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八荒》神于

2、第 2 章

　　文黎来寻我时我正和祁闲在院子里下棋。
　　与其说是我下，倒不如说是丬汐指挥我落子。它是我的伴生兽，与我心有灵犀。
　　“四殿下。”文黎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祁闲起身回礼:“文黎上仙。”
　　“小仙来寻遥无回去，”文黎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我一眼，“她修成人形不过百年，性子莽撞，殿下多担待些。遥无，过来。”
　　我不情不愿的走过去。
　　祁闲笑的很灿烂:“遥无她很好的，我愿意同她一起玩。”
　　“我也……”我点头附和他的话，结果刚张嘴就被文黎一个眼神瞪了回来。
　　我不敢再多嘴，讪讪的扯了个笑容出来。到了祁闲殿外文黎果然问道:“晌午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过才几个时辰，你就和四殿下这般要好了？”
　　我点头:“祁闲有只很大的饕餮，摸起来很舒服，他院里的茶也好吃……”
　　最重要的是，他不嫌弃我是只妖。
　　文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我:“就这样？”
　　他叹了口气，兀自嘀咕了两声:“唉……怎么就让傻子碰见傻子了呢……”
　　我不晓得他这句傻子说的是我还是祁闲。
　　.
　　我和祁闲有一种一见如故的熟悉感。
　　只小半年过去，我们便熟的不能再熟，连彼此的小秘密都一一知晓。
　　祁闲殿里那棵蓝色的无名树开花时，恰逢天界鸢兰上仙生辰宴。
　　她邀请了九重天上所有入流的神仙，独独没邀请我。
　　她一定是对上次的事情还怀恨在心。
　　祁闲不明白缘由，只当她瞧不起我妖的身份，安慰我道:“遥无你别伤心，待到我生辰宴时第一个邀请你。”
　　他猜的恰巧不对。鸢兰上仙不讨厌妖，但她讨厌我这只妖。
　　我化形那日天界有不少神仙都来围观——毕竟对于死气沉沉，百年如一日的天界来说，瑶池招惹一道道天雷劈过去，也算是“天降异象”了。
　　众仙者议论纷纷，这个猜是池中红鲛化形，那个猜是莲花成仙，这个又说是瑶池底下压着件宝贝才招了天雷。
　　可惜他们全都猜错了，化形的只是瑶池中一片普通的荷叶。并且那荷叶在瑶池呆了近千年，最后只修成了只妖。
　　看来这天界的灵力也不怎么充沛，竟让我一片荷叶在仙气围绕下修成了一只妖。
　　做妖也有做妖的好处，虽然这好处是什么我目前还不知道。
　　我是在天界修成人形，又无过错，天君自然不能赶我走。
　　天君那老头子聪明的很,在我化形之初便划给我一座宫殿，告诉我只要我不乱用妖法害人，这天界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我本来就不会多少妖界的术法，这下平白捡了个相当好的住处,心下自然是乐意的。
　　正当众仙者着围着刚化形的我好奇打量时，鸢兰上仙在府中摆好的生辰宴无人问津,听说最后都喂了天庭的马吃。
　　所以这怨不得她讨厌我。
　　.
　　天界的日子漫长且没有盼头。
　　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我游手好闲。
　　我虽想做个逍遥自在的小妖，可也不是这种自在。
　　文黎近日被他那些账本子烦的一肚子火，我不敢去打扰他。祁闲也不知做什么去了，我已好几日未瞧见他。
　　我着实闲的难受，就去寻天君，想让他安排些事给我做。
　　当真巧的很，我在天君殿里遇见了鸢兰上仙，彼时她一袭红衣，张扬又明媚动人。
　　我不禁咽了口口水，眼睛也一直盯着她看。
　　直到鸢兰上仙看过来时我方才回神，规规距距行礼:“鸢兰上仙。”
　　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去和天君说话。我摸了摸鼻子，老实巴交的站到一边，尽量不发出声音打扰他们。
　　我听他们聊到了伏羲山。
　　伏羲山？难道是四神山之一的伏羲山？
　　文黎同我讲过一些，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事，我一直都想去亲眼看看。
　　他们说着说着，天君像是才注意到我，笑眯眯的问我:“遥无，你有何事?”
　　“回禀天君，小妖近来无事可做，想问一下天界还有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吗，小妖很乐意为天界贡献一点力量。”
　　比如说把我派去伏羲山。
　　天君点点头，又看向鸢兰:“我瞧着遥无就很不错。”
　　鸢兰上仙皱眉:“她只是只修练了几百年的妖....”
　　我插嘴纠正她:“没有几百年，一百年多一点。”
　　“她那点修为够做什么的?山上危机四伏，我可没心思带小孩。”
　　我有些着急，怕她不带我，就过去拽住她的袖子央求道:
　　“上仙，我一定不惹事生非，你就当带我历练一翻长长见识，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你什么忙呢。”
　　“指望你?罢了……你同我去吧。”
　　.
　　鸢兰上仙果真是厌恶我的。
　　她宁愿御剑飞行都不愿和我乘同一片行云。许是我情绪低沉，连带着丬汐都有些恢恹的。
　　我抬手摸了摸它的耳朵，忽然感觉行云沉了些，回头看了一眼，是鸢兰上仙上来了。
　　“你这是什么兽?”她开口问我。
　　“不知道，”我据实回答，"兴许是只老虎?”
　　“老虎的头上都有个王字，你这只没有。倒像只猫。”
　　丬汐素来不喜欢别人把它当做猫，当即冲鸢兰呲了呲牙。
　　不过它小小一只，且近日又吃多了文黎投喂的糕点，变得圆滚滚的，呲牙更显可爱。
　　”脾气倒不小。桂花糖吃吗?"
　　“啊?丬汐它平日里只吃些糕点，不吃糖的。”
　　“没问它，问你呢。你吃吗?”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吃糖，但又怕拂了她的面子，只能点头道:“吃。”
　　“果真是小孩子心性，“鸢兰上仙从随身带的荷包里摸出一块桂花糖递给我，“你这十六七岁的模样倒与心智不相衬了。我要是你，便化作总角之年的孩童。”
　　我只尴尬的笑笑接过糖。
　　这模样又不是我选的,自化形那日我便是这幅样子。据说文黎当时长叹一口气，说此番因果皆为我的造化。
　　我不懂他口中的因果，也不懂他为何而叹气。
　　只觉得，文黎他好像日日都不太开心。
　　“你可知你要同我去什么地方吗?”鸢兰上仙问我。
　　我当然知道:“伏羲山！”
　　“谁告诉你的？不是。”
　　我大惊:“不是？那我们去哪里？”
　　“八荒之外，朝轭山。”
　　朝！轭！山！
　　这三个字仿佛千斤重，沉沉的压在我身上，我感觉头晕目眩，有些喘不上气来。
　　朝轭山的“恶名”我早有耳闻。听文黎说那地方脱离八荒，不属于六界管辖范围之内，是个极危险极恐怖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那地方堪称穷乡僻壤，还有座不大不小的火山。不用想都知道缺水，更不用提池子。我可是一只荷叶妖，离了水我怎么活下去！
　　遥无啊遥无，这次你可真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