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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纪卓半跪在地上,被脚步打磨过的水泥地不再粗粝,但此时此刻冰冷的惊人,丝丝寒气顺着他抵在地面的脚背和膝盖往上翻涌着。

      刚刚剧烈运动出的热汗现在已经变得冷粘,离开了舞台灼热的灯光,单薄的演出服混着汗水贴在他的前胸后背上,随着时间带走着他本就为数不多的温暖。透支的体力混淆着他的思路,缺水和疲惫让他的眼睛难以聚焦,他只能努力的维持自己的姿势,向着身前站着的人展示他的顺从和脆弱。

      身后逐渐开始嘈杂了起来,演职人员们和观众们陆续退场,但凡有人突然路过就能看到这里有人狼狈的半跪着,眼尖的或许还能看出来他是三分钟前还在台上肆意谢幕的主演。

      半明半暗之间,纪卓鼓起勇气,开口道歉:

      “对不起,我...”

      干涩得紧的喉咙只吐出几个字就难受到不行,下一句该要说什么他却完全不知道。

      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要道歉的,可是究竟要为哪些事情道歉呢?

      为不告而别的任性之举吗,三年前他一句话也没说,只身离开老师和师兄们,从此再无音讯。

      还是为了抛下了曾被他们共同珍视,日日夜夜为之奋斗的梦想?

      纪卓的下巴人抬起来,是带着温暖温度的手。纪卓顺着力量抬起脸,眼神和站立着的师兄对接。

      昏暗里师兄的眼睛亮得吓人,神光直直刺入他的眼眸,饱含着纪卓看不清却绝不是友好和怀念的情绪。

      下巴的温度仿佛温暖的错觉,纪卓一个激灵复而把眼睛垂下,睫毛轻颤。

      师兄的手在纪卓下巴上轻轻摩挲,明明是温柔的动作却如同在刮磨纪卓的骨头般让他感到痛苦。

      “行啊,你真行啊纪卓,说你胆大包天你还真就胆大包天。老师为了培养你花光了心思,就是为了让你在这种地方大放光彩的?”

      “大放光彩”这几个字,被师兄着重地强调着,一字一音像是响亮的耳光朝他打来。

      纪卓一阵控制不住的战栗,刚刚的舞台上他跳得有多么洒脱,现在就有多么绝望。

      比一声不吭逃离师门三年后被师兄抓住更让人抓狂的,是一声不吭逃离师门,在“脱衣舞”演出的后台被师兄抓住。昔日师门的掌上明珠,现在在庸俗甚至低俗的舞台、伴着劣质音响一塌糊涂的录音带,跳着能把老师和师兄气死的“舞蹈”,纪卓的绝望整个把他淹没。他不敢想师兄在怎么想他,更不敢想如果师兄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师,他又该如何自处。

      纪卓一直知道自己无法面对老师和师兄,他甚至都无法诚实地面对自己,他消失逃跑的这三年来一直靠着自我麻痹自我欺瞒麻木度日。很多感情被他深深压抑假装忘记,仿佛不提起、不去思考就是没有发生,仿佛他不去回忆老师和师门情谊,就能假装自己不认识他们,就能假装自己的离家出走和再无音讯不会让他们担心、失望。但此时此刻他见到了师兄,那些他自己我欺骗的遮挡,都如数消散,露出他本就该知道的失望,师兄对他大失所望,师兄或许会觉得当初对他的好都是喂了狗,是家门不幸出来了他这样的小师弟。

      纪卓紧闭着嘴巴,眼泪却闭不住,填满了眼眶之后就汹涌地顺着脸颊疾驰。

      微温的液体爬上了席为的指尖,继而变凉,又快又急地流着,流向席为还在摩挲着纪卓下巴的手。

      席为的手骤然停住。下一秒他把纪卓甩到地上,大步离去。

      纪卓在地上趴着,隐在黑暗冰冷的地上,久久不能思考,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纪卓甚至在站起来后还在看向刚刚师兄离开的方向,似乎想要透过这片黑暗再次确认师兄是真的出现过,而不是他的幻觉。在师兄精准地下台的地方拦截到他开始,他的思绪早已被震惊、羞愧完全占据。

      纪卓从未想过师兄会来到这种不入流的地下剧场,在他的记忆里,师兄每天忙得很,每日的剧目排练、应酬往来占据了师兄绝大多数的时间,闲暇时偶尔看的舞剧,也都是受邀出席,至少也是些名流或新贵之地。师兄怎么会浪费时间来这种地方呢。

