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八荒》神于

6、第 6 章

　　由于没人见过生离草，我们寻了几日都未见着一点踪迹。
　　我受不了朝轭山的闷热，大多数时候都窝在五殿下带来的那方砚台中睡觉。
　　丬汐也懒洋洋的陪在我身边。
　　小凤凰却对我们如此行径嗤之以鼻，认为浪费了妖生如此宝贵的时间来睡觉简直是愚不可及。于是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勤加修炼。
　　我……我全当没听到，继续睡我的。
　　一觉睡来看见四下无人，更觉此行我毫无作用，妖生中竟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废的很。
　　其实我一直都很废。一百多年的修为，堪堪够我维持人形，别的法术我也用不出几个。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丬汐嘴里的糕点都吓掉了，一直朝着门口呲牙。
　　我抱着丬汐走到结界处，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没成想居然看到祁闲牵着阿雀朝我走来。我一时有些激动，竟不知不觉中走出了结界，待反应过来时已抱着丬汐走到了他面前。
　　不过他此时人在青丘忙婚事，哪里会来。
　　怕同那日一样是朝轭山的幻术，我召出本命剑来横在身前。
　　祁闲不解，问:“遥无你召出浮雪来做什么？”
　　我谨记鸢兰上仙的吩咐，只觉眼前这个祁闲也是不知什么鬼怪幻化来骗我的。
　　这算什么。欺负我一只没什么修为的小妖？
　　我狠狠瞪他。见他朝前走了一步，不能出声呵止，只好拿起剑对准他不让他上前。
　　祁闲不解，站在原地果然不动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却见他又朝前走了一步。我心中大骇，他方才停住不走竟是为了迷惑我，让我放松警惕。
　　我没再犹豫，将剑捅入了他的肩胛处。
　　祁闲没躲，在剑刺入他的身体时闷哼了一声:“遥无你生气了对不对？如果刺我一剑能让你听我好好把话说清楚，那我便受着。”
　　我本想说他一派胡言我生什么气，却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血腥味。
　　要知道幻境可模仿不来气味。
　　那这个岂不是——真正的祁闲？
　　我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
　　五殿下帮祁闲包扎好伤口走了出来，朝我抬了抬下巴:“四哥叫你。”
　　我忙站起来，走进山洞中隔出来的屋子里。祁闲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看起来有些疲倦。
　　我自觉做错了事，乖乖同他道歉:“祁闲我错了，我以为——”
　　此时再辩解也无用，我终究是伤了他。
　　我只能干巴巴的朝他道歉:“对不起。”
　　祁闲躺在那里，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忙去扶他。
　　“好啦，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遥无，我从青丘赶了三天路才来到朝轭山寻你，现在好累……陪我待一会好不好？”
　　我点头。于是祁闲笑起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又想起他的婚事了，因他未曾将我视作自己人不免有些恼火:“祁闲你成亲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祁闲闭着眼睛靠在我身上，似乎是有些倦了，语气也恹恹的:“我睡一会，等到我醒来，就给你个答复好不好？”
　　我到底还是心疼他赶了几天的路，没再问下去，觉得这件事不如就此作罢，我也不是非要一个答复。
　　兴许只是觉得不甘心罢了。
　　我清楚的明白，我究竟在不甘心什么。
　　我不想让祁闲同那狐妖成亲。
　　不想将他让给别人。

　　祁闲这一睡便是两日。
　　鸢兰上仙说他身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几日奔波于路上太过辛劳。
　　我深感疑惑:“为何他不召行云来？”
　　鸢兰上仙摇头，告诫我有些事情我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祁闲不在没人敢管他那只饕餮。
　　阿雀与丬汐三月玩的极好，通常它吼一嗓子，丬汐和三月便会跟上。
　　鸢兰上仙没拦着它们。
　　到底是上古异兽，有阿雀在，这朝轭山中也没有多少值得惧怕的东西。
　　五殿下权当看不见，在角落里打坐。
　　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出他对所有妖族都有一股敌意。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祁闲旁边，勾起他一缕发丝缠在小指上，缠上再松开……
　　祁闲不知何时醒了，也不作声，只默默看着我。我一低头和他对视，在他眼中瞧见了我的倒影。
　　“遥无，”他轻轻牵上我的手，“你拽疼我了。”
　　他这话可信度极低，因为他眼中满是笑意。
　　我垂下眼眸不敢去看他。
　　祁闲能来其实我很开心。他来了就有人来陪我下棋——鸢兰上仙不懂棋，五殿下不肯同我玩。
　　还好祁闲来了。
　　他陪我下了会棋，又嫌山洞闷，让阿雀驮着他和我一同外出赏月。
　　我不晓得月亮有什么好瞧的，但我很想骑一骑饕餮。
　　朝轭宫不似天宫那般景色长恒，此时月至中天繁星点点，果真是极好看。
　　祁闲布下结界，我欢欢喜喜将棋盘摆好。
　　他又开始瞧着我笑:“遥无，你很好看。”
　　我没仔细瞧过自己的模样，想来是极不错的。祁闲夸我，我心里美滋滋，没有留手，棋盘上将他杀的片甲不留。
　　祁闲也不恼，夸我棋艺有长进。
　　我朝他作揖:“四殿下过奖。”
　　忽的又想起他成亲的事，心里不免有些郁闷，说出的话也多多少少带了些醋味:“鸢兰上仙说你在青丘忙着成亲。你此时来你那美娇娘怎么办？”
　　“哪有什么美娇娘。父君说让我帮二哥操办婚事，谁知道竟是骗我去青丘和一只年岁才一千的小狐狸成亲。我知晓后连夜和阿雀逃回了天宫。又听说你在朝轭山，便来寻你了。”
　　我不懂天界年龄是怎么算的，便问他:“一千岁很小吗？”
　　“我都快七万岁了，”他突然凑过来，“遥无，你是在吃醋吗？”
　　我被他呼出的热气弄的耳朵有点痒，也恼于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向旁边躲开。
　　祁闲却贴上来，不容我躲他:“遥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愿同她成亲？”
　　“你嫌弃她年纪小。”
　　祁闲笑了。他笑时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可你才一百多岁，我就没嫌弃过你。遥无你说，我为何不愿同她成亲。”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每个字都是看着我的脸说的，字字句句重重落在我心上。
　　“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僵着身子没敢动。
　　不远处阿雀早就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在这极好的月光下它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银光，很是好看。
　　祁闲俯身吻上我的唇。
　　“我以为你知道我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