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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桌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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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鲤是一个很会自我消遣的人,具体体现在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时,他第一反应不是“我得怎么解决”,而是“还好没搞出更严重的后果”,并在这个思路上顺杆爬。
比如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短期内可能还得在他爸找的那个房子里住,估计不能和夏景一起上下学了,就既来之则安之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不接受也没办法,不然呢?他有什么理由非要拉着夏景一起走,又找什么借口提出来和人家一起住。
不管怎么说,好像都夹带着一点暧昧难言的微妙,就好像他上赶着要和夏景一直待在一起似的。
今天天气格外热,教室里的空调不知道怎么回事用不了了,风扇又用处不大,只能把热风吹过来又吹过去,一干学生坐在教室里自习,热的直吐舌头。
这节晚自习英语请了病假,一个半小时都不上课改成了纯自习,风扇的声音呼呼作响,教学楼外好像有两条狗在打架,被保安呼喝着赶走了,有点吵。
江子鲤揪了揪衣领,把心神从物理卷中释放出来,朝教室里瞥了一眼。
有几个人蠢蠢欲动地四处乱看,似乎也学不太进去。
每次一到新生开学,校园内就会组织一场社团招新,虽然这和他们这帮高三的毫无关系,但因为招新,校园内总会多出很多摆摊的学生社长,他们可以借此淘到不少新鲜玩意儿。
上晚自习之前,刘佳峰作为班长早早就知道了晚自习的消息,不知道从哪晃出来,拿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大盒子,四处嚷嚷:“看看我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种热闹焦候向来是最先响应的,他抬起头,隔了半个教室大声问:“什么东西?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德国心脏病!”刘佳峰颇为得意地拿着盒子晃了晃,冲焦候说,“棋牌社那边有多余的,没地方塞就干脆拿出来卖,最后一个让我抢到了!”
“我草,我听过这个!”焦候从自己的座位上远远流窜过去,拿起盒子看规则,说,“真有你的。”
刘佳峰哼了一声,招呼道:“今天太热了,我打算一会去操场上玩这个,谁和我一起?”
倩倩说高三学生已经完全没有时间再去娱乐或者放松了,可惜附中一二火箭班的学生脑子快学的也快,别人十几天的课业他们几天就能完成。
因此这两个班就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又轻松的学习氛围,大家学习的时候铆足了劲学,摸鱼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班长都这么说了,大家当然也不会怂,登时就包括焦候在内,有三个人举起手。
其中一个人沉吟一阵,说:“德国心脏病最多能有六个人来,还有谁去?”
江子鲤向来不爱凑热闹,无动于衷地垂着头在桌兜里玩手机,耳边听夏景和人打电话。
“嗯,辛苦了。”夏景对电话里的人说。
那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夏景顿了顿,说:“晚上我会去的。”
说完这句,夏景就没再吭声了,他放下手机,拇指一动,摁熄了屏幕。
江子鲤眼尖,瞟到他在电话上的备注写着“邓阿姨”。
他愣了愣,抬起头:“今晚你要去医院看你妈妈么?”
夏景把手机扔进桌兜,言简意赅道:“嗯。”
“阿姨怎么样了?”江子鲤忍不住问。
夏景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很轻的蹙了下眉,眼中有几分抗拒:“……不太好。”
“噢噢,没事,你也不用说。”江子鲤垂了垂脑袋,有点懊恼和夏景提起这个。
他心想,阿姨本来就有精神病,现在又得了癌,不知道以后可怎么办,要是自己能帮到一点忙就好了,哪怕只是陪着夏景一起。
两个人共同承担烦恼,总比一个人大包大揽好吧?
夏景看着他悔恨的后脑勺,抿了抿唇。
他俩头顶就有一个大风扇,此刻正飞速旋转着,夏景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吹的有点凉,他用水杯摁住桌上的试卷,防止其一不留神被吹飞出去。
然后,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开口道:“要不今晚——”
他话没说完,焦候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栗子,夏景,你们一会去不去操场?”
刘佳峰也远远地道:“就差两个!”
被这么一打岔,夏景彻底说不出口了,冻着脸把话咽了回去。
江子鲤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想问点什么,但还是抬头先回了前面翘首以盼的两个人:“去干嘛?”
