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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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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主要我去偷一个什么东西。”
“一本书。”
“什么样的一本书。”
“是一本可以转变你我命运的书,我可以借它飞黄腾达,你可以因此保住性命,我知道官府的人正要来抓你,你已经逃不掉了,你帮我这个忙,作为回报,我给你一个安身之处,如何?”
“我们互惠互利,你帮我偷到那本书,我保你性命,怎么样?”
“一本书而已,为什么公子自己不去…拿…”
总觉得“偷”这个字和她很不相配,所以这一次,
即便他根本不会在意,她也还是小心翼翼地用了一个“拿”字。
这一次,她很规矩地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而上一次,听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时,
她却只是调侃道:“既然是那么了不得的一本书,我偷了之后,真的还能活命吗?”
“二少主怕不是只会把我当做棋子,即便拿到,事后也会找个由头将我铲除。”
“我们真的可以互惠互利吗?”
然后在那之后两个人就一起扯到别处去了,
耽误了好些时间,后来差点儿官兵都要追过来了…
所以这一次俞可泊觉得得直奔主题才是。
“它藏在一个特别隐秘之处,拿到它也要颇费一番功夫,我不擅长这类事情,也当然做不到像你这样来无影去无踪,但是我知道,姑娘您就不掩饰了,您甚至是这整个凝城手最巧的姑娘。我既需要你的画艺也需要你的妙手,而你应该也迫切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这笔交易很公平,也划得来不是吗?”
“就算你会偷会藏,你也不可能让你自己人间蒸发了不是?我知道附近的那些座城,也都容不下你了,只有和我合作,你之前的恶行才都能不作数。我可以给你个安身之处,也可以帮你恢复名誉。你不会吃亏的。”
“二少主觉得,我之前做的都是恶行吗?”
“难道不是吗?偷东西难道是正义之举吗?不过,在我这里,你那本事倒是可以变成好事一件…你愿意吗?”
还没等他再说些什么话来添火加柴,让此事落定的时候。
俞可泊就轻轻抬起画笔,点上了狼的眼睛,
她终于找到了那种最合适的眼神,就是和他现在的眼神一般无二的眼神,
就是那种有狡黠但也有真诚地期盼着什么的目光。
和她当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收下这幅画吧,收下的话,我就答应你,一切就听二少主吩咐。”
俞可泊把那幅画拿下来,送到他手上,一边送还在一边吹。
好让那狼眼睛处的墨迹干得快些,
然后等他一接过,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一句,“我回去拿些东西,很快就回来,然后就跟你走。”
“你不会跑吗?我让我这侍从陪你一起…”
“不会跑。绝对不跑,我这画摊在你这里,我舍不得跑的。”
俞可泊当时其实想说的是。
“只要你在这里,我就是绝不会跑的。”
还好,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毕竟画具都可以再买,画也都可以再画,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错过了或许就真的再也…
所以现在,即便对他而言只是初遇,
眼前的这个姑娘还是已经把他看了个真切。
看透了他隐藏在那风光背后的落寞。
看透了他高傲身姿里的那颗空虚寂寞的心,
看透了那个笑容背后的眼泪,
看透了他有多么需要她。
也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样才能真的帮上他了。
于是她回去她暂住的小茅屋随手收拾了些东西然后就又回来了,
连同把那画架和画具一并折起,
扛着、夹着、拿着,能拿得动的都一起带上了,
这一次似乎力气都比上一次大了许多,
桌子和凳子就舍弃不要了,
比起当时磨叽犹豫的样子,不知道果断了多少。
二少主本以为她要回去收拾好一阵儿,
都在她摊位的那张小桌上趴下来,
准备一边打盹儿一边等着的时候,
她就已经整理妥当回来了。
比起上一次,少带了一点东西,也多带了一点儿东西。
还没等他带路,就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
往前方走去,
还在他开口让身边那个侍从帮她拿东西之前就先开了口,
说了句,“别看我这样,力气可大着呢,我自己拿得动,快些走吧,要不然官兵要追过来了!”
确实,上一次就差点儿…这一次每一个细节都要小心。
望着那个分外坚定果敢的身影,梁枢鸿愣神片刻,
就赶紧跟了上去,没忍住又笑了一下,嘴角轻提,
心里想着,好像真的找对人了。
嗯,没错,她就是要来帮他的。
他要做的事情她都会帮他实现,
她真的很想说一句,要不是怕他觉得自己奇怪,就真的早就要脱口而出了的。
就是…
“二少主,见到你真高兴!”
确实虽然此刻她脚下生风,表情严肃,
但是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自己终于可以再次洪亮地叫他一声…无数声二少主了。
俞可泊走在前面,
梁枢鸿拿着那幅画了一匹狼的,
还是一只正在回头看的狼的画跟在后面。
然后那个叫耿聆的侍卫再跟在那两个人的后面。
耿聆低着头,沉默不语,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次的俞可泊大概能猜得到,
他应该是在想,二少主应该是疯了!
