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30、绣球招亲

　　许妍希送杨澈出了单元门，转身就往回走。杨澈拉住她，“喝得有点多，你陪我走走吧！”
　　许妍希有话要问他，便跟着杨澈离开了家。快过年了，主干路两边的白杨树上挂满了彩灯，晚上，灯一闪一闪的，年味儿很浓了。
　　“为什么今天去我家？”
　　“我欠叔叔和阿姨一个道歉！”
　　“以后别这样了！”
　　“抱歉，这次又没跟你商量！”
　　“你跟范传恺还有联系？”
　　“每次回来都会找他聚聚。你，见过他了？”
　　“下午跟黎薇逛街，碰上了，多巧！”许妍希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很不容易。”
　　“黎薇跟我说了，他也结婚了，对象是领导的孩子。应该已经提拔了吧。”
　　“大概吧！”
　　杨澈每次回淄城都会找范传恺聚聚，两个失意的人，有共同的话题。一喝多了，口里念的就是各自的恋人，谁也不会笑话谁，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每当相思无处安放时，就凑一块儿排解排解，也是一种释放。
　　记得范传恺结婚前的一次相聚，他有些怅然，说了很多，不知道哪句话引起来的，或是一点铺垫都没有。“我要结婚了！”杨澈以为自己幻听，紧盯着他。
　　“没错，我，要结婚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跟谁？”
　　“领导的闺女，大名李静，听这名字，多好，安静。希望结了婚就安静了！”
　　杨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说话？不劝我？谴责我？像其他人一样说，我为了官帽子，要戴上绿帽子，还要替别人养孩子？”
　　“这是你的人生，我没有权利指手画脚。你这样决定，我理解。”
　　“谢谢！”范传恺眼睛红了。
　　“我一点儿也不怨黎薇，我确实不是个适合结婚的对象，我大学里不是踢球，就是打游戏，学习上也不太努力，我连我自己将来要干什么都没考虑清楚。更何况她的？就算没有耿辰，她勉强跟我在一起，一毕业我连工作也给她找不到，她还要继续读研深造才能找个有关系的本科生能找到的工作，毕业就要留北京……”
　　“她不是一毕业就回淄城了吗？”
　　“那是他老公家里给安排了工作，实验高中啊，哪有那么好进？”
　　“我想着，我要努力，不能再混了，我得做出个样子，让她觉得我可以，我堪嫁。也许，也许她会回来找我……我他妈太蠢了，人家同意回来，就是打算跟耿辰结婚……”
　　“耿辰是谁？”
　　“耿辰？大名鼎鼎，当年在北师大叱咤风云，有帅又有才！我……真不如人家……”
　　“那就放手祝福吧！”
　　“屁！屁啊！杨澈，许妍希要是跟别人结婚了，对方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会祝福她？你只会嫉妒地发疯啊，你不会祝福……”
　　确实，曾经他彻夜难眠，一想到许妍希可能会接受一份新的感情，不管是谁，他都会发疯。可除了发疯能有其他办法吗？他还不如范传恺，起码黎薇的任何举动他都知晓。而他曾经一度连许妍希在哪里，干什么都不知道。
　　“新娘子不是黎薇，是谁都无所谓是吧？”
　　“懂我！敬你！”
　　“我又何尝不是？”
　　“不，你是宁缺毋滥，我是是谁随便，本质不同啊！”
　　许妍希没有再问范传恺的事，杨澈也没再继续谈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谈不起！他不想自己和许妍希会是范传恺和黎薇那般的结局，他要努力，努力向她证明！
　　两个人悠悠荡荡地进了古城大街，这里清朝开埠的旱码头，历史悠久。一条大街通南北，两边小店卖东西。当年可不止卖东西这么简单，这是正儿八经的货物集散地。古城大街的地砖是清代的，两侧的商铺有的保留着初建时的模样，层台累榭，碧瓦朱薨。现在已经成了淄州著名景点。昔日的商埠，今日的旅游景点，身份虽已改变，不变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许妍希有些恍惚，多年前的夜晚，也是这样闲逛着大街，彼时二人还有些青涩，有些情愫未宣之于口，现而今……物是人非。
　　年轻时许妍希写文章，为赋新词强说愁，喜欢用物是人非这样的字眼。后来，人生有了些阅历，才发现这几个字是如此沉重！
　　同样沉重的词还有义无反顾！这个词就像一辆脱轨的列车，奔驰在下坡路上，稍有不慎便是跌落悬崖，粉身碎骨；又像是飞蛾扑火，以为奔向的是理想和希望，最后被吞噬，灭亡！任何事情如果变成义无反顾，那就离悲剧不远了。
　　所以自从高中义无反顾后，许妍希开始选择随时叫停的人生，不设限，不脱轨，正常的人生。
　　但很显然，现在的杨澈已经有些义无反顾的意味了！他的人生阅历更加丰富：经历过生死，体会过成功，也曾被踩在脚底，却又触底反弹。他本来应该看淡一切，也的确看淡了一切。但岛城的重逢，让他又有了义无反顾的目标。他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这一次不能再失去许妍希！
　　杨澈买了一支冰糖葫芦，递给许妍希。
　　“又不是小孩子！”
