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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郁青 ...

  •   路西雾跑得有些喘,她一步两个台阶式登楼梯,学校楼层是倒着排的,一班最高层五楼。

      她原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到的。
      没想到,走廊转口处跟着一前一后两个少年,步伐散漫,前面那个高一些,只戴了一边耳机,眼神往窗外瞥,也不知道蓝天绿树有什么好看的。

      像是刻意避免与她对上视线。

      一班恰好在走廊尽头,班上同学差不多来齐了。路西雾一进教室就看到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宋欢言,冲她招手。

      “你可算来了。”宋欢言瘫软在椅背上,桌上散着牛皮纸书皮和固体胶,盖子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一想到开学,我整个人就不好了。”

      路西雾把书包塞进书箱,拉过椅子,仔细擦净尘土。

      门口出现两道身影,吸引了班上部分同学的注意力。原因无他,那两张脸帅得人神共愤,特别是其中一个还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能分到一班的学生都是年级里的佼佼者,天生自带点傲气。

      宋欢言的萎靡不振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快速抽回占座的两个笔记本。
      “还不快谢谢姑奶奶,秦小仰。”宋欢言得意洋洋地笑,看起来三个人的关系很熟稔。

      被叫住名字的男生低头兀自笑,乐得神经兮兮:“不小了,小姑奶奶。”
      秦仰刻意在“小”字上加重读音,气得宋欢言拧他耳朵。

      后桌突然响起拖动椅子的声音,桌角不小心撞上路西雾的椅背,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她扭过头,隔了层稀薄的空气,就那么猝不及防对上陈郁青晦暗不明的眼神。

      路西雾缩了缩脖子,忙转回头。
      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在一片嗡鸣声中,她听见他说:“抱歉。”

      语气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把椅背往前挪了挪,摆好上课需要用到的书和课本。顺便又把那罐可乐放到桌角,打算一会儿见到本人,物归原主。

      宋欢言和路西雾高一时候是一个班的,后桌两个同学她不太熟,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如雷贯耳,每周一都被宋主任拎到主讲台上,当作正面教材循环播放。

      也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你看看人家陈郁青,十校联考又是第一,这卷面这字迹,真应该让你们拿回家贴脑门上——”
      “跟人家学学,别天天只知道打游戏玩手机,人家参加竞赛为校争光,你们呢——”

      路西雾笔尖一顿,被学霸支配的恐惧又来了。

      旁边的宋欢言正在卖力安利,她兴奋得像个猴,手舞足蹈:“好雾雾,别写了,来听我讲八卦吧!”

      路西雾戳她脑门,满脸无奈:“别嗨皮了,一会儿老班抓个正着。”
      宋欢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几个月前,政治复习课,宋欢言心血来潮给路西雾传纸条,是她近期搜寻来的八卦,还是有关于许屹燃的。

      之后三个人就被叫了家长,美名其曰去办公室喝茶。那一个星期,许屹燃看见宋欢言就牙痒痒,碍着路西雾的面子,只能躲着她走。

      宋欢言不死心,放大招:“年级第一的八卦,想不想听?”
      路西雾表示没什么兴趣。

      秦仰坐在后排,心底为这姑奶奶的作死行为,狠狠捏了一把汗。
      宋欢言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锁住她脖子,她尝试开口:“黎诗雅呢?”

      沙沙写字的声音停下了,路西雾抬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欢言用手虚捂住嘴巴,小声叨叨:“她暗恋许屹燃这事儿,基本上年级里传得人尽皆知了。”

      路西雾面无表情地“哦”了声,只是手指微颤的动作出卖了此刻她真实的想法。

      宋欢言接着说:“高一新生开学典礼上,黎诗雅放狠话说要一年追上许屹然。”

      她咂摸嘴道:“别说,黎诗雅有才有貌,许屹燃就一学渣,也就那张脸可圈可点了,也不知道咱们学校的美女姐姐是不是全瞎了眼了?”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路西雾说:“也就咱姐俩有品。”

      “热死了,给我喝口。”宋欢言讲话讲得干渴难耐,斜斜依偎在她肩头,余下一只手准备摸可乐。

      半途中,路西雾温和拍下她的手,说:“可乐不是我的,帮别人带的。”

      “谁啊?你居然帮别人带,都不帮我带。”宋欢言晃她肩膀,逗得路西雾直笑,胸腔都跟着颤动。

      “黎诗雅。”她嘴唇一张一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抵抗翻涌的浪潮。

      暴风雨来临之前,海平面总是风平浪静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微风和煦,暖阳熹微。

      上课铃声突如其来,老班蔡女士踩着高跟鞋蹬蹬走进教室,每个班级的任课老师还是原班人马,没什么大改动。

      她把教案摊在讲台上,视线在教室内游走了一圈,看仪容仪表没什么大问题,便沉沉开口:“咱们长话短说,开一个简短班会,主要说一下这学期的课程安排,还有票选班委问题。”

