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灭世之前》一条衣鱼

34、第 34 章

　　众人继续前进，走了一个时辰，皆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小师妹忍不住扶墙站了一会儿，擦擦脸上的汗。李蕴干脆倚在墙上，他虽是金丹，但之前遭受重创，根基不稳，身体比起正常人差了许多。纵使有灵气护体，也倍感疲惫。

　　他背后的墙忽然凹下去一块，他脚下趄趔，为了稳定身形，伸手一扶又不知碰到哪个按钮。

　　只听得四周轰隆声不断，空旷的穹顶上砂石掉落，明雪枝用灵力在头顶上撑起一面结界，防止迷眼。

　　谢熙山大声道：“有人误触了机关，大家快靠近，不要被分散了！”他明知道是谁碰了，却贴心地隐去名字。

　　但为时已晚。

　　几道暗箭从看不见的地方射来，众人后退躲开，但脚下刚好又是一道机关。一排寒光棱刺从地上弹起，瞬间擦伤几人的小腿肚。

　　弟子们完全没有经验，一慌张便尖叫不断，推搡着想要逃到安全的地方。

　　只有明雪枝依然镇定，她拔出剑，劈开那些箭矢，又抬手扫出一道温和的剑风，将站在危险处的人吹开。她原地不动，现在各处机关都处于激活态，原本安全的地方也不见得安全。

　　身后的柳湍雨给她传音，要她小心有人浑水摸鱼。

　　下一波箭矢来得更急更猛，像枪一样带着巨大的力道，逼得人无处立足。

　　她一不注意，夜明珠被箭矢击碎，这一角陷入黑暗。不知道是谁拐了她一下，哪里的机关又开始传动。正当她束手无策，准备冒险用真火照明时，柳湍雨拿出一颗新的夜明珠。

　　还不等她说一声谢谢，某处传来尖叫，好像是小师妹。

　　这次的晃动比以往都还要剧烈，震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了。地上横着裂开一个豁口，将上下台阶分开，下方台阶不断下沉，陷入黑暗。

　　众人望着那消失的台阶心慌不已，还好他们这一队人都在上面，没有分开。但下一秒又是震动，他们站的台阶再次分离。

　　慌乱中小师妹只觉得自己被推了一下，迎面朝着黑暗扑去。其余几人也站不稳，有的拼命抓住谢熙山的衣摆，有的匍匐在台阶上缩成一团，却无法阻止一节节台阶分离。

　　最恐怖的事发生了，台阶竟然旋转起来，踩在上面仿佛踩着一个不断滚动的球。于是除了谢熙山周围的几个人被他用灵力护着，剩下的都接连坠入黑暗。

　　明雪枝跟谢熙山一对视，也纵身跳入黑暗中。

　　下面并不是平地，而是一条河流。听见一声声扑通，从上面掉下来的人应该都入水了。柳明二人也投入水中，借着夜明珠照亮水流的方向，顺流而下。

　　随着水流越来越急，明雪枝也有点难以看清前方，她更担心的是柳湍雨被冲到别处。

　　忽然腰上一暖，柳湍雨揽住她，在不时升起细小泡沫的水流间，看到他噙着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意。两人一起冲向不知名的某处。

　　元婴以上修者的身体能适应各种情况，而柳湍雨在传承中学过避水诀，所以两人在水中并不觉得难受。但其他人就没那么轻松了，特别是不会水的人。

　　他们一冲上岸就趴在岸边，像搁浅的鱼，一脸狼狈地直喘气。

　　“要死了，差点以为要淹死了！”“没想到这么危险！那台阶是什么啊，根本来不及反应！”

　　明雪枝眯起眼，从黑暗猛然暴露在日常光下，双眼一时有些刺激。不知道这里是第几层，她身处一片浅滩，河床上是细碎的鹅卵石，水流清澈干净，周围一片绿色。若不是灵力探知告诉她还在遗迹内，她差点以为自己被冲出遗迹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那里并不是真正的蓝天，而是用结界模拟出的空茫白色。掐指一算，遗迹平面起码有好几公顷，维持这么大的结界数十年如一日可不简单。

　　身边的柳湍雨从水中起身，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他拧着衣摆上的水，观察道：“这里的灵植吸收着土壤的灵力，随着生命周期的更迭提供灵力，反哺阵法，真是精巧。”

　　他站在水中，透明的水没过他的小腿。青衫浸了水，软塌塌地黏在身上，将他的肩膀、锁骨、小腹细致地勾勒出来，该看的不该看的一眼扫过去全看光了。虽然他穿得严严实实，但这么一看就跟没穿一样。