“玩桌游,”焦候一看有戏,再接再厉道,“主要是想凉快凉快。”
江子鲤本来是有点懒得出去的,但他回头看了一眼夏景,感觉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于是拿胳膊肘撞了下他的,悄声问:“你去吗?你去我就去。”
夏景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于是江子鲤替他回答了:“去吧,教室里闷的要死,我快缺氧了。”
晚自习上课后十分钟,一帮子不守规矩的学生避开正在一班激情讲课的靖哥哥,训练有素地溜出了教学楼。
操场上是真的凉快,身上的汗被小夜风一吹,那叫一个清凉舒服。刘佳峰人瘦,夏季校服被鼓出了球一样的大包,被焦候一巴掌拍回了原型。
江子鲤因为新校服还没拿上,还套着夏景的外套,蓝白相间的下摆在风中猎猎而动,拉链撞到了他的虎口,痛的差点叫出声来。
云都被风吹散了,因此今晚的月光很亮,他们挑了处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六个人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夏景临时去学校超市买了瓶水,姗姗来迟,刘佳峰举着手猛摇:“坐栗子旁边吧,就那空着了。”
江子鲤手搭在微凉的草地上,心里有点想笑。他其实没有特意给夏景留位置,但大家坐成一圈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在他旁边腾出了一个空位。
好像他和夏景在大家心里已经是绑定的一样,去哪都必须形影不离地挨着才行。
夏景看起来没有多想,撑着手臂就直接坐下了,把手里另一瓶饮料递给江子鲤。
江子鲤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地接过来,翻了一下看见是瓶冰红茶。
他把瓶身放在手心里吸凉,压低声音问:“怎么不是可乐?”
“卖完了。”夏景说。
“噢,好吧。”江子鲤有点失望,手指无意识地拨着瓶盖,夏景余光扫过来,从他手里拿过来拧开,又还回去。
江子鲤眨眨眼,就仰着脸配合地灌了几口,突然觉得虽然不是冰可乐,但味道好像也不错。
焦候见此情此景,故意说:“景哥,我们的呢?”
“自己买。”夏景掀了掀眼皮。
大家“嘿”地开始起哄,和他们一起下来的一个男生说:“他不光买饮料,还借校服穿呢!”
“不光借校服,还帮忙搬桌子呢!”
“不仅搬桌子,人都是景哥接回来的!”
“滚蛋,我这才刚转学回来,有点特殊待遇不行啊?”江子鲤有理有据地说,“你们也可以试试去转个学,我也能这么对你。”
大家又笑着闹了一会,刘佳峰才轻咳两声,把《德国心脏病》放在人群中间说:“别忘了咱们下来是干什么的,我先讲讲规则啊。”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铃铛,又从牌里掏出几张示意:“这个上水果牌,只要在最顶上的牌里同一个水果数量等于五,就可以按铃,谁先按谁把场上的翻牌都收了。”
有人注意到牌堆里漏出来的半个猴子屁股,问:“这是什么?”
“动物牌,”刘佳峰说,“每个动物都有不喜欢的水果,只要翻出动物的时候场上没有这种水果就按铃。”
江子鲤举手提问:“拍错铃怎么办?”
刘佳峰露出一个有点危险的笑,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那就是我们最激动人心的时候——真心话大冒险!”
焦候带头“嗷嗷嗷”地激动起来,一副誓要让他们今天谁也跑不了的样子。
江子鲤:“……”
突然后颈一凉。
他们把牌平分好,从江子鲤左边的人开始,顺时针开始翻牌,他是最后一个。
这种纯算数的牌不是很难,但要及时反应也不简单,这时候谁脑子好一目了然——夏景手里的牌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多。
前期大家顾忌着被老师发现,都有点放不开,在几轮大冒险的惩罚后,渐渐的大胆起来。
铃铛的声音不绝于耳,江子鲤有点上头,黑暗中眼睛一扫,当即确定场上翻牌出现了五根香蕉,立刻伸手按铃!
夏景淡淡地看过来,江子鲤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还没从铃铛上拿开,就看见了刘佳峰那厮的高底运动鞋不小心把自己牌挡住了一个角,还有大半根香蕉藏在下面!
大家反应很快,把江子鲤抓包了,焦候发出反派的桀桀怪笑,说:“小栗子,你可是落到我手里了。”
江子鲤毫无感情地说:“哇,我好怕。”
焦候呆了,夏景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
江子鲤的脸皮薄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放言说要他难堪,但也没真为难他,只问:“你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大家就说:“说一件你小时候最丢脸的事吧,不够丢脸不能过关!”
江子鲤作为一只合格的公孔雀,想说我从小就很端着,哪有丢脸的时候,还没开口,突然脑子一转,真的想起来一件事。
众人见他脸又有点红,登时七嘴八舌地闹着要听,终于把江子鲤磨的没脾气了,自暴自弃地说:“小时候和一个陌生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打过架。”
夏景目光一动,侧头觑着某人一点点爬上红晕的耳廓。
大家不以为然,纷纷道:“打个架算什么丢人的,重说重说!”
江子鲤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了一句:“打赢了,靠哭的。”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