这样一位来路不明行事不正的姑娘,
真的能帮上什么忙吗?
能的,耿大人,这一次我很有信心。
二少主除了听说过这位姑娘很会偷东西之外,
他其实对于她的画艺也是有所耳闻。
不过…她不是画山水画的吗?
怎么…突然有兴致画动物了…
画就算了,还画的这么…
这狼其实画得真的很一般,
也确实她擅长的,
是从婆婆那里学来的皴法画艺,
是用来画山画水画树,画细腻的纹理的。
这毛茸茸的东西她倒是真的不太会画。
所以收到了这样的一份礼,
二少主其实并不高兴。
切,
这么一幅拙劣的画也好意思送给我,当我是什么?
连他这样不太懂画的人都看得出,这幅画真的是一点儿…
他从下往上看那幅画…确实其他的部分实在是…
唯一还算是可圈可点的就是那匹狼的眼睛…
确实很有神韵,和它“对视”的时候,
他都有些情不自禁地入了神,
这一处画得倒是真的算是很不错。
快要走到城主府大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其实早就听说过俞可泊这个人居无定所,
而且一旦偷窃事情败露,就会逃跑。
所以…他是急匆匆地出来的,
也确实过了今日,她应该就已经又流落其他的地方去了。
因为找她找得急,
加上她太明事理,答应得爽利,
自己就竟然就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一时都忘了,
自己这一次出来的初衷是要帮母亲买花灯的。
梁枢鸿的母亲死得早,
身体自生下他就一直不好,
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他母亲一直是个挺沉默的人,
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边绣花一边想心事,
关于她的记忆也没有很多,只记得,
她只是偶尔会尽她母亲的职责关照自己一下自己。
她的屋子里总是摆着一盏很好看的兔子灯,
也曾经在某一个晚上提着那灯带着自己出去玩。
不过,虽然说是玩,但是母亲出了城主府的门之后,
却把自己带到了一处偏远的地方,然后抱着一块大石头久久地哭,
也久久地说话,他也只好一个人蹲在旁边,实在是很无聊。
不过能呼吸一下城主府外的新鲜空气也是好事情,
也不想让母亲失望,
所以他还是表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那么哭了一会儿,絮叨了一会之后,
母亲便就再提着这灯,带着自己一起回去。
这样的出行只有那么一次。
再后来,有一天,
他亲眼看到母亲自己把那兔子灯给摔了,
母亲向来是个好脾气的,是个温柔隐忍的性子,
即便父亲又娶了一房,那位夫人对她处处刁难,
她也没有哭过闹过一点儿,还是很平和地和往常一样,
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自己忍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生那么大的气。
那个灯被摔得支离破碎,还火星飞溅的,
即便当时的他已经十二岁了,算是个有胆识的少年人了,见了还是很害怕。
那天晚上,母亲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哭了一整夜。
她一向是很坚强的,但是最近好像总是看到她默默流泪。
或许是那晚她格外伤心,又或许是那晚夜色太凉的缘故,
她后来染了风寒,不久就病死了。
死之前拉着守在她床边的自己说了很多的话,
但是因为虚弱气息也衰微,
即便嘱咐了许多要紧的,他也都把耳朵凑上去听了,
还是几乎什么都没能听清楚,她就咽了气,
松了手,只留下他一个人。
凭借着那略微听见的一点点的话,
他也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件事情,
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花灯…
但是父亲好像还是觉得她是喜欢的,
还是觉得应该每年祭日给她供奉上一盏的,
她“钟爱”城主府门口的那家铺子的兔子灯,
所以每一年的这件事情一直都交给他这个亲儿子来操办的。
俞可泊这一次也算是来得巧了,
正好碰上自己可以借着这个误会出得来的时候l
于是在俞可泊离城主府的大门只有二里多的路的时候,
梁枢鸿赶紧拦住她说:“等一等,我们不从正门,从侧门走。还有,你稍等我一下,我要采买个东西。”
那日其实也是一个佳节,
所以虽然时间很晚了,街边还是有卖花灯的。
也和俞可泊的画摊一般,因为在等一个像梁枢鸿一样这会儿才想起来要来光顾的客人,
所以迟迟没有收摊。
他匆匆走到那摊位前,买了一盏兔子灯,又迅速走了回来,
提在除了拿那幅画的手之外的另一只手里。
俞可泊就站在原地等着,远远地盯着他看,
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的,不过自己当时并未留心,
现在才注意到原来他好像是特意去选了一盏兔子灯的。
明明还有很多其他样式的也是很好看的灯…
他却偏偏选了那样的一盏,和他这样的一匹狼很违和的花灯。
上一次,他俩并未来得及交心到此处,关于他的母亲她几乎一无所知。
她总觉得关于他,自己这一次或许还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也渐渐发现很多当时并未在意到的事情,用现在的心境再来看,
好像真的都是别有深意的。
她和他的故事,从后往前看,似乎又会是另一番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