　　“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吃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只有在冬季吃才好吃，而且一定要在户外吃，冰凉的口感，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忘却一切烦恼！许妍希咬下一颗糖葫芦在嘴里含着，挺好的，起码不用说话了。
　　杨澈拉着她的衣服往前走，看到一堆花花绿绿的人围在一处，在玩抛绣球的戏码。有个小姐模样的人站在古楼上，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下面一群人起哄，往这边扔，往这边扔。一会儿绣球抛下，被一个男子接到，四下喝彩。然后迎娶的花轿抬到楼下，小姐缓缓上轿，接到绣球的男子穿起婚服，跨上马，后面鼓乐声起，吹吹打打开始游街，大家驻足观看，拍手叫好！
　　“想玩玩儿吗？”
　　“什么？”许妍希一说话，口水就要往下流，她赶紧闭嘴。
　　杨澈走到一个身穿员外宽服的人身旁，指着许妍希说了会儿话，员外看了看许妍希，笑了笑，点了点头。杨澈把许妍希拽过去，许妍希口不能言，嘴里呜哩哇啦地乱叫着“什么，什么”。这时有几个丫鬟打扮的工作人员不由分说，把许妍希拉进了楼里，给她戴上凤冠，披上霞帔，系上玉带，这么一打扮，真有些新娘子的味道了！
　　只听员外爷在门外说，“众位乡邻，各位亲友，吾家还有一位女儿，二八芳龄，容貌艳丽，温良恭淑，可堪婚配。今日小女也要效仿我那大女儿，抛绣球招婿，凡年十五以上，身强体健者，均可参与，若接得绣球，天地为媒，即刻成婚！”
　　人群里又热闹起来，几个大小伙子争先恐后，“我来，我来！”许妍希被丫鬟搀扶着上了绣楼，一亮相，又有好几个小伙子加入了抢绣球战队。这时，杨澈抬头望向许妍希，清了清嗓子，站到队前。
　　“许小姐，小生杨澈，钦慕小姐久矣，望小姐垂怜，以解吾相思之苦。”许妍希想，这要是个铅球，她直接照头砸下去，不带迟疑的。
　　员外说：“这位公子，方才老朽已将规则说明，能不能接到绣球，看公子本事了，不能因心生爱慕而强加于小女啊！”
　　旁边的开始起哄，“是啊，是啊！”许妍希脸红到脚脖子了，恨不能念个咒语，原地消失！身旁的丫鬟也开始起哄，“小姐，这位公子仪表堂堂，非常人可比，快把绣球抛下吧！”
　　许妍希被楼上楼下的人催个不停，想着赶紧抛完结束这场闹剧，她闭上眼，把球高高的抛了起来！
　　底下的人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一起上前哄抢，场面一度十分热闹，只见绣球被抛了几个弯，辗转了几道手，最后被杨澈一跃抢在了怀里。人群中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杨澈抱着绣球，来到员外跟前拱手施礼。
　　员外说，“千里姻缘一线牵，看来杨公子果与小女有缘，趁此良辰美景，即刻拜堂成婚！”看热闹的人们大笑起来！许妍希忽然被一个丫鬟盖上了喜帕，搀扶着下了楼，握住一条红色绸缎带。
　　杨澈身穿红色喜服，头戴喜帽，牵引着许妍希缓缓走进喜堂，“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在员外的高喊声中，许妍希和杨澈拜了堂。忽而人群中高声叫道“送入洞房了”！
　　“哈哈，这个是小两口的事了，外人回避！”大家嬉笑着散开了。
　　喜堂之上只剩下杨澈和许妍希两人，屋内烛光摇曳，淡淡香气氤氲。杨澈小心地揭开喜帕，许妍希娇小的脸庞被一身凤冠霞帔映衬地格外娇艳。杨澈一阵激动，抓住了她的手，俯下身去吻那两片唇。许妍希一时情迷，眼神恍惚，她缓缓抬起头。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忽然员外闪身进来，打破了氛围。
　　“呦呵，抱歉抱歉啊，那个，服装还我们一下啊！”
　　许妍希和杨澈忙手忙脚地脱下喜服。
　　“这个项目是这两天新上的，试营业，所以不收费了，欢迎你们下次再来玩儿！”
　　“谢谢您了，今天玩得很开心，我女朋友很高兴！”
　　“我们这还有婚庆服务，化妆庆典一条龙，都是中式的。结婚的时候可以来我们这，打八折哈！”员外爷果然深谙经营之道！
　　“嗯，等定下日子就来找你！”
　　许妍希拧了杨澈一把。
　　杨澈回头看看她，“不好意思，是我女朋友说了算！”
　　许妍希连拉带拽地把杨澈拖走了。
　　“怎么还玩上瘾了！”
　　“没玩啊！许妍希，你抛的绣球，我接了，已经拜了堂，成了亲，你欠我个洞房，别赖账啊！”杨澈看似严肃，骨子里还是个贪玩的孩子。
　　“玩够了没有？准备回家了！”
　　杨澈收起笑脸，说：“不开玩笑，许妍希，真的，我希望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许妍希这次没有想说拒绝的话，刚刚她明明感受到自己已经对杨澈敞开了心扉。可惜，那个moment已经过了。人生短暂，已经跟眼前的这个人浪费了十多年时光了，还要继续挥霍余下的人生吗？
　　“在我这，你已经失去信任了！”许妍希恢复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