      可心里残存着的痛苦那么真实,下巴余留的触感那么真实,师兄那句“大放光彩”还萦绕在他的耳边。

      纪卓不知道此刻翻涌在他心间的到底是什么,是自甘堕落的羞耻感,还是对辜负了师兄当年栽培的愧疚感,他只觉得这些情绪沉甸甸地压着他,让他承受不住。

      像是心上遮掩的口子又被人撕扯开,流出无法愈合的脓血。

      三年前任性离开师门,是他心头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疤。可那又能怎样,修修补补也遮掩不了过往欠下的情谊。不修补也好,就那么敞着口子,疼着也好。

      纪卓洗了把脸,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强制自己提起精神去聚餐。

      今晚他们的导演谢风不知道怎么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突然大气起来,突然跟他说这个演出无比成功,要出钱给他举办个庆功宴,还神神秘秘地说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酒店——明明这个铁公鸡靠着抠抠搜搜才勉强支撑着剧团运转,平日里是从来不舍得下馆子的。

      纪卓叹了口气,谢风一直都对他很好,所以谢风组的局,他再累,状态再差也是要去的。

      到了地方,纪卓拍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伸手推开门。

      正准备抬脚迈进包厢,抬眼却看到主宾位置是熟悉、清晰的身影。

      是他那熟悉又陌生的,师兄。

      和刚才昏暗里的短暂相会不同,华丽的水晶吊灯下的师兄的犀利更胜一筹。席为的气质很冷,像是一颗切割得理智的钻石,有种不近人情的高贵和闪亮。

      席为的眼风也在此时向他扫过来。

      视线相接,纪卓被定住,堪堪停在门口。

      两三秒的沉默完全不足以让纪卓思考明白席为在这里出现的缘由,也不够他去看明白光亮下的席为的眼睛里的内容和刚才昏暗中有何不同,纪卓只是呆住,直愣愣地看着刚才没有看清的师兄的真容。

      师兄真好看,更好看了,那么耀眼那么正气,照得纪卓又徒劳得自惭形秽起来。

      纪卓失去了往里迈步的勇气,就像曾经那样,又变回了师兄身前那个唯唯诺诺,有些自卑的小男孩——即使他早已成年,即使他早就独当一面了。

      纪卓遥遥和席为对望。他是永远也发不出这样耀眼的光的一棵草,并不是在钻石旁就也能像钻石一样珍贵的,他也不敢去和钻石并肩,那只会衬得他是一览无余的一颗草最普通的草。

      纪卓抬脚,转身要逃。

      突然身后有人一下子揽住了纪卓,这个人还就着半环抱的姿势,揽着把纪卓往里推,油油腻腻的声音响在纪卓耳边:“大明星,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声音很熟悉,纪卓听出来了是谁,是那个爱揩油的剧场股东王吴,风评差得很。只可惜人家是资本,平素里没人愿意去特意忤逆他,反而都选择尽量让着他,惹不起躲得起嘛。

      纪卓身后被王吴咸猪手揽着,没了退路,便只能往包厢里躲。纪卓不得不用巧劲儿,向前滑进了包厢里,躲开了股东要继续吃豆腐的手。

      就着找回来的些许理智,纪卓躲避的动作便又伪装成是着急找座的迫切脚步。眼睛离开了和师兄的对视,脑子也清醒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总归情况已然这样,与其遮遮掩掩把旧日师门恩怨扯出来给师门蒙羞,不如就顺水推舟陪同演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给大佬们服务的酒桌应侍生。

      想到这里,纪卓嘴上也顺着股东的话头接上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我来晚了。”

      纪卓落座时,余光看到席为的脸色仍旧阴沉地像是要下雨。

      席为这个人的五官就长得不近人情,只是坐在那里气质就足够冷淡了,当他阴沉起脸的时候,冷意超额翻倍,毫不夸张地说,就如同冰河世界降临。无人生还的那种。所有人都觉得是纪卓迟到引得他不满,连纪卓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导演谢风出来打圆场,先是假意呵斥着纪卓:“还不快进来,磨蹭什么。”

      然后就硬着头皮顶着席为跺一脚就足够舞蹈圈地震的光环和此刻冰山一样的脸,话锋一转在席为面前为纪卓说话:“也不怪他也不怪他,是我通知的太急了,路上又堵,他就来的稍晚了一些,您别放心上。”

      而后还没等纪卓坐定,就一把拉着纪卓朝席为敬酒。

      导演是个好人,也是好心,像他们这个档次的剧团和演员,是很难见到席为这样的大咖的,更别提能得到机会和席为同坐吃饭。

      导演心疼他是个好苗子,想让他能在席为面前最起码留个不差得印象。

      纪卓被拉着站起来,心里一阵苦笑。是啊,师兄是什么地位,他现在能和师兄坐在同一张桌子,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或者是谁来看,都会觉得他简直是烧了高香吧。毕竟,他们的地位天差地别。

