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轨道》石乱粥棋

4、八渠入江

　　白色的长廊里药水的味道很少散去，仔细呼吸还会感到苦味，长廊尽头开了扇窗，隐隐地打了些光进来。

　　身近一米九的青年换去一身泥垢，藏蓝色的衬衣袖子被拉到小臂，露出有力的青色血管。

　　“你是说，他是因为食用了荫果，中毒导致的发烧昏迷？”

　　医师打扮的男人推了下眼镜，回答道：“初步判断，是这样的。我们已经进行输液了，想必人马上就可以醒过来。”

　　“知道了。”余北鸿应声，表情凝重。

　　“余队长，这位小同志他……”

　　“治疗暂不登记，等他醒了再说。”

　　江纠醒来时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忙闭上眼适应，慢慢睁开时，余北鸿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他盯着余北鸿的脸看了一会，又看到悬在中的输液袋，顺着输液管视线一直移到手背。

　　余北鸿走进，把手中刚接的温水放到床头的柜子上，“醒了，感觉怎么样？”

　　江纠盯着手背，视线在输液管上来回移动，闻声又转头看向余北鸿。

　　没有回答。余北鸿有些生疑，试了试他额头的温。

　　“不舒服吗，头晕还是什么？”

　　“没有。”江纠摇了摇头，接而盯着人的眼睛突然睁大，像是明白了什么，声音低缓问：“你是，绑架了我吗？”

　　感受到手底的温度退去，余北鸿才松开来，有些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说？”

　　江纠没有回应，小脸皱起，看不出是警惕还是什么，小心翼翼触碰上输液管扎入的地方。

　　“嘶…”

　　余北鸿忙握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为什么用这个绳子拴着手？”江纠眉头皱起，撤回手臂，语气带着质问，“上面居然还带着针，余北鸿，你要干什么。”

　　苦笑不得的表情收起，余北鸿才当正式看起眼前人，思索起二人对话，江纠显然一副与社会脱节良久的样子。

　　“把我解开，余北鸿。”

　　“现在还不行。”藏蓝色衬衣的青年停顿了一下，唇角勾起，将袖口整理整齐，瞬间颇有些严肃的样子，“我们现在很怀疑你是哪里来的卧底，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一下。”

　　江纠的表情更加凝重，扫视屋内一周，抬头小声道：“我不是！”

　　“你不是？”余北鸿挑眉，玩味着这句话。“那我倒要问问，为什么你会在海啸来临时出现在沙滩，在那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大量的排查…又或者换句话说，你是怎么逃过我们的搜查的？”

　　“你是神赋者，对吗？”余北鸿放柔了语气，靠近来低声询问。

　　听见余北鸿的叙述，江纠神色慢慢安定下来，没有先前质问的模样，疑惑又夹杂几分茫然，开口道：“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但是你们真的怀疑错了，神赋者……”

　　“好了，逗你的。我说了，关于神赋者的事情，你有隐藏的权利。”余北鸿出声打断，唬人的架势收起，露出了点笑意，“很抱歉，是我摘到了有毒的果子导致你发烧的，对不起。这是输液管，输送药物治疗用的。”

　　空气霎时有一点凝固，近半分钟后，江纠才出声。

　　“刚刚是在，开玩笑吗？和我。”少年慌乱的样子止住，浅浅低下头去，隐在发丝中的耳朵泛起红意。

　　见样，余北鸿心里升起了丝丝愧疚，刚刚他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了，根本没有考虑到二人仅仅相识两三天。

　　“嗯…是开玩笑。”他左顾右盼，端起床头的水杯递过去，“刚醒，喝点水吧。”

　　江纠接过，小声道了谢。

　　手中空下，余北鸿松了口气，从身后拉了把椅子近床坐下。

　　“江纠。”

　　“嗯？”

　　“事情很复杂，关于你出现在沙滩边的事情联邦一定会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的，他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害怕。”

　　江纠放下杯子，“怕什么？”

　　少年眼中除去刚刚的局促，还剩几分未散去的茫然，但无论如何，其中都未出现过畏惧。

　　余北鸿轻轻笑着，好像对少年的态度早有此预料。

　　大海啸的袭击持续了近两天，上涨的水位已然淹没了大半的夏市。依托科技的力量，联邦政府指挥驻扎夏市附近的军队及纠正队成功转移了几乎所有的夏市居民，但问题也源源不断的出现。

　　夏市作为早期的一线城市，人口并不在少数，现如今迁移到他处，如何安置自然成了大问题。不仅如此，其他地区的民众又会如何对待难民一样的夏市人呢。

　　张祉紧握住手中的文件，眼下一片乌青。

　　敲门声响起，他方抬头：“进。”

　　“指导员，联系上余队了，就在临江市八支渠的医院。”燕行其步履匆忙，一下贴到了人面前。

　　张祉拿着文件的手收了收，与燕行其拉开距离，“急什么…你说谁？”

　　“余队！指导员，我们联系上了余队。”燕行其眉目上扬，翻找起办公桌上的纸杯来，拿掉最上面落灰的一支，顺手提过张祉手旁的特大号保温杯。

　　“这么快…那就派两个人过去，护送余队回来。”

　　知道余北鸿情况良好，燕行其这会儿也不怕了，吨吨喝完水又贴心的把保温杯放回去，“是，指导员。”

　　来去匆匆，办公室的门被关出巨响，张祉扶了扶额头，拿起笔往文件上填，在“闭氧”下方写下了“瞬移”。

　　临江市位夏市西北，偏内地，与夏市接壤的土地上横走长江，故命名临江。

　　江走大路，支流也横穿临江市，而八支渠这地方早年为治水，恰开凿了八支渠流汇入大江的二级支流，故命名八支渠。

　　那时的自然是肯让人控制的，难地通过治理也能壤沃水长，造福一方。

　　燕行其坐在ORV副驾驶，嘴里叼着草棒，“我说格西，不要总是哭哭啼啼的，你擦眼泪的次数比雨天揩车窗都勤。”

　　听见燕行其的话，格西又忍不住的撇嘴，眼眶蓄满了泪花，手擦完一只眼睛又忙去擦另一只。

　　“我没有，我就是担心队长…那么大的海啸，他迎面跑去，说是没伤，怎么可能！”

　　燕行其心里咯噔一声，他平时心大的很，固然在听到余北鸿电话里说的没受伤时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真的，这时候听到格西这样说，不由得担心起来。

　　他滞了片刻，吐掉草棒，“乌鸦嘴，余队可是天大的本事。”

　　格西哑着声音小声反驳：“从未听过哪个神赋者的异能是天大的本事…”

　　燕行其不理他，透过后视镜观看起车座后排的人。

　　后排青年模样二十大几，面上平静而冷淡，双臂交叉环抱着棕色围巾从头裹到尾的武器，像平时一样，从不搭话。

　　是了，从不搭话。

　　看着他的模样，燕行其冷哼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立马把视线转回。

　　似是察觉到了燕行其的动作，钦海动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睛望向窗外，透过单向玻璃的天十分晦暗。

　　良久，燕行其和格西听到了他们从未听到的声音…

　　“——八支渠，什么时候到？”

　　格西的眼泪早抹干了，眼睛肿得像核桃，听见钦海说话手还应景地抖了下，“应该…还有半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