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喜以后》娇朱颜

28、第 28 章

　　李冲点了点头，二人在婆子的带领下，行至卧房处。

　　公孙弘瘦骨嶙峋的身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床榻上，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透露着一丝青灰之色。

　　他微微翕动的嘴唇唤道：“你来了。”

　　李冲跨步上前，急道：“丞相，怎么会病成这样？”

　　“人老了不中用了，咳咳咳……”公孙弘话堵在嗓子眼，引来一阵咳嗽。

　　公孙忆上前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公孙弘连咳几声后，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我与李老将军有要事相商。”

　　公孙忆点了点头：“孙儿告退。”

　　李幼悟也连忙向二人行了个退礼，跟着公孙忆一起出去了。

　　那婆子就在半道站着，见二人出来后连忙上前引路，一路来到了院中小亭。

　　公孙忆止步叹了一口气。

　　如今，丞相大人这一病，往浅了说是国失栋梁。

　　往深了说，这下一位丞相大人。又应当是何人，才能对公孙家有利？

　　如今，公孙家后辈大多皆是是平庸之姿，等丞相一去，这公孙家也就彻底败落了。只有沈家，李家。两大家族，亦有可能出个丞相。

　　只不过沈家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姐姐陪皇帝，弟弟陪长公主。又是奴籍出身，这些清贵世家自然是看不起。

　　所以老爷子这回前来绝对不会是探望病情，这么简单。

　　李幼悟瞧着他这一脸悲色，开口道：“丞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公孙兄还是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公孙忆一脸疲惫，问道：“你今日前来，又是为了何事？”

　　李幼悟朝他行了一个时揖礼，说道：“高陵方村一案迟迟没有办，下官特意前来向大人您借请求符牌。”

　　公孙忆的眸色越来越深，片刻后，他笑出了声。从怀里取出符牌，递了过去。

　　“这案子是拖的有些久了，本官不能亲临案场，有劳李大人了。”

　　李幼悟双手接过，恭维道：“谢过公孙大人，此案宗之上我已加上公孙大人的姓名。”

　　公孙忆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你加了我的名字？”

　　“是。”

　　“看来这一趟浑水，你是没想把我放过。”

　　话音刚落，李幼悟直起身板，看着他道：“大人认为这是一滩浑水？”

　　公孙忆回道：“不是吗？”

　　“下官认为，这是我在太守府能否站稳脚跟的案子。也是公孙大人，能否守住京兆尹位置的案子。”

　　公孙忆攥紧拳头顿了片刻，此时，丫鬟正好端着茶盏过来了。

　　公孙忆走上前端过一杯茶盏，双手递上前去，放低姿态道：“有劳贤弟多费心了。”

　　一听称呼变了，李幼悟眉梢一挑，接过茶盏，道：“公孙兄，客气了。”

　　公孙忆缓缓望向小亭外的景色，没有百花齐放的花，也没有潺潺而流的小湖观景，只有这压抑的气氛，生生压着他吐不过来一口气。

　　公孙忆叹道：“陛下有意让李家匡扶沈家，这大祁朝堂很快就要变天了。”

　　李幼悟一噎，反问了句：“叶书佐来见过公孙兄了？”

　　公孙忆一言不发摇了摇头，沉默地又叹了一口气。

　　李幼悟看他这样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叶书佐前脚听到事，后脚就卖给了公孙忆，怎么公孙忆看起来比她还要衰。

　　“公孙兄，你何必这样怨声载道。叶书佐这事我都不气，你倒先叹起气来。”

　　公孙忆怔了怔，扯了一下嘴角，“太守府哪一个不是人精的东西，叶书佐又怎么可能会得罪你来找我。这天下形势，我祖父早就看得通透。”

　　李幼悟一想觉得有理，“啊，说得是啊。”

　　公孙忆见她丝毫不上心的样子，也无心在聊下去。

　　李家与沈家虽然现下看上去势力盘大。

　　只不过，他们两家都有同样的弱点。

　　后辈无可用之人，这样的家族早晚也要同他们公孙家今日这般。日后只能依附他人保住这最后一丝富贵颜面。

　　******

　　自丞相府出来后，李老将军拜访丞相的消息，早已传入了深宫内院之中。

　　皇后焦急的在屋内来回渡步。

　　沈昭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水，说道：“三姐，莫急。”

　　皇后眉目肃然，走到沈昭面前，看着他道：“你让我如何不急？陛下有意辅你为丞相，这才会提出让，不言娶李家女。眼瞅着时期将近，李冲这个老匹夫去了公孙府！”

　　沈昭捏了捏眉心，缓缓起了身子，“不言愿不愿意娶也是一回事，再者，我除了行兵打仗外，不懂得治理国家朝政的。如今能走到今日的位子，全凭陛下厚爱。这丞相之位自然是承担不起的。”

