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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上半场拍卖会,永宣造像旃檀佛,坑死奸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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颀长身形映在衣橱的镜子里,他抬起双手将两边衣领向内扥了扥。场合正式,要办的事情也重大,贺子诏连穿什么都思索了良久。
贺子诏选了一件剪裁极好的藏青色西装,线条利落。西装翻领内侧有一只明显的蟒形纹饰,用略深些的墨色丝线混着捻金线绣成。衬得人格外雍容清冷。
自从贺子诏适应这里之后,就偏爱穿这类有传统元素的衣饰,隐约间总是在怀念些什么,不过连程一山也觉得新风格更适合贺子诏。
下楼的时候,齐肃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车窗外暗暗勾出一个正在接电话的侧影。
快步上前,贺子诏顿了顿,蜷起手叩响车窗,示意齐肃自己到了。
齐肃同样穿了一身西装,只是常年外勤练就了一身腱子肉,浑身全黑反而勾勒得肌肉线条格外清晰,大臂尤甚。
挂断电话,齐肃费力的向右/倾过身子,因为系着安全带,只好去够副驾的车门。
指尖朝按钮按下去,厚实的大掌握住门把手微勾向内一拉,再稳稳往外推去,没让车门碰着贺子诏,。
贺子诏长腿一跨就坐上副驾,无意瞟见齐肃穿着,不由多看一眼,随后就别开眼神。
“今天不要出头冒尖”齐肃右手微动,车就稳稳地开出去,直直的盯着前方,没再言语。
贺子诏总觉得气氛不对,今日竟没了乖张的气势,温吞地开口“我知道的。”此刻竟有些不安。
车内没人说话,也不知是不是驾车的男人让气氛太过冷冽,贺子诏周身冰凉,没多久他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场拍卖在京市周边的临山别墅区里办,此刻已经开出市区,车况也不再水泄不通。
红灯之际,齐肃的目光落向窗外。京市火伞高张,行人也没几个,他伸手打下副驾的挡光板,不动声色地扭动冷气旋钮,复又把车开出去。
布局繁乱,两人在墅区胡乱打转。路经高耸的金属镂空大门敞开,贺子诏看向门牌
【香樟畔6幢】
门里有立牌指示宾客签到区,里头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盛装人群聚在一齐,二人这才确定到达了目的地。
场地安排在左右各五行位置的会客室。前头有一位女拍卖师站在屏幕旁,最左侧有一位主持人正调试话筒。
齐肃在贺子诏右手落座。贺子诏低头翻着手里的拍品手册,轻拍了拍齐肃,侧身同他耳语“莫要这么看得这么明显,安静坐着等就是,对方一定会出现的。”
不怪贺子诏出言,齐肃动作实在明显。他抱着手臂一双鹰目四处打量加之气势非常,叫人频频侧目。
来之前贺子诏做了功课,内地拍卖规矩颇多。此次私人拍卖,不设网络和电话竞价,大大缩小竞拍买家的范围。他猜测不是拍品来路不能公开,就是此次参与竞拍的人身份不便公开。
在拍卖中,有点名气的藏家大多都有明显喜好,因此主持人或主板方,甚至拍卖师都大概能猜到到场谁会拍到此件拍品。操作空间较大,因此私人拍卖为的就是规避这点。
目前内地拍卖市场中,文物明清较多,再往前就不被允许进行交流拍卖,因为价值太高。但更因为此,不允许拍卖的古董反而私下交易的易手价格较低,尽管收藏价值颇高。
除了手中的手册,贺子诏跟齐肃进来之前,还在另外一个房间对拍品进行了最后的调阅,方便买家自行辨别真伪。
调阅时,贺子诏在桌前看,齐肃则远些,倚在门边等。贺子诏注意到有的是买家自己上手看,有的人身边带了类似师爷的人,在一旁参详。
大体看了看,除了有些清朝物件他不懂,还有一些近代字画收藏他也比较陌生。
“李茂发,你票子带够了吧?你马哥我可以借你点儿。”长桌对侧,有个胖子此刻探出头朝贺子诏的方向皮笑肉不笑。
贺子诏本没想理会,奈何胖子的声音实在太大,于是贺子诏随着胖子目光向右侧看去。
右边站着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干巴瘦,年龄看似比胖子略大些,正拿着个放大镜跟身边的顾问低声讨论。此刻从鼻子哼出一声,咬牙切齿道“马大成,历史、古董,你懂吗你就参加拍卖,小心再马失前蹄。”
马大成气的两只鼻孔微动,一语双关,贺子诏忍俊不禁。马大成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老弟,啥意思啊?”一眼刀就扔过来。
看势头不对,齐肃准备往那边去,就看见贺子诏微不可闻地示意他没事。不久,就看见这两人莫名越说越起劲,时不时胖子还笑得前仰后合,拿手拍贺子诏的肩膀。
原来李茂发跟马大成本就是建筑行业里的对家。马大成曾经以六十万的价格收过一幅张大千的黄山文殊院,想要送给上头项目审批的负责人。
结果对方大怒,说马大成给的是赝品,后来这事儿就黄了,马大成的流动资金被套牢,几乎没周转过来,差点破产。
后来马大成找人看画,才知道这是张大千的徒弟胡若思在抗日时期展出的所谓“张大千”遗作。此时张大千被日本人囚禁,胡若思就在上海伪制了张大千近百张画。
师徒关系甚密,胡若思深受熏习,笔墨风格酷似张大千,二人尤擅石涛浅绛山水。
张大千出了名的画债多,因此早有徒弟胡若思代笔,师父张大千修润题跋钤印,以假乱真的说法。
这种行为被业内称为:下蛋。
而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就是李茂发。“猜猜怎么着?最后是李茂发做了那个项目。”贺子诏得意洋洋地向齐肃复述。
一边说着,贺子诏弓着身子,重新仔仔细细端详起了两三件明朝的物件。
但很快,贺子诏的面色开始难看起来,走完一圈,竟没任何发现。
“这不对啊...”
