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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吐槽大会 ...

  •   周末,何云送走了刘阳,跟刘刘在商场转了转,吃了个午饭,把孩子带回了镇上。一来厂里的账好些天没理了,得理一理,二来公婆想孙子了,带刘刘在“阿房宫”住一晚,老人小孩都高兴。刘刘到家就撒丫子找胖虎他们玩儿去了,何云忙完得空,心想不如约几个小姐妹聚聚。于是打了电话,说约就约。

      几个女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来到镇上一家有点格调的“树”咖啡馆,点了咖啡和几个甜品,欢欢喜喜地坐下聊天。说是聊天,其实是吐槽。对于中年女人来说,跟小姐妹分享和吐槽,能释放掉心里积压的一部分情绪,就跟男人之间喝酒、打牌、吹牛是一样的道理。有时,还能从对方的“糗事”里,找到一点心理上的“平衡”,这种“平衡”并非来源于攀比、嫉妒或者幸灾乐祸,而是来源于对“谁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的愈加清晰的认知。

      何云啜了口咖啡,“树”家的咖啡,一向对她的口味。刘刘没上小学之前,何云跟公婆住在一起。早上走五十米就到厂里,晚上走五十米就到家里。那几年,开车来“树”买杯咖啡带回厂里,一边做账一边喝,成了她的习惯。咖啡的味道,能让她想起毕业后在上市公司当白领的那几年时光。在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乡村、回归家业后,这种熟悉的味道给了她一丝心灵上的慰藉和安抚。

      于珊大咧咧地挖了勺黑森林塞嘴里,等不及咽下去,就开始骂骂咧咧地吐槽这阵子遇到的“奇葩”买家们。她身材凹凸,皮肤白皙,齐耳内扣的短发衬得那张瓜子脸格外秀气,按说也是美女一枚。无奈,美女丝毫没有美女包袱,说到兴头上,口吐莲花,唾沫横飞,惹得一旁的纪琴和徐娜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咖啡杯,生怕被她喷到。何云见状也端起了杯子,身体往后靠了靠——这女人太可怕。

      于珊是何云的高中同学,也是四个女人中唯一的“光棍”。大学毕业之后,学会计的于珊没有像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找份安稳的工作,而是跟在一个搞韩装批发的表姐后头,开起了淘宝服装店,一干就是八九年。她运气不错,这八九年,正好是国内网购发展的黄金期,淘宝店生意一年比一年火,后来微信流行起来,她又开了微店。外人眼里,这个女人没个正经工作,不务正业,老大不小了还跟父母住在一起,成天在家邋邋遢遢地倒腾几件破衣服。但知道的人都知道,于珊靠这门生意攒了不少身家,一辆轿跑,市里两套房,都是这些年她自己赚钱买的。

      生意做久了,人的性格也会变。学生时代的于珊很腼腆,卖服装之后,她肉眼可见地“糙”了,说话做事都夹着一股子“匪气”。

      遇到挑剔的买家,她直接怼人脸上。对方说衣服尺码偏小,穿着紧,她让人家去大码女装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对方说衣服走线差、料子不好,她劝对方去香奈儿、迪奥转转,说那儿的衣服质量不错。遇上给差评的、要退换货的,就更不得了了。态度好的、听劝的还能“活命”,态度不好的、不听劝的,于珊直接问候人家全家和祖宗,然后拉黑,拉黑完了还在朋友圈里广而告之,仿佛是要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何云有时候都怀疑,于珊这个屌炸天的服务态度,是怎么做到年收入大几十的。简直匪夷所思!