      很明显,师兄师从德高望重的泰斗级别舞蹈家,国内外大奖拿得手软,演的舞剧火遍大江南北,再后来变成了首屈一指的投资人,手里的项目全是香饽饽,指缝里流出来的点子都够养活几个剧场了。而他自己,几个月前是个没有剧院收留的无处可去的末流舞蹈演员,没有人引荐,没有奖项背书,只能退而求其次来这种四不像的团里勉强度日。

      偏偏导演拉住他,一副夸耀宝贝的语气向席为介绍:“纪卓是我们最好的演员,之前可是在舞蹈艺校学习过呢,动作看一遍就能记住,可厉害了,您给他机会他肯定能一飞冲天的,还请您多多提携。”

      纪卓的脸一下子火烧火燎,对于导演来说,“舞蹈专业出身”和“动作看一遍就能记住”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高的赞誉,可纪卓听到只觉得羞愧难当,他明确的知道这都只是舞蹈演员的基本素质,没有谁会把这些当做专业舞者的优点去夸赞的。而此时,在这里,师兄对他优点的了解,居然只能是专业出身和记动作快。

      纪卓尴尬地向着师兄举起酒杯,硬着头皮叫了席为一句:“席老师。”

      从师兄的反应看,明显就是要和他当作不认识,他又如何能叫又如何敢叫席为一声“师兄”呢。

      不认识也好,不认识就好,有他这样一个师弟,有他这样一段离经叛道的经历,如若认识,又该怎么解释,脸面又该往哪里搁呢。

      思念至此,纪卓熟练地陪起笑脸,用他这几年辗转波折才练出来的那种下位者对陌生的上位者显示友好,甚至是讨好的那种笑容,跟着谢风给席为敬酒。他心里也有一瞬在偷偷地苦中作乐的想,不知道席为看了他这幅谄媚阿谀的嘴脸,会不会觉得很倒胃口。

      席为只轻抿了一下纪卓敬来的酒。

      是的,纪卓死死地盯着师兄的唇,看到酒液只浅浅地礼貌性地沾湿他师兄的唇。纪卓本还怀着的一丝丝侥幸的、试探的心彻底死去了。确实,他什么身份,师兄什么身份,应酬的酒台上,可是最现实不过的地方,他的确是不配和师兄喝酒的。师兄的动作,哦不,席老师的动作是最好的回答。

      于是接下来的场子,纪卓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只有心当起了“服务生”,做一个合格勤快的“服务生”,负责给在场的导演股东和师兄这个“大咖”倒酒、沏茶以及偶尔撤个盘子帮忙分分菜,谁还分得出来他和真正的服务生呢。

      纪卓倒着倒着酒也有点看出来门道,师兄似乎和导演谢风还比较投缘,谢风敬给席为的每一杯酒,席为倒是都喝得很给面子。纪卓在心里偷偷想:怪不得师兄能答应来应酬,原来是和导演交情甚好。纪卓死了的心更是死的透透的,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不是师兄专门找到他这个藏身的剧场来看他,现在想来,倒也是自己多情了。

      不过,师兄也还是“看人下菜碟”得厉害,喜欢的人就很给面子,看不惯的人就爱答不理。那个股东王吴,纪卓很不喜欢的股东,看起来师兄也不喜欢他。师兄几次没有顺那个讨人厌的王吴的话头,也不怎么愿意和他喝酒。

      纪卓死了的心还是保留了打分功能,悄悄给师兄又打了几分好感分。

      酒席正酣,纪卓听到谢风和席为聊到了资源和合作上。

      谢风喝多了,自吹自擂,说他们有多么了不起的团队和多么无可战胜的情怀,只差一个机会就一定能破茧成蝶。

      纪卓替人尴尬的毛病立刻就犯了,导演自己可能感受不到差距,但是他是从云端跌落进来的,他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个剧团和别的一流,也别说一流了,和别的入流的剧团的差距有多大。他们这个团距离能被席为看上眼,至少还有五个银河系那么大的距离。

      以纪卓对师兄的了解,如果师兄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那么对于合作的提议,他会婉拒,如果师兄这会儿心情一般,他会直说:你们还不够格。

      纪卓的脚趾疯狂扣地,等着师兄来给他天真可爱的导演当头一击。

      可师兄却出乎纪卓的意料,没有立刻搭话,反而起身,去包里拿了东西。

      他拿出来了似乎是早有准备的一叠资料,很自然的递给了谢风:“有个项目正好合适你们,”资料打头那页上《蒙面舞王》几个字特别显眼,席为接着说:“很适合今天舞台剧的那个主演。”