齐肃问贺子诏怎么不对,贺子诏也不说话。跟齐肃并肩进会客室准备拍卖时,都还蹙着眉头一言不发。
别看是私人拍卖,座位后还有摄像,各种助理,忙前忙后的跑。房间挤挤攘攘的站满了人。
灯光渐暗,人头乌压压的。
一件件的明器古宝花落各家。可贺子诏在想,他们真的懂这些物件的含义吗?
哪个朝代造什么样的佛像,取决于受到哪位皇帝的推崇,
哪种瓷器上画人物还是景观画,取决于名家风格和年龄。
瓷器是什么颜色,釉面什么样,取决于用哪里的瓷土和釉水。
他们懂吗?只是附庸风雅罢了......贺子诏恻然。
“永宣造像旃檀佛一尊”拍卖师嗓音流转,大屏幕以视频展示。
金色光辉耀眼,造像优美,一出现在屏幕上,观众就一阵惊呼。
众人举牌出价,此刻二百八十万在李茂发手中。李茂发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
贺子诏心有一计,转头同马大成低声说了些什么,齐肃却听不清。
只见马大成紧接着举牌,三百万整!
“好!三百万来到马总这里!还有出价的吗?”拍卖师语气高昂,身姿窈窕,指向马大成方向。
李茂发思索片刻,举牌又加。
“三百二十万来到李总手上,马总考虑再加吗?”拍卖师露出得体的笑容,声音宏亮却温柔。
这时零零散散出价的人已尽数退出,只剩李马二人角逐。
“别太狠”贺子诏用手册掩住面,低声说。
马大成却不管这些,咧着嘴扬起小人得志的笑容,直接跃加四十万。
“恭喜三百六十万给到马总,李总看您的了。”
拍卖师将节奏掌握得极好,气氛紧张,节奏又快,此时贺子诏体会到了拍卖的乐趣。
第一次落锤,
顾问在一旁提醒,说造像的确是明代风格无疑。只是金器唯有用化学方法检测才能知道其年份。
已经被激得发晕,可李茂发此刻如何听得进?咬咬牙来了个狠的。然后转身狠狠盯着马大成看,眼睛里的火就差喷出来。
倏地,只见马大成神秘一笑,不再竞价。
“恭喜李总!!四百二十万!!永宣造像旃檀佛是您的了!!”拍卖师与观众齐齐鼓掌,连马大成也拍手道贺。
很快进入下一件拍品,齐肃终于忍不住,问贺子诏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贺子诏眉舒目朗“这东西绝不是永宣造像。”齐肃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颇有些孩童心性。
永宣制式是指明成祖、明仁宗和明宣总时期的造像样式,为贺子诏所熟知,
而贺子诏的父亲明武宗常年痴迷宗教信仰,各类画像、造像如数家珍。再看这尊,莲花座太笨太圆,底下的卷草纹太大,双层落地珠也做大了。
自古以来,佛造像讲对称,协调。但这一尊开脸没有古意,且衣纹太僵,没有丝绸的垂坠感。
买去供奉完全,可以因为佛无真假,只有新旧。只是,两百年也是新,二十年也是新,就不知道这一尊有多新了。
贺子诏细细地给齐肃讲着旃檀佛的造像特点,浑然不知有人早已在暗处观察着。
“以上是今天上半场所有拍品,请诸位稍事休息,一个钟后继续!竞拍买主请到这边,细倾付款事宜。”
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三人一齐走出去。马大成先行去找李茂发,说一会儿来找他们,于是齐肃跟贺子诏走向茶室。
齐肃一脸不悦,“咱们今天来,是要找陈广为被害的线索,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得知贺子诏冒尖,心中忧虑。
“你不是问我那些拍品有什么不对劲吗?”贺子诏端起杯子,小饮一口。
齐肃没说话,沉沉的盯着贺子诏
贺子诏缓缓道,
“没有,今天没有一个物件,是有泡水的痕迹的。”
领口微敞,漏出白净的颈子,贺子诏换了个坐姿,斜睨着齐肃。
脑中先过了一遍说辞,毕竟,贺子诏并不相信眼前这个警察,或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从调阅时就发现,今天的藏品,没有一件是出水文物。可是陈广为约我来,是要找一件明朝或明朝之前的出水文物。”
卖家或拍卖行通常不会告知拍品的来历,由买家自己决断。贺子诏没发现任何有泡水痕迹的物件。
贺子诏面色冷峻,他此刻已经意识到,如果不是陈广为收到的消息有假,就是陈广为有意欺瞒,骗他来这里。
可这又是为了什么?明明没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汪明聿甚至没有现身,目前为止,一无所获。”贺子诏声音冷了下来,但他并不跟齐肃解释什么。
要找一件明朝出水文物,这已经是他送给警方的线索。
齐肃没有追问。贺子诏说完转头看他,却直直撞进一双锋利而深邃的眸子里。
齐肃别开视线说“不一定,我觉得,线索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闻言,贺子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此时,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从远处直直朝着贺子诏同齐肃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宝宝们喜欢这些古董的细节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