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公子爱采花》鹧鸪呆

53、母亲

　　“寸心？”云怀看向手中的小瓷花。
　　云颢道：“对，就是它，我给取的‘寸心’。”
　　云怀看了他很久，最后语气回归了平常，道：“我的确不识得这花，你在哪里看见的，我也是在哪里看见的。”
　　他又将头转向容寰宇：“公子于我有恩，本来该回答公子问题，但我确实不知此花来历。不过，能否知道公子为何要查这花吗？”
　　容寰宇蹙了蹙眉，“不瞒云叔叔，我是在追查诡梦时，查到了此花。”
　　云怀不再说话，但是手却握成了拳。云颢道：“父亲，你先把寸心放下。”
　　云怀看了他一眼，手依然紧握着。
　　云颢又道：“小心它伤着你。父亲，此花到底有什么秘密，连我都不能知道？”
　　云怀闭上了眼睛，留给云颢一个无限哀伤的一瞥。
　　容寰宇也看见了，便起身道：“云叔叔，是我冒昧了。”
　　云颢伸手拉住他，道：“你坐下，此花若当真与诡梦有关，你迟早会知道。”
　　三个人僵持了一阵，只剩下了院子里练剑的声音。
　　良久，云怀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因果缘由，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不会放弃继续查找。”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云颢一眼，继续道：“……云颢，这么多年你从未明着说什么，但是你也从未放弃过跟我暗暗较劲，不是吗？”
　　云颢一怔，没有回答。
　　云怀又看向容寰宇道：“容公子，此花……当真与那怪梦有关？”
　　容寰宇：“对。”
　　云怀道：“你会来问我，是认为我知道这花的来历对吗？可是……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父亲！”
　　云怀淡淡瞥了云颢一眼，道：“我方才就说了，这花你在哪里看见，我也是在哪里看见的。”
　　云颢正欲再说什么，容寰宇却先一步道：“请问云叔叔，在哪里可以看见这花？”
　　云怀微微诧异道：“云颢没跟你说？这花跟他母亲有关，在他母亲留下的手帕上绣着。”
　　容寰宇看向云颢，眉头紧蹙，“手帕？”
　　“我刚才说要取的东西就是这手帕。”云颢将背在身后的精致盒子拿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如同对待万金珠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打开，将手帕拿在手上展开。
　　容寰宇的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小小的一块白方帕。
　　这手帕……
　　“容尘？”云颢看着容寰宇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很是担心。
　　容寰宇涣散的眼睛终于聚焦，望向了他，道：“我能看看这帕子吗？”
　　云颢点点头，“当然。”
　　容寰宇拿着手帕，手指在那几朵绣花上慢慢摩挲，许久都没有说话。
　　云颢道：“容尘？这帕子怎么了？”
　　容寰宇抬起头，把手帕轻轻的放回盒子里，轻声道：“这手帕…我有些眼熟。”
　　云颢不解道：“眼熟？”
　　容寰宇道：“嗯，就像……”他看向云颢的眼睛，就像这双眼睛当初给他的感觉一样。
　　云颢问道：“什么？”
　　容寰宇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略显茫然的道：“我也不知道。”说完他看向云怀，犹豫道：“云叔叔，我……能否请云叔叔说说……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
　　“你是想要问云颢母亲的事，对吧。”云怀直接打断了容寰宇，又看向云颢，“如果我不说，你今天也不会罢休吧。”
　　云颢看着手帕没有说话。
　　云怀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什么我总是不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吗？……其实这与你母亲有关。”
　　云颢道：“什么意思？难道母亲离世不是因为坠落悬崖？是仇杀？”
　　云怀沉默了半响，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一切发生的太突兀。”
　　“那你……”对上云怀哀伤的眼睛，云颢不再说话。他知道母亲的离去对父亲的打击有多大。
　　他顿了顿问道：“父亲，我小时候画这花，你让我不许再画，你不许我把手帕随身带着，都是害怕这花被认出来，对吧。所以一切都跟它有关了？”
　　云怀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此花我只在你母亲的绣帕里见过，从未见过真花，因它形似桃花，我还为此闹了一个笑话……”说着云怀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目光飘渺，似乎是看着云颢，但是更像是看着远方，看着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她性格温婉大方，一颦一笑总是引人入胜。可内里却透着孤独，那双灵动的眼睛总是藏着泪水。
　　为了让她高兴，他想了许多法子。有一次，他把她带到了一片开得艳丽的桃林里。
　　云怀道：“你母亲说此花名为空欢，是她家乡之物。因为从开花到枯萎只有一个时辰，连昙花都不如，是为空欢喜一场。”
　　云颢问：“家乡之物？”
　　云怀嘴角的笑容消失，低声道：“对，你母亲家乡才有的。但是……我不知道她家乡在哪？她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沉默了一阵，云颢又问：“那……母亲还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云怀道：“你母亲平常首饰都不戴，留下的只有简单的几套衣物和生活所需品，做了衣冠冢后只剩下了这套茶具。”
　　“衣冠冢？”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容寰宇突然问道，说完意识到不对，又立马歉意地道：“对不起。”
　　云怀摆了摆手，道：“她跌落悬崖，尸骨无存。那悬崖深不见底，我沿着崖边往下找过，直到捡到云颢手里的手帕，旁边草叶上是已干的血渍，我才……”云怀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云颢对着云怀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心中悲伤与愧疚相互纠缠。他能想象到父亲在看见手帕和血渍的心情，那一定是绝望至极，痛不欲生。
　　这种感觉他懂，他有体会。但他那只是梦，而父亲所经历却是真实发生的。
　　这二十年，父亲该是多么难受。今日却被自己无情揭开。
　　“有关这花的所有，我知道的就这些，其余的就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了。”云怀说着便站起来，径直出了房间。
　　容寰宇道：“抱歉，云颢，我不知道是这样……”
　　云颢道：“与你无关，这些年我从未放弃过让他告诉我有关母亲的事。就算不是今天，迟早也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说着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没想到这花叫这么个名字，空欢？……怪悲伤的。”
　　容寰宇道：“你那时候多大？”
　　云颢道：“三岁多不到四岁，那时候太小，对于其中细节我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从那以后我没有母亲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这份执念也越来越深，其实我母亲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挺可笑吧。”
　　容寰宇道：“我懂，我父母离开我的时候，我五岁，还比你那时大两岁，一样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样了。”
　　“你……”云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静默一阵，容寰宇站起身来，道：“你去看云叔叔吧，我先走了。”
　　云颢也跟着站起来，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留下来吃午饭。”
　　“不用了。”
　　“那我跟你一起走。……不是，我是说在外面去请你吃饭。”云颢怕他这一走又找不到人了。
　　容寰宇看着他，道：“我不会走，就算要走，也会跟你说的。你去看看云叔叔，他看起来很不好。”
　　云颢心里确实担心父亲，得到了容寰宇的保证，便道：“那你在客栈等我。”