      这不,于珊把最近又遇上什么样的犯嫌买家,怎么把他们怼得恨不得撞墙,又拉黑了哪几个二货傻逼之类的事,噼里啪啦一顿说。说得自己口干舌燥,赶紧喝口咖啡,觉得不解渴,又让服务员倒了杯白开水,三口两口灌了下去才舒服。抬眼一看,三个女人被她逗得前俯后仰,歪在沙发上“咯咯咯”。他们同情于珊的买家们,又感谢于珊的买家们牺牲了自己贡献了这些笑死人的段子。

      “……买家有多奇葩我不知道,卖家肯定是个大奇葩……哈哈哈……”纪琴笑得花枝乱颤,她长得富态,一笑整个沙发椅都在晃。

      “于珊,做你的买家,乳腺容易长结节……哈哈哈……”徐娜说完,几个人又是一阵狂笑。

      于珊翻了个白眼,拽姐不在乎,紧接着又开始吐槽被逼相亲。她三张多的人了,还是孑然一身。跟父母住在一起,少不了听唠叨,为了耳根子清净,有相亲都老老实实地去。

      “要说急吧,我也急。比我凶、比我丑、比我穷的,都拖家带口了,我呢?男人现在在逛窑子还是在玩儿泥巴,还不知道。要说不急吧,我是真不急。都自己个儿过了三十多年了,不少吃不少喝的,想去哪儿玩儿买张机票的事,自由得很。相亲干嘛?结婚干嘛?哎,人就是个矛盾体。”于珊感叹。

      “谁说不是?有时候想想,这个世界真他妈奇怪,”徐娜开了话匣子,“女人吧,结了婚,生了娃,就像上了套子。甭管以前多桀骜不驯、不可一世,老婆的身份、妈的身份,能给你套得牢牢的。想跑?没有潘金莲那样儿的胆量和勇气,没门儿!结了婚的男人,不做家务不带娃,那叫正常,出去吃饭喝酒打牌,那叫‘应酬’,别人一句‘男人都那样儿’就能把你的嘴堵得死死的。但凡哪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他晒了个衣服、洗了个碗、或者陪了会儿孩子,你竟然能不争气地从心里生出一股子可耻的感激之情,感激他让你在将死之际喘了口气,好继续受虐!”

      何云点头,纪琴笑而不语,结了婚的女人,多少有些共鸣。何云喝了口咖啡,看着徐娜熊猫似的黑眼圈,估计她最近日子也不轻松。徐娜在镇上的一家银行网点做大堂经理,何云家的厂在这个银行开了户,隔三差五地去汇个款转个账,徐娜嘴甜,每回见着都“姐姐、姐姐”的叫,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成了朋友。徐娜的老公在另一家银行上班,据说是个网点主任,自称“行长”,成天不着家。徐娜要强,工作、家里都不放松。

      “所以女人,千万不要结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可不婚不育,孤独终老!”徐娜说了半天,最后落脚点在这儿,“于珊,别傻,别放着单身贵族不做,偏要做那免费的老妈子。”

      “别别别,别吓她。”何云忙打岔,生怕他们仨把于珊带跑偏了,给人整成终身不嫁的灭绝师太。

      纪琴也搭腔:“就是就是,于珊,你不一样,你比我们都厉害,买家都拿捏不住你,更何况男人?分分钟给他收得服服帖帖。这点儿自信你得有。说不定等你结了婚,灰头土脸的是你男人,光鲜潇洒的是你呢。各人各情况。”

      “女人没结婚之前,对男人抱有幻想,对自己抱有幻想。寄希望于自己特殊,不容易被套牢;寄希望于自己的男人特殊,赚钱又顾家。最后呢?发现自己纯纯地想多了。火坑,就是火坑。”徐娜刹不住。

      纪琴拉住徐娜的胳膊,不让她再说了,又转头劝于珊:“于珊,别听她的。我们说的不算,是不是火坑,自己跳了才知道,该跳还得跳。”

      何云噗嗤笑出声来,合着纪琴想了半天,就劝出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婚姻对女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何云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听从公公辞了工作跟刘阳结婚、回厂里做会计的时候她想过;同学聚会女同学阴阳怪气地说她“嫁入豪门”的时候她想过;自己的父母盖新房公公刘青山出资补贴的时候她想过;跟刘阳睡一个被窝纵情云雨的时候她想过;因为儿子的“阅读障碍症”焦虑失眠的时候她也想过……在决定走进婚姻的那一刻,聚光灯太闪,看不见前面的路。等到了里头,才发现这条路太贼。

