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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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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铁门的震动声与低沉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无需听对方的痛呼,只我从把手上感受到的震颤,便知创伤的程度。
对方因为突如其来的撞击后退几步,不在门前挡着,我得以把门完全推开。
黄峥再刻意将儒雅用作面对他人的面具,也难以完全把疼痛掩埋在这张面具之下。
我还没见过完全能把情绪隐藏的人;而他这个样子竟然让我觉得更顺眼了些。
“……然然,丽华,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他声音中的几丝颤抖,便是他“完美面具”的永远的瑕疵。
我翻个白眼,朝陈丽华喝道:“正好,你和你哥哥一起滚吧,别留在这里碍我的眼。”
陈丽华低着头,不肯说话。
黄峥在我和陈丽华之间逡巡,顾不上疼,尽可能温和询问:“丽华,这是怎么了?然然,你怎么能让妈妈滚呢?无论怎么说,这是你妈妈的家,不是你的,你就是再恨她,也不应该让她无家可归啊。”
我刺他一句:“怎么,还等着我给你们送终吗?我现在就送走你们怎么样啊?她滚,你也滚!”
说完,我冷脸把陈丽华推出门外,当着黄峥的面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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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峥疼痛平复了些许,瞥陈丽华一眼,端着步子沉默走出楼道,坐进车驾驶座。
陈丽华跟着坐进副驾驶。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她突然要你滚出去?”黄峥说。
陈丽华难堪道:“她脾气一直不稳定。”
黄峥:“是吗?”
他的语气明显不相信。
半开玩笑道:“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杀了你吗?怎么,这会儿就只是把你赶出来?——你把我扯下水了?”
“她根本不听我说的任何事。我倒是想。”陈丽华讥笑,“这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哈哈也是。”
黄峥对自己的伪装抽身很是自信。
“她好像隐约记得棕熊的事。”陈丽华不动声色抛出大雷。
“棕熊?你的老上司啊。那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丽华:“你是钱吃多了把脑子吃坏了吗?!”
“呵呵,你别忘了,你还要仰仗我救你一命。说话好听点,妹妹。”
“我现在倒是怀疑你有没有那个能力了。”
黄峥像只被猴子激怒的鳄鱼:“陈丽华!”
“我在听着。你觉得没有关系吗?当年她是第一个直接从你手上过的人,没有棕熊那边给你扫后路,你能平安无事到现在?”
黄峥本以为能听到什么宏言大论,嗤笑一声:“就这个?我的货源从棕熊转到你,就算有关系,那还是你遭他们报复的可能性更大吧?
“棕熊是好说话,所以没对你这个背叛他的叛徒下死手——你知道是借了谁的光吗?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我只问你一句,你有办法把我从棕熊那边彻底摘出去吗?”
黄峥笑:“说到底你是怕这个?把你彻底摘出去简单,但我倒是不明白了,就算把你从棕熊那边摘了出去,你逃得过陈然这边吗?”
陈丽华反问:“你不是已经请求支援了?”
“嗯哼,那跟棕熊有什么关系?”
陈丽华字字珠玑:“你为了接到一手货,私自断了和棕熊那边的关系,现在你请求支援,你那边的人会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
出乎陈丽华意料的是,黄峥丝毫没有惧色。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会为了钱铤而走险,抓尖卖乖样样都来;黄峥和她几乎是一样的人——只是她没有“靠山”,一切行事都需小心谨慎,稍有不慎,脚下的土地就会变成万丈深渊。
黄峥不一样。他不是自己单枪匹马来干这件事,有人在他背后支撑他,给予他所有便利,所以他自大,不会把所有事都考虑周全。而他没有考虑到的地方,都会成为“漏洞”。他也会因为这些漏洞而焦急——上面人的选择不止他一个,但是有野心又听话自大的人,是首选。
这样的人只会作为他们的走狗,当断则断时也不会切到他们的大动脉。
因而黄峥虽自大,但也知道保住底牌,不让其他竞争者把自己捅出去;因此陈丽华并不清楚他背后都有些什么人。
从他们最开始的合作中,黄峥就在防备着陈丽华。
而此刻,他竟然丝毫不怕自己“省心”这个优点被打破,从而被他的靠山放弃。
黄峥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不看陈丽华,只是笑:“丽华,钱是个好东西吧。”
“它可以办到几乎世界上的所有事——陈然很厉害,即便我不是源师也知道;但是,钱也曾经让她差点死去。现在,也一样。”
前言不搭后语的,陈丽华撇他一眼,不言语。
“好了,你回去吧。你在家里反而是最安全的,她不敢在这杀你,不然我这边就直接报警了。
“尽量跟她寸步不离。如果你死了,那她的嫌疑就是最大,就会进去;她一进去,可就出不来了——听明白了?”
