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别向后看》粉黛子

10、调味

　　新开的麗湖酒店离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到了。何云走过自动旋转门，迎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香氛。越是高级的酒店，大堂弥漫的香氛越是好闻，越是淡雅。何云对酒店的味道很敏感，每次出去旅游，她都会凭借着对气味的偏好在心里暗暗给酒店打个第一印象分。

　　“女士，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前台男服务生的声音挺温柔。

　　何云要了一个大床房，心里想着，如果捉弄一下刘阳，要一个标间，刘阳进房间的一刻看见两张小床，会不会气得晕过去。

　　有一次在家里，何云带儿子刘刘睡大床，刘阳睡小床。半夜刘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偷摸挪到何云身旁躺下，想温存一会儿，奈何儿子四仰八叉地横在床中间，两人“投鼠忌器”，只能贴着床帮，窸窸窣窣做些小动作。兴头来了，刘阳不好施展，索性拉着何云到小床。可九十公分的小床哪里容得下两个大人瞎折腾？战斗逐渐升温，两人正意乱情迷、七荤八素，眼看要到最激烈的时候，“扑通”一下，刘阳半边身子悬了空重重跌落到地上。

　　此刻何云想到刘阳那副懊恼的囧样，还是忍不住想笑。据她观察，刘阳怕是对小床有了心理阴影，从那以后，每回睡小床，他都很老实，去除杂念、清心寡欲，抱着手机独自一夜到天明。

　　这家伙最近辛苦了，今天要好好犒劳犒劳他，何云心想。她拿了房卡，发了个酒店定位给刘阳，估摸他一刻钟也就到了。何云走到大堂一侧，找了张沙发，坐下歇息一会儿。

　　沙发又深又软，几乎把何云整个人包住了。何云懒懒地陷在里面，这午饭后又是洗澡又是梳妆又是开房的，真够忙的。她有点儿困了，撑着脑袋打起了盹儿。

　　迷迷糊糊中，何云好像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时远时近，若有若无。半睡半醒间，她感到自己的眼皮重得完全睁不开，但大脑还在挣扎着运转。好像是公公刘青山的声音……不可能，听错了吧……到底是谁在说话呢……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击，睡意戛然而止。她睁眼一看，嗬，刘阳到了。他站在何云的面前，弯着腰看她，嘴里轻喊：“何云，何云。”

　　何云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睡过去了，还做了梦。看来最近精神压力有点儿大呀，想谋个第二职业怕公公刘青山反对，连梦里都是他的“耳提面命”，太可怜了，何云不禁心疼自己一秒。

　　“老婆，时间宝贵。”刘阳有些迫不及待，搂过何云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头发，拖着她的手，进了电梯。

　　房间在十八楼，何云刷卡开了房门。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照进来，往窗外望去，整个城市最繁华的风光尽收眼底。何云来不及感叹，就被刘阳一把拉过来放倒。床垫的弹性太好了，何云倒下去，又轻轻弹了两弹。

　　刘阳压过来，热烈地亲吻着何云，何云也回报以同样的热烈。两人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么无拘无束、肆无忌惮了。一曲结束，又奏一曲，直到两人精疲力尽，浑身湿透。

　　曲终，两人并肩躺着，说会儿话。

　　“老婆，感觉咋样？”刘阳还在喘气。

　　这是刘阳一向的习惯，他喜欢事后做“访谈”，看看自己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还有待改进。看来家纺厂产品售后的那一套，他是学到了精髓了。

　　“还不错。”何云想说感觉很好，可一时说不出口，只感觉胸中那股暖流满得快要溢出来，都说夫妻生活是一种调味剂，能增进感情，一点不假。

　　“那以后咱们常来，这个酒店就算我们的秘密接头点了。”刘阳傻笑。

　　何云转头看看他，翻了个白眼说：“秘密接头点，还接头暗号呢，幼稚。”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男人至死是少年，”刘阳看了看手机，忙坐起来穿衣服，“我跟客户约的三点，还有十分钟，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少年要去谋生了。”

　　何云也起身，用手帮他把压得皱巴巴的衬衫抹抹平，时间太紧，来不及熨了，凑活穿吧。

　　“对了，中午打电话想跟你说来着，我准备今年报名考个老师。”何云想起来这桩正事。

　　“好啊，去试试看。”刘阳一点不意外，他知道老婆是个闲不住的人。

　　“你爸能同意？”何云一脸担心。

　　“别想那么多，做了再说，”刘阳安抚她，“咱俩孩子都打酱油了，生米都炕出锅巴了，他还能再拆散咱俩不成？”

　　何云抱住刘阳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说：“老公，你是大好人……你放心，厂里的事我不会不管的，账我照做，晚上、周末都行，不让你在爸那儿为难。”

　　刘阳边穿鞋边说：“没什么为难的。你要真考上了，我去跟爸说，厂里再专门招个财务做账，你不用管。你就安心做你的何老师吧。”

　　“你还别说，好几个人见我第一面，都问我是不是干老师的。健身房的教练凯文，说看见我就像看见了小时候的班主任，第一反应立正站好，哈哈。啧啧，咱这底蕴、这气质摆在这儿，由内而外的。”何云越说越带劲，两手叉着腰，把身板挺得直直的，正过来侧过去地照镜子。

　　“瞧你这嘚瑟劲儿。祝你成功，我得走了，何老师。”说完刘阳开门走了。

　　何云头倚着门框，看刘阳穿过长长的走廊，在走廊尽头上了电梯，才关上门，回到床上再睡会儿。

　　一觉醒来，已经四点半了。何云想起来还得去接刘刘，麻利爬起来，穿好衣服，把床上稍带理了理，拔下房卡，下楼去退房。

　　电梯从十八楼往下降，到十六楼，十五楼停了，各有一波人进来，也要下去。电梯里的人原来越多，何云自觉往最里面靠靠，到8楼的时候，电梯又停了，有人进来。何云心想，这电梯还挺能装，都快满了，还能进人。

　　突然，何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就是刚才在大厅打盹儿的时候听到的那个声音。何云确定自己这回不是在做梦。她伸过脑袋，透过人缝儿，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最靠近电梯门的位置，何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确切的说，是熟悉的后脑勺——那就是公公刘青山。那一头钢丝球般的自来卷，是刘家的遗传，刘青山如此，刘阳如此，刘刘也是如此。

　　公公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何云有些疑惑。难道是接待客户？可刘阳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何云的直觉告诉她，有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