      纪琴这边,劝完了于珊,开始吐槽自己的烦心事。

      纪琴跟她们仨一样,也出生在小镇。她家境殷实,父辈很早就开始搞房地产开发,在上海有家公司。她老公不是她相中的,是她的董事长老爸相中的。那会儿还是年轻小伙子,在她爸的公司上班,身材魁梧、仪表不凡、吃苦耐劳,还是个高材生,久而久之,入了他爸的眼。纪琴也不反感,就处起了男女朋友,没多久怀了身孕,就结婚了,婚后常住上海。儿子四年级之后,学习赶不上,压力大,纪琴一想,干脆让孩子回老家读书,老家的学校,没那么多素质教育的口号,实实在在,老师负责,教学质量也好。就这样,纪琴回了小镇专职陪读,老公接了丈人的班,平日在上海的多。

      纪琴的爸跟何云的公公都算得上是小镇上的“名流”,两人是铁杆儿牌友,逢年过节都“形影不离”。何云进了刘家的门之后,认识了纪琴。本以为她是个难相处的“娇小姐”,没成想她是个热心的“直肠子”。约出来聚了一次,于珊和徐娜就都喜欢上了这个姐姐。之后只要有空,几人就聚。

      “哎,我想说她,又怕她生气。”纪琴无奈,婆婆太节俭。“她陪着我一起照顾孩子,是帮我减轻负担,我心里感激她。但是每天回到家,一看餐桌,我真想原地昏倒。二两肉末,能吃好几顿。这一顿拿一撮炒个洋葱,下一顿拿一撮出来炒把大蒜,再下顿,再拿一撮做个肉末茄子……一锅鸡汤,今天舀几勺炖萝卜,明天舀几勺烫青菜,后天舀几勺煮豆腐,吃了一个礼拜,我愣是没看见鸡在哪儿。你猜怎么着,人把鸡留在锅里,每天加水进去,再炖一锅汤!”

      徐娜和于珊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富豪姐姐家的饭桌竟这么“惨不忍睹”。

      这事纪琴私下里跟何云抱怨过多少回了。纪琴的老公家境一般,婆婆习惯了精打细算。前些年纪琴陪读,都是自己的妈跟着烧煮,近来她妈身体不好,本想请保姆,婆婆却主动来了。一开始,纪琴每周给她一次菜钱,她舍不得用,净买些青菜豆腐,吃了一个月,纪琴瘦了八斤,儿子瘦了五斤。纪琴是高兴了,她减了肥,可儿子在长身体,学业又紧张,少不得营养。想来想去,自己去买菜吧。结果呢,鸡鸭鱼肉买回来了,还是上不了桌、下不了肚,这可怎好?

      “姐,你不好意思说,让姐夫说说他妈啊,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这也省得太过了。”于珊不能理解。

      纪琴摇头苦笑:“你当我没跟你姐夫说过?说过多少回了。你姐夫是个大孝子,他爸去世得早,他妈把他拉扯大。他对他妈,那是说不出半个‘不’字。他妈板上钉钉不占理的事,他都能装聋作哑地不吱声,更何况这种事?在你姐夫的眼里,他妈能来伺候儿媳妇和孙子吃喝,就是天大的辛苦和付出了,还能让你挑三拣四?我一说,他就是那些话对我,什么‘妈年纪大了,也不容易,你多担待’,什么‘好吃你就多吃点儿,不好吃你就少吃点儿’,再不就是‘周末带孩子出去改善改善’……反正啊,要他妈改,不可能。”

      “于珊,你没结婚,有些事你不懂。据我观察,这结了婚的男人,能在心里承认自己妈不对的,十之五六;能在嘴上承认自己妈不对的,十之二三;能当着自己妈的面指出她问题的,那恐怕是凤毛麟角了。”徐娜一语道破天机。

      何云点头,这一点她也有体会。娃上小学前,她跟婆婆陈惠共同生活了六七年,大矛盾没有,小矛盾少不了。有时何云觉得自己做儿媳的,有些话不好说,让刘阳去说。刘阳呢,嘴上答应了,行动上打马虎眼儿,你也不知道他是当真分不出个对错,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几个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天色暗了。何云手机响了,婆婆陈惠的电话,说做了一桌菜,等她回去吃晚饭。纪琴、于珊也说晚上有约,差不多得出发了。何云买了单,几人说好下回空了再聚,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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