却道：“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什么神功的，根本无所谓。”
他站起身，握了握拳头，瘴气暂时恢复，修补了部分裂开的骨头，但这样下去也撑不了太久，必须速战速决。
再次吞掉谢熙山的三枚星箭，目前就剩六道，两人旗鼓相当。柳湍雨将瘴气化作两把匕首，近身攻击，谢熙山召回两道箭矢，灵气一凝，化作一把长剑格挡匕首。
两人贴得极近，对方眼中的决意看得一清二楚，仿佛火焰燃烧，眸光如炬。
谢熙山面色紧绷，冷道：“真是阴魂不散啊！”明明都到了鬼门关，竟然还能回头。星箭接连被瘴气吞没，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心中倍感不妙。
柳湍雨的匕首架在谢熙山的剑上，两方角力，瘴气与灵力互不相让，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他气息萎靡，已是一座一推就倒的土墙，但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一记银白利刃，“谢掌门，我必须活下去，活着，才能见到她！”
“哈！”谢熙山猛地击退他，“魔尊尽是些丧失人心的东西。啊不对，你们连人都算不上了，还有资格谈情论爱？”
“也许我不属人类之列……但我确信，我可以为她而死，也可以为她而活！”
谈话间柳湍雨攻势大起，谢熙山听了他的话似有所动，手上出招慢了，渐渐失去上风。
谢熙山皱眉，“净是些花言巧语！”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年轻人炽热的告白，他竟然很不是滋味。
他心头烦躁，不想再听这家伙说些有的没的。“闭嘴！你们才相识两个月，对于修者来说不过弹指。因为时间分离的亲眷、爱侣我见得多了。你的真心，根本就是昙花一现。”
“即便只有一瞬间，即便我会死在你剑下，我依然喜欢她。”
谢熙山怒而不言，他从未见过这么坚定的眼神，简直像一道锋芒逼上他的脖颈。
身为仙盟的二把手、一派之掌，每日处理无数事务，什么都见过了，他的心境早就波澜无惊。
昨日爱得死去活来，今日便大打出手；昨日许下永恒誓言，今日便天人永隔……一开始还会感同身受，扼腕叹息，但到了五十年后，说实话，谢熙山甚至都有些腻烦了。
可这双眼睛很不一般。
额头上的血流进眼眶，仿佛血泪，染红了眼白。眸子极黑，既单纯又极端，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在世事的淬炼下如针尖一般。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会回想起一些不愿记起的往事。
他的目光会扎破那些包裹得很好的心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