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公主裙》苹果哩李

5、暖冬（下）

　　气还没喘匀，方磊就问：“你怎么还在这儿？”
　　“哈，这不是运气不好赶上了，就没走成。”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
　　“嗯？跟你说什么？老师我一个大人还需要你来操心啊，没事儿，学校的办公室里能取暖能睡觉的，我呆到天气好点再走没问题。”
　　“真的吗？”
　　“真的~”陈君茹像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回答，但方磊不信，伸出小手扒开陈君茹袋子，里面是一些生活用品和一堆方便面。
　　方磊又是一个白眼，抿唇思考了一小会儿，说：“要不然我跟我爸说，让你来我家住几天？”
　　“别别别！可千万别，老师呆学校挺好的，啥都不缺，你可别回去麻烦你爸了。”
　　“不麻烦啊，不然我……”
　　“而且你家好像也住不下第三个人吧……”陈君茹小声补了一句，这才让方磊彻底放下让她住自己家的念头。
　　“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啊？你要干嘛啊小磊？老师得回去了，再耽搁容易感冒。”
　　“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就来——”方磊边往回跑边喊。
　　“你慢点——回去就别来找老师啦——”陈君茹也不知道方磊有没有听进去，转身往学校走去。

　　待陈君茹回到办公室，刚把泡面泡好吃第一次口，方磊就到了。
　　陈君茹扫了一眼，“叫你别来别来，还把自己摔到了？”
　　方磊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裤腿，说：“没摔，蹭脏的。”
　　说完方磊将手里的暖瓶放下，开始在屋子里转圈。
　　他先试探了一下窗户漏不漏风，又试了一下煤炉的温度。
　　窗户有点漏风，炉子是凉的。
　　陈君茹看到方磊的动作，自觉解释道：“哦，我也想买蜂窝煤来烧的，但是商店老板说卖光了，窗户是有点漏风，我额……我拿胶带缝一下吧，没事儿啊。”
　　虽然方磊家里烧的只是柴火，但胜在量大够用，但这里并没有足量的煤。
　　方磊想起学校侧面的雨棚里还有柴，便奔去查看，却发现柴基本都潮了，以他的经验点了也只会有烟无火。
　　两人在办公室里面面相觑。
　　“先这样吧，如果再冷下去的话我试试能不能去村里借点煤。”
　　方磊点点头，帮着一起粘完窗户缝以后，从角落里拎出一个凳子，坐在君茹旁边思索。
　　方便面的味道渐渐弥漫整个房间，陈君茹客气道：“小磊吃饭了吗？要不要跟老师一起吃？”
　　方磊抬头看她，回答：“我才不吃这个，我们家吃肉。”
　　“是嘛？可以可以，吃得比老师好。”
　　方磊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陈君茹则像是习惯了他的存在，一边吃着面一边打开了手机看她以前下载好的电视剧。
　　陈君茹边吃边咯咯咯地笑，方磊起了兴趣，想知道她在看什么，便拿起暖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老师喝水。”
　　“嗯，你先放这。”
　　然后趁机瞄她的手机屏幕，这一瞄不要紧，却瞄到了两个男人……
　　“你要干嘛？不许偷看！”陈君茹被方磊伸过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应激地斥他。
　　方磊被君茹突然的严肃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两步。
　　陈君茹可不想自己的这点小爱好被孩子发现啊，那她光辉伟大的老师形象怎么保得住！
　　（自此之后，陈君茹再也没在方磊面前拿手机娱乐过。）

　　“……老师？”
　　“你说，”
　　“我陪你去借煤吧？我跟村里的叔叔婶婶熟一点。”
　　其实方磊跟村里人也就是打过照面的程度，除了父亲的工友家，其他人家他们都不熟。
　　“不用了，老师真的没事。你看你都紧张成啥样了，还毛遂自荐呐？”
　　方磊被戳穿，在丢人的边缘徘徊，他说：“毛遂自荐我知道，自己推荐自己的意思。”
　　“是嘞，你可真聪明啊小脑袋瓜儿。”陈君茹不禁捏了捏他的脸蛋。
　　方磊甩开她的手，说：“那你还有多久走？”
　　“这个啊，老师也不清楚，只能看老天爷什么时候肯放我走咯。”
　　“那你要继续给我补习吗？”
　　“啊？”
　　“你自己说的，只要你在这，我就要来找你补习。”
　　“哦哦哦~，好像是有这么说。emmmmm那行吧，你明天来找我吧，带上我给你出的题和课。”
　　“嗯！”
　　方磊肉眼可见的高兴了，戴好帽子和手套就要往回跑。
　　“等等小磊，你的暖瓶！”
　　“给你用。”方磊将暖瓶塞回了君茹手里。
　　陈君茹看了一眼暖瓶，很新，连标签都没撕：“这不合适吧，这一看就是新买的，你别自作主张就送老师了。”
　　方磊摇摇头：“不是送你，你先用着，等你走了还给我。”
　　“哦，这样啊~”陈君茹尬笑道。
　　“那老师就谢谢你啦~记得回去一定要和你爸爸说哦。”
　　“嗯。”方磊点点头，走了。

　　泡面的油已经有些凝固，陈君茹用暖瓶里的水再次冲化后吃完了剩下的，眼框不知何时已经湿润，这一周先是没走成，再是煤用完，再是水龙头冻结实了出不来水，每次用水还得跑很远打水，也吃不上一顿正常的粮食饭。

　　第二天方磊来的比陈君茹预想的晚了一些，已经是中午饭点，他用破旧棉衣裹着一盒饭来了。
　　“怎么不在家吃了饭再来？”
　　“给你的。”方磊打开层层包裹，双手递上饭盒。
　　“这……”昨天送暖瓶，今天送饭的，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误会这孩子早熟了……
　　“老师不要，老师有饭吃，你要么拿回去，要么自己吃。”
　　方磊没想到君茹拒绝的这么干脆，想了想，说：“就当你给我补习的学费。”
　　“你每天给我补习，我每天给你带午饭和热水，到你回家为止。”
　　“你……真是这么想的？”
　　方磊认真的点点头，“我晓得，城里老师给学生补课都要收费的，但是我家没有钱……”
　　“好好好，哎呦小委屈样儿，行，老师接受你的好意，就当是你付的学费了。”
　　话音刚落，方磊便溜进了屋子里，摆好饭盒打开凳子示意陈君茹过来吃饭。
　　陈君茹摸着饭盒，还是温热的，这孩子，得跑多快啊。
　　“辛苦你了~”陈君茹摸了摸方磊的头，这一次，他没有躲。

　　方向前打牌刚打了两天，就被叫回去干活。
　　就这样，这个寒假，方向前每天出门打工挣钱，方磊每天给陈君茹带饭带水＋补习功课。

　　直到过春节的前几天，方磊以为她要和自己家一起过年的时候，她被接走了。

　　商店老板特意进了一小批毛线，但自那天以后，方磊再也没有来买。

　　似乎，每逢春节三十晚的时候，方向前都会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初一再睡一整天醒酒。
　　这样的陋习让方磊对过年没有任何欲望，尽管要照旧立一个纸糊的祖宗牌位，磕上三个响头，再买些水果摆上。
　　但方磊从来不知道祖宗是谁，为什么要拜。

　　年三十的饭很丰盛，鸡鸭鱼菜都有，只是父亲还是最爱吃花生米就酒，然后两人再吃三天的剩菜，当方磊将10块的红包从枕头下塞回藏宝洞里的时候，年也就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