      众人目光一下子聚焦到了纪卓的脸上,纪卓的表情呆呆的,他没想到师兄是真的有项目想要合作,更没想到师兄无视了他一整个晚上,却突然又点名向他。

      这个包厢里,不会有人猜到他和席为曾经认识,更不会有人猜的出来他曾经是席为的小师弟。

      结合显眼的“蒙面”二字,所有人都觉得是纪卓莫不是走了大运,沾了脱衣舞舞台剧是蒙面跳的光,因为这个有些相类似的“蒙面”的元素,所以被席为点名说有些适合他。

      而且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纪卓,甚至还确信,席为压根不知道今天在台上跳舞的演员就是此刻在这里坐着的纪卓——毕竟在台上他戴着面具,毕竟这么一场酒席,压根就没人介绍纪卓到底是哪位,演了什么干了什么。

      情感上纪卓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已经几乎确定师兄今天出现在这里一切都是巧合,再不济也不是专程为他而来。但理智上,纪卓知道师兄不是一个“巧合”的人,那此刻师兄从包里掏出来的这摞资料,又让他有了某种猜测,万一,是不是万一真的有那种可能师兄就是为了他而来,纪卓那颗死了的心又微微动了动。

      王吴面露难色:“纪总,您不知道小希现在有多受欢迎,今年巡演计划可满了。”

      小希是纪卓的艺名。

      这个王吴说话也是很有艺术,他不说“纪卓”,是因为刚才介绍的时候,纪卓的本名已经在席为面前提过了。他说“小希”,一个是小希就是纪卓对外的艺名,也不算是错误,再一个就是故意不把刚才舞台上的主演和此刻的纪卓挂钩,就赌席为不知道今晚演出的面具下究竟是谁。

      王吴是个好算计,让自己有一个从中斡旋的机会——反正席为也不知道知道谁是谁,到最后他们拿到资源却换了人,席为也根本就被蒙在鼓里。或者退一步讲,就是最后还是让纪卓去了,他难道不能横插一脚,以此为要挟,让这个单纯的纪卓付出点代价吗,他可是这方面的老手了。

      “哦,是吗?”席为看向王吴,半笑不笑的说:“我专门看过,贵团下半年演出计划里可没有他。”

      王吴一下愣住了,没想到席为居然看了计划表。

      是啊,王吴一阵懊恼,他怎么忘了这一茬。下半年剧团其实给纪卓排的很满,纪卓现在可是他们的流量招牌,但是纪卓一直不陪他出去“玩”,他便一气之下把节目单全都换掉了,想着给纪卓一个下马威。当然他也不是拎不清的人,他的目的只是吓唬吓唬纪卓,后期的节目单其实也没变,他可还指望着纪卓给他赚钱呢。就是想着万一纪卓被换过的节目单唬住,过来求他的话,他岂不是就正好可以借坡下驴,来得到点什么好处了。

      王吴没想到假的节目单反而被席为看到了,可他做的这算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对内他只手遮天没问题,但对外这种东西却不能说出口。眼见此刻不太好解释,股东一时也没有搭上反驳的话,只说:“还没来得及换排期。”

      席为的笑容更加奇异:“可我看的就是刚换过的啊。”

      暗示的很明显,王吴一下子不说话了。

      话说到这里,再点破,就是往撕破脸上搞了,人都爱面子,这个脸,暂时还没必要撕。

      席为又跟谢风介绍了节目的事情,还留了几个圈内人的电话,让谢风有需要可以联络。

      饭局到此也就差不离了,席为找来真正的服务生交代了几句话。服务生很快地离开,不一会儿端着一高脚杯出现,然后把这杯酒递给纪卓。

      众目睽睽下,只见席为遥遥地向纪卓举杯,姿态很随和。

      但是纪卓对师兄太过了解,他莫名感到师兄潜藏着的态度并不算是十足友好,就连说出来的祝福都有些不同的意味,师兄说:“提前祝你得偿所愿。”

      纪卓向师兄回敬,并顺势准备干掉师兄给他的酒。

      只是酒液入喉的瞬间纪卓就要崩溃,他知道这杯酒不会是什么善意的来客,但也没有想到是这样黑暗的口感,甚至根本不是他以为的是烈性的酒——这是一杯白酒和白醋的混合物,还带着奇怪的苦味,只一点点,就有难言的酸涩灌满了他的味蕾。

      他咬着牙喝了下去,似乎听到了远处的一声轻笑。

      毫无疑问,这是来自师兄的某种报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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