陈丽华轻轻点头:“我先走了。”
“等等!”
黄峥俶尔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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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步出门,在小区最近的汽车站坐上公交车。
我在寻找“安路”——那是陈丽华把我倒手的地方。
但我并不确定这个地名是否是正确的。
我从陈丽华那得知了许多棕熊的信息,但都浮于表面。
说来好笑,她不知道棕熊的相貌年龄,所有的联系都是对方单线联系她——在她决定背叛棕熊时,棕熊仿佛能预测未来一般,就此和她断了联系,也没找过她的麻烦,好像完全忘记有她这个人。
包括将我卖走的那一次。那是她最后一次走棕熊的路,从那以后都是她直接跟黄峥联系。
她对我说,那是她最后一次接到棕熊的联系,只是按照棕熊的要求,抱着昏迷的我上一辆出租车,到了滨海一带的废工厂,把我放到一辆没人的车上,再由等在那里的人换了辆车送回家。
对外说就是黄峥送我到国外学习了。
我望向车外,瞧见那辆时快时慢,然而一直紧随着这辆公交的黑色轿车,勾唇。
我要找的地方具体哪两个字我也不清楚,只是有个“安路”的读音,干脆坐公交到每一个有这两个音的地方瞧瞧。
“陈然?”
李向邈戴着头戴式耳机,单肩背黑包,穿了件同前几日廉元齐样式相似而颜色不同的无袖卫衣。
他走到我面前,意外道:“这么巧?”
“是挺巧的,元齐呢,你们没一起吗?”我侧侧身子,“坐吗?”
“谢了。”他弓着背,挤进内座,“他今天有个讲座,我自己出来溜溜。”
“讲座?好厉害。”我说。
“他确实很厉害。”李向邈把包抱到胸前,看我,笑,“你呢?也和我一样出来溜溜?”
“嗯。我还不知道这边到底长什么样子,闲的没事出来溜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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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是……”黄峥跟了公交车几个站点,眼见着就快要到终点站,偏出了市区十几里,他在红绿灯前停车,目光射向陈丽华。
陈丽华抢先一步道:“她是想引我们跟着她吗?我们刚离开没多久她就出来了——她下来的时候没看到你的车吗?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认为我们两个会亲自跟着她,她引我们来想干什么?杀人灭口吗?”
“不会。”黄峥下意识否定她的话,随即冷静下来分析,“这辆车我从没开去你家过,还有防窥膜,我们是在车后镜看到她跟着她的,她不一定见过我们——所以她极有可能是支开了你,就迫不及待要做她自己想做的事,而我们恰好跟上了。”
陈丽华不动声色否定他,话中满是后退之意:“……我还是觉得不妥。你没有本相,我的本相……不提也罢,她要是故意引我们出去,我们根本没有还击之力!还是回去吧,或者找人来,代替我们看着她也行。”
“是棕熊!她一定是去找棕熊,不然她离开这十几年了,不可能有什么朋友要离开市区十几里去见。”黄峥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陈丽华越劝他越觉得可能,轻蔑横陈丽华一眼,“你这本相有不如没有。怎么,生怕保不住你那废物,胆子倒是愈发小了。”
黄峥一顿,眯眼,怀疑道:“……说起来,你原来背叛棕熊直接找上我时,胆子可不见这么小啊。”
陈丽华平静回望他。
“我年纪大了,荣华富贵的日子一晃眼就都过去了,还没咂摸出个什么滋味来,还不能比原来光脚乱撞更谨慎些?”
“嗤,谨慎?说得真好听啊,还不是胆子小吗。”
陈丽华讥笑:“哈,我是胆子小,你胆子就大了?”
“反正今天我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她变了脸色,作势要下车。
黄峥沉默片刻,指尖敲击,偏头笑:“你看你说的,丽华。”
“咱们就远远跟着,看她要做什么。咱们也是担心孩子,怕她不小心走丢了不是?”他打开手机录像,按下锁车键,拉下车闸,启动。
陈丽华一怒,声调都高了:“你要去死为什么要拉上我?!”
车再次起步。这边已经是郊区了,建筑和轿车少有,绿化满满,过一个路口便见有一铁杆立出的站牌伶仃立在灌木丛立,无人待车,车还会尽职尽责刹车至几乎停下,全当已经停过车,再加速行驶。
黄峥这辆车在这边也算显眼了。
“来都来了,准备得万全了,她要是敢杀了我们,她就会被通缉,任凭她本相再厉害,比她强的源师也多了去了;而我们如果掌握了她的秘密——还怕什么。”
她都死了,再让陈然赔上命有什么用?!她要的是活着,不是和对方鱼死网破!谁喜欢破网谁破去,还非要拉上她?!
陈丽华对他这脑子简直无话可说。时而聪明,时而笨如蠢猪。
她愤愤扭头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