　　青丝服帖地滴着水，划过他英俊的脸，仿佛刚出浴。眉毛洇着水珠，平时阴沉的眉眼此刻雾蒙蒙的，像雾雨连天的春天，氛围暧昧。眼睛被水珠迷住，在异物的刺激下眼角微红，视线一时无法恢复清明，懵懵懂懂的，像遭受过什么，又像在乞求什么一样。

　　明雪枝看见他这副样子，顿时有些僵硬。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因为布料硬挺，沾不沾水都没区别，悄悄松了口气。但不敢再看他，这种感觉太奇怪太矛盾，明明很不礼貌，但还是想看。

　　柳湍雨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倒吸一口气。这、这……他赶紧烤干身上的水，换上一套新衣服。

　　但下一秒，两人同时发现不对，柳湍雨的伪装掉了。

　　不仅如此，这里的结界还带有特殊效果，只要站在结界下，修为就会自动压制一个等级。

　　还不等柳湍雨再度恢复伪装，刚在指尖凝聚瘴气，就听见有人大叫：“是那个魔修！”他心里叹了口气，甩了甩手，消去瘴气。

　　从上面掉下来了五人，其中三个都是熟面孔，李蕴、女弟子、小师妹，他们警惕地后退，满脸戒备，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魔修。

　　李蕴挡在前面，拔出剑指着他：“我都看到了！你刚刚用了瘴气！而且，你这张脸，跟传闻中的一模一样，一看就杀过很多人！”那阴沉而靡艳的容貌，苍白的脸色，愁云笼罩的眉眼，完全符合大众对魔修的想象。

　　女弟子惊魂未定，哭丧着脸，头发丝还沾着落叶，“才跟掌门走散了，又遇上了魔修……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其中一个人大声道：“大家列阵！我们先下手为强，那魔修隐藏身份潜入进来，肯定没安好心！”

　　柳湍雨叹气，总比在谢熙山面前暴露要好，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伸手指向远方，“与其担心我会偷袭，不如先想想在谢掌门找到你们之前，要怎么满足基本生存吧。”

　　远处的河流上漂浮着宝囊、储物工具，顺着湍急的水流冲向不知方向的地方。余下的五人连忙查看身上的东西，绝望地发现大部分都遗失了，只有储物戒之类的小东西还在，但里面大部分是不能吃的死物。

　　他们终于意识到最大的险境不来自眼前的魔修，而是这座遗迹。他们连这里是第几层都不知道，也许谢熙山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找到他们，也许要三天甚至五天，还未辟谷的他们要怎样才能活下来？

　　众人焦急之时，小师妹小声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合作吗？”

　　“不是。”他扭头离开，“是让你们别死那么快，免得谢掌门怀疑我。”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强行融入只会让明雪枝和他都难受，既然暴露了，就直接划清界限好了。

　　他有意走快两步，带着微不足道的妒忌和好胜心，看看明雪枝会选哪一边。

　　她虽然是个好人，谁都会帮，但肯定不是无下限地帮。二者之间，她会选谁很明显。但与此同时，他又感觉自己很可怜，竟然沦落到跟这些人比。

　　因为他不敢跟谢熙山比。

　　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师徒曾经无话不谈，是那样亲密、包容。他感受到谢熙山对她那种要命的宠溺和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的余裕。

　　说不定在离开遗迹后，她真的会回太虚山。然后他们的故事就结束了。

　　“你要去哪里？”她在后面问。

　　他转过身，一时无言。

　　“又在闹变扭了吗？”

　　听到这句话柳湍雨的脸猛地涨红，什、什么啊，什么叫闹变扭啊？他急着反驳：“我没有。我就是讨厌他们，恨不得马上远离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想到这里，他垂下眼眸，“看你毫不在意……你在仙盟里已经习惯了吧？”

　　“怎么可能习惯啊？”他抬起头，白衣少女站在河边一人高的芦苇丛里，抱着手臂，黑发被柔风吹向一边，“不管做什么都有人挑刺。你能想象只是换一身结实的制服，都会被人说标新立异吗？所以我才离开太虚山啊。”

　　“师尊能面面俱到固然值得佩服，但我不想成为他，太累了。”她似有不满，扭过脸嘟囔道：“我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迟钝，哪有人真的是一块木头。”

　　不等柳湍雨细想她话中含义，她放出灵识，将周围的环境绘制出地图，指向跟仙盟众人相反的方向：“我们去那边安营吧。这里灵兽灵植都挺温和的，他们不会出事。”

　　这里跟外面的环境很接近，除了天空不是真的以外，足以以假乱真。多亏柳湍雨丰富的野外知识，他们很快找到一处山洞落脚。明雪枝捕捉了一些灵兽，柳湍雨放走那些肉质偏柴的，从储物戒中取出刀具调料，开始熟练地料理。

　　不一会儿，山洞门口传出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