　　皇后喝道：“沈昭！你可知安儿与我现在的处境！”

　　沈昭眼神一沉。

　　他如何能不知道，陛下喜爱年轻貌美的女子，长公主府内，这才源源不断的培养歌姬，用来巩固势力。

　　皇后如今年老色衰，安儿宽厚仁义。不似陛下那般好战，安儿时常因为太过温顺惹得陛下不快。

　　片刻后，皇后低声道：“昭弟，如今，陆夫人得宠。日后待她生下子嗣，陛下只会更不喜安儿……”

　　沈昭低低嗯了一声，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三姐放心，弟弟知道该怎么做。”

　　无论做不做得成这个丞相，只要他在一日，沈不言在一日。皇后和安儿的位置永远不可动摇。

　　***

　　太守府内。

　　堂中物品一应俱全，只待时辰一到传唤开堂。

　　李幼悟望着正在一一核对的叶书佐，这才明白。自己这些时日苦心寻找的人，就在眼前。

　　这样看事清楚明了，处事游刃有余。还能叫人时常总是忽略他的人，不就在眼前吗？

　　当真是她苦心寻找的最佳人选。

　　头顶的目光实在是太炽热，叶书佐僵硬硬的上前问道：“李大人可是有什么要嘱咐下官的？”

　　李幼悟点头看着他说道：“丞相府一事，多亏你提点我。”

　　叶书佐拱了拱手，干笑道：“李大人客气了，下官只是平时爱好八卦了些，喜欢多聊上两句。”

　　李幼悟点了点头：“明白的，传犯人吧。”

　　“是。”

　　元朔六月初六，辰时。

　　李幼悟端坐在副位置上，正位之上恭恭敬敬的放着公孙忆符牌。

　　外头传来阵阵脚步声，一位唤为方俞氏的妇人被押了进来。

　　铮铮的堂威声入耳，听的人不寒而栗。

　　方俞氏安静的被压至公堂中央，软绵绵的跪了下去。

　　李幼悟问：“方俞氏，高陵方村人。五个月前，错手杀了丈夫。”

　　而高堂上的少年，一身蓝黑色的官袍，并没有显得她庄严肃穆。反而是衬得她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气。

　　方俞氏开口喃喃道：“俞氏，我不是方俞氏。”

　　她这话一落，李幼悟眉梢微蹙，“哦？你且细细说来。”

　　方俞氏调整姿势，扑跪在地上道：“大人，我乃高陵以北三十里地的俞村人。为人贩子所拐，这才来到了方村。”

　　李幼悟脸色阴晴不定，看向叶书佐。

　　叶书佐会意，大声传唤道：“传高陵方村族长，方大毛上堂！”

　　方大毛很快就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到了公堂中央，这几日他也算出好风头了。

　　整个人精神抖擞，完全不是前段时日的畏畏缩缩的模样。

　　方大毛滋着个大牙，套近乎道：“草民拜见李大人！大人，这个方俞氏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方村不会多说一个字。”

　　李幼悟唇角牵动了一下，冷笑道：“好，本官问你，你们方村的妇人都是从何而来？”

　　方大毛嘴角一僵，眼睛四下转了一圈。

　　“啪！”

　　李幼悟手中的醒木猛地落下，突然响起的声音，方大毛吓得一个激灵。

　　就听她喝道：“跪下！”

　　方大毛看着高堂上的李幼悟暗下去的脸色，急忙跪倒在地。

　　“大人，我不知道呀。我这也才刚当上族长没多久呀。”

　　李幼悟看向俞氏，道：“俞氏，你说！”

　　俞氏恨恨的看了方大毛一眼，转过头重重的磕了下去，说道：“大人，七个月前我被拐到了方村。买我的那户人家，家中独子要去战场之上。怕他一去不回就买了我给家里留个种。”

　　俞氏似乎是察觉到了堂上人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异常冰冷，瞬间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李幼悟打量了她几眼，道：“继续说。”

　　俞氏低下头，似是难以启齿。

　　方大毛抓住机会，立刻反驳道：“大人，事情不是这样。这个女人，她爹娘可是欢欢喜喜的把女儿送了过来，带了彩礼钱走的。你且说是也不是。”

　　俞氏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拳。

　　方大毛继续说道：“这个女人武逆公婆，杀了丈夫，她就应该被净猪笼。”

　　方大毛越说越来劲，而俞氏却是一语不发，看得出来他手上抓着俞氏的把柄。

　　“啪！”

　　醒木再次落下，公堂肃静了下来。

　　就听到李幼悟淡淡问：“俞氏，他所言可有不对之处。”

　　“大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俞氏泣不成声，挥着颤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