　　云颢来到云怀房间时，云怀竟然在写字，像是早料到他会来，手里没有停下，埋着头道：“来了。”
　　云颢走过去，只见桌子上的纸张差不多快写满了，满篇却只有两个字——灵儿。字体是完全与父亲不符的小篆，工工整整的排在上面。若非是亲眼所见，云颢绝不会信这些字出于父亲手里。
　　灵儿？方才父亲叫过，是母亲的名字
　　云怀放下笔，道：“怎样，这字？”
　　云颢由衷地夸道：“很好看。”
　　云怀弯腰吹了吹未干的墨汁，道：“即使你母亲在，恐怕她自己都分辨不出这是不是她写的了。”
　　云颢心中一颤，都说见字如见人，写得如此好字的母亲一定是一位温婉淑良的大家闺秀。
　　云怀继续道：“这些年，我都不敢去想她，可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一想就疼，疼的时候我就会写她的名字，写着写着就不疼了。说来也奇怪，我就见她写过一次，竟然一笔一划如何运作全都记下来了。”
　　云颢诧异道：“一次？”
　　云怀神色一僵，随即轻咳一声，道：“她，她就教过我一次。我……当时我写得太难看了，所以她再也没教我了。”
　　云颢玩笑道：“也是，换了我我也不会教。也不知道母亲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武夫。”
　　云怀正要伸手拿纸的手一顿，连带着脸色都变了。他抬眸看了一眼云颢，见云颢一心只在字上，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连忙收敛神色，状似无奈的道：“我也不知道。”
　　云颢抬起头，笑道：“啧啧啧，我就说我这性子随了谁，听听这骄傲劲。”
　　“你这臭小子。”
　　听见云怀又如平常一样的话语，云颢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不用担心我，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顿了顿，云怀又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好像很不了解你母亲吧。我承认对她，我真的有很多的不了解，甚至可以说知之甚少。家乡，身世，甚至她姓什么我都不知道。她不提的事，我也从不过问。包括这些年我不敢安定下来，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得出的结果。”
　　云颢早已敛了笑，问道：“什么意思？”
　　“我与你母亲相识时，当时她似乎是在避开谁的追踪，然后太过劳累晕倒在路边，我路过时，救了她。后来她醒了却坚持要离开，说怕连累我。可是重伤的她，又如何离开。被我强行留下来，养了两个月的伤，后来，后来朝夕相处便生了情。”