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女今天也在努力摆烂》兮啊咕咕咕咕

2、我晒干了沉默

　　清早天光朦胧，许是昨日的雨疏风骤，道旁的野花野草显得那般绿肥红瘦。
　　初秋的寒气钻进破败的寺庙，正中央供奉的佛像下仰面躺着一位少年，他面色苍白唇瓣干裂，倏然睁开眼睛迸发出浓烈杀意。
　　棕灰色的瞳仁印入头顶宝相庄严的佛像，明明佛像眼神低垂面露慈悲，却不知怎么的他的杀气忽而更重。
　　少年撑坐起身，阴郁的眼睛扫过四周，在没有发现少女的身影后，冷白的指骨一点点捏紧，眸底宛如沼泽深不见底。
　　早知道会被抛弃，昨夜就该真撕碎了她。
　　好疼……好疼啊。
　　杀意渐渐化作一片死寂，眼眶明明氤氲着水雾，却又像有深沉雾霭遮挡其中，如淤泥满塘的死水。
　　他面无表情的取出怀中的短刀，一下又一下的划破白嫩的手臂。明明嘴里呢喃着好疼，明明手臂流出殷红的血，他却从未停下也毫不在意。
　　郁气堆积胸口喷薄欲出，耳边重物拖地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他抬眸望向门口，忽而瞳孔骤缩，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手上的举动也如静止般停了下来。
　　娇小的少女一手拄着盲杖一手拽着一大包布袋回来。不用猜，那布袋间偶尔因为地面的颠簸而掉出的野果和布袋底部渗漏的血迹便暴露了一切。
　　少年只感觉呼吸急促，喉咙干涩。掩在袖袍的双手无意识缩紧，沙哑的嗓音带着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欢喜和希冀。“这是，给我的吗？”
　　回答他的是少女的首肯和些许的笑意。
　　少年跌跌撞撞的跑来，紧绷的名为理智的弦终还是断了。身上的疼痛似乎在那一刻得到了缓解。他顾不得是否会脏，他顾不得包裹内死去的灰兔是生是熟。他已然顾不得一切。一口咬在兔子腿上，鲜血溅向虚空，溅染了少年的脸庞。少年只是呜咽着 抽泣着 撕碎着 吞咽着
　　等意识回笼，兔子的身躯已是残破不堪，连骨头也被咬碎咽下，野果有的被咬了几口，但更多只是被牙齿破坏，撕烂。少年茫然的看着手中的兔子，褐色干涸的血迹染满了他胸前的衣服，有种怪诞的糜烂。
　　他又将目光转向眼前的贵客，她全程只是见证着，微笑着，一颗果子也没吃。
　　喉咙干涩的难受，少年抛开兔子再次扑向少女的怀里蹭啊蹭。心口好痒好暖
　　青兮只是坐着，笑意更深了。
　　好开心？不对！现在应该是师傅说的好气！好气！我辛辛苦苦爬上爬下，和狗一样找的野果和兔子，自己一口没吃到！全被他糟蹋了！！是的她超气，笑超开心的。
　　少年：她真的超爱！
　　少女：她真的超恨！
　　蹭了一会，少年抬起头，苍白的脸庞染上薄红：“贵客，我的代号叫萨布利尔，贵客可以叫我萨布，贵客叫什么啊？”
　　“青兮”青兮悄无声息的抽出被他压着的手“能带我见见你师傅吗”这名字取得，好像西方那边的名字。
　　“师傅吗？前日跑去游山玩水了，”萨布嘟囔着，又蹭了蹭青兮的肩头腻歪了好久才轻声说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有在认真控制自己”
　　见女子并未回应，萨布有些着急。拽着她衣袖的手指也在无意识缩紧。
　　“只是偶尔会控制不住…那个人是意外！是他先想对我动手的！我只是在自保我……”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畏缩在青兮颈窝。
　　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刚认识不久的人解释这么多。甚至想要将自己松散而糜烂，流淌着如同泥浆一样粘稠的深黑液体的过往也一并交付于她。
　　是为了博取同情？……不他不需要也毫不在意。
　　或许是因为他渴望沾染着高山的冰雪，或许是因为他祈求褪去自己身上的罪恶。又或许他无所求，正如无知的孩童总愿靠近并撕毁娇嫩的花瓣，他也如此罢了。
　　他满身淤泥，却妄想接触最纯洁的花。
　　他不知道该不该收手，但他只想追求最纯粹的快乐。
　　“嗯好，我知道了。”在他思绪翻飞之时，如玉石撞击般清冽的女声从头顶传来。“所以你哪里疼？处理完我们就走吧。”
　　青兮明白自己的心情不算好，应该挺烦躁的。毕竟衣服贴在身上黏腻腻湿漉漉的很难受，更别说还蹭到了萨布啃兔子时飞溅的血迹和野果的汁水，她只想早点走。
　　可她笑了，明明心脏闷疼的难受，她的嘴角却还是扬起月牙般的弧度，碧波般清澈的眼睛荡漾着浅浅的温柔……她讨厌这场病。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普普通通的一个笑容，却让萨布眼睛都亮起来了。
　　哇，青兮是大圣人！！好想和她贴贴！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他也这么做了。一个飞扑精准头靠在青兮肩上，他发出喟叹：“青兮最好了！我哪里都疼！”说完还指了指自己
　　青兮的笑容淡了淡，将人从怀里挖了出来后她抬起萨布的手臂，将手掌拢了上去：“那现在给你变个法术，就不痛了哦。”
　　好痒，想抓。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他也这么做了。不过在他把傻逼抽回来的那一刻他愣住了。本来血肉翻飞的手臂竟变得完好如初，甚至连疤都没有。
　　哇！青兮是仙人！！！
　　这是他的第三反应，他也这么叫了“仙女姐姐！”
　　“？”难道人间不是这么治伤的吗？
　　不过青兮也没多想，反正自己要下山了到时候再看。当务之急是……
　　青兮把人推到自己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你我有缘。道家讲究承付，日后你的承我来付，你的命我来救，但代价是做我小弟。”
　　萨布根本没当真，笑容灿烂露出洁白贝齿，玩闹的把手搭入她的掌心，随便应道：“好啊。”
　　这条命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上当受骗也好，不久丧命也好，他只追求现下的开心。
　　此刻他心情很好，对青兮也很有好感，收起很少在人前表露的扭曲与偏执，正眼眸澄澈纯真的好似孩童。
　　“好了，现在带我下山吧。”
　　“下不去哦～”萨布眯起眼睛，企图悄咪咪靠着青兮。
　　“？”
　　“我原是是人带路找的，结果他竟想半路杀了我谋财，那我只能自卫啦！”萨布抬起青兮的手，将头轻轻的蹭着她的手掌，像只听话的小兽
　　“……”得，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位长眠的坏人大叔了。
　　青兮仰头，一手揣着盲杖，一手摸着萨布的头。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