      “各科课代表都由每个课任老师自己决定,我是教语文的,现在咱们抽出十分钟时间,选下课代表。”
      “想参与的同学上台讲几句。”

      一阵桌椅挪动声,最终站在讲台上的有一男一女。
      女生神情倨傲,脸上有一层淡妆,明媚像骄阳:“大家好,我是黎诗雅,我想竞选的岗位是语文课代表。我比较擅长阅读理解和写作题,希望在未来两年的时间里,能与同学们共创佳绩。”

      有人吹了声口哨,带头鼓掌,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教室内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站在讲台上的黎诗雅唇角上扬,她在一片热烈欢呼声中回到座位,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种热情如火的女孩,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临近放学,路西雾温吞收拾书包,她张了张嘴:“欢言,你能帮我把可乐捎给黎诗雅吗?”

      宋欢言勾住秦仰的脖子,拽得他直往后仰:“抱歉啊,雾雾。我得赔这孙子一本课外题。”

      “快走,秦仰。”宋欢言往楼道冲,隔着很远还能听到她清脆的笑声。

      路西雾收拾东西速度很慢,她顺便写完一张英语试卷,等班上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她才准备离去。

      路上空荡荡,连人影都很少见。她穿过花坛石子路,找到监控死角处的垃圾桶,缓慢降落的可乐罐像是在她心上坠落。

      久久,只听到沉重的回响。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一声急促的笑。

      陈郁青掀起眼皮浅浅看了她一眼,指尖夹着一支未燃尽的烟,看到她过来就迅速熄灭了:“你不高兴。”
      语气是笃定的,不是反问。

      “没有不高兴。”

      拐角处的空间狭窄,路西雾鼻尖都是他的味道,奇怪的是没有刺鼻的烟味,只余一股清淡的柠檬香。

      “不想做的事情就拒绝。”陈郁青单只胳膊撑在墙壁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人长嘴是用来拒绝的,不是来逃避问题的。”

      一直到校园门口,两个人都是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没有人说话,却觉得正应如此。
      有清风作陪,有松柏作伴。

      校外人潮涌动,路西雾回过头,散乱的发丝被晚风吹得飘荡,隔着昏黄黯淡,只能看见一道孤独的影子。

      他消失在落日余晖里,消失在车水马龙的人间。

      陈郁青像往常一样坐上95路公交车,车辆平稳行驶,穿过大街小巷。耳机里的歌还在放,他坐在最后一排,半张脸隐匿在光里,让人猜不透心思。

      公交车在终点站稳稳落定,四处房屋低矮,电线纵横交错,像是被繁华市中心遗忘在脑后的灰色蜘蛛。

      陈郁青蹲在路口买了几条鲜鱼,他提着黑色塑料袋,左拐右拐走进秀川胡同。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惨淡的光,这附近路段偏僻,路灯多年没有维修。

      越往里走,每家每户的饭香就随着窄窄的窗户四处飘散,陈郁青爬到三楼,旋转开锁,客厅卧室都是黑的,他打开玄关处的按键,霎时间房间灯火通明。

      角落里,突然飞奔出来一只黄色土犬,撞了满怀。
      陈郁青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傻狗。”

      这只狗从去年就赖上他了,先前陈郁青喂过它几次火腿肠,之后大黄就一直守在他家门口挠门,扰民不说,还遭人白眼。

      廉价居民楼隔音很差,对门醉汉满嘴酒气,指桑骂槐:“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主人吃百家饭长大的,狗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冲他招招手,他就过来摇尾巴——”

      陈郁青打了醉汉一拳,顺便把大黄拎回家,一人一犬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他手上摆弄着打火机:“我很穷,连自己都养不起。”
      大黄:“汪汪汪。”

      “你跟着我,以后日子不会好过。”
      “汪。”

      “得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陈郁青想了想说:“叫黄先生吧。”
      “Mr.Huang”
      “汪汪汪汪汪。”

      良久,陈郁青兀自坐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刚刚走了很远的路,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校服粘腻地贴着后背。
      陈郁青干脆利落地把鱼处理好,动作不沾泥带水,又快速切了几片生姜塞进鱼肚子里。

      吃完晚饭,陈郁青去洗澡。十五分钟后,他拉开浴室的门,一身水汽地坐在床前,低头擦干头发,有几颗小水珠沿着发丝滑进领口。

      书桌上,平铺了几张试卷。
      不是今天的作业,作业他在学校就已经写完了,这几张试卷是家教学生的期末试题,他用红笔在题号前勾画,标注出典型题和易错题。又从箱子里抽出一叠草稿纸,写清楚题目的详细解析。

      桌前的窗户开了半扇,夏夜徐徐凉风吹拂,手腕压住的纸张发出清脆声响,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格外突兀。

      陈郁青扭头看向墙壁上的挂钟,时针正对准一。
      已经凌晨一点了,他躺在床上,夏凉被盖住肚子,睡了个囫囵觉。

  • 作者有话要说:  陈郁青不抽烟,只是心里